《圣斗士星矢》的武士道精神

提起日本这个民族，可能很多人的脑海中会有这样几个印象：矮小、凶残、礼谦，菊与刀并存，还有最具象征意义的“武士道”。

在网上看到有位网友这样评价武士道精神：“一言以蔽之，武士道的诀窍就是看透了死亡，不怕死而为主君毫无保留的舍命献身。这种思想也是对传统儒家“士道”的一种反动。儒家的“士道”讲究君臣之义，有“君臣义合”、“父子天合”的人伦观念，但是日本“武士道”是以为主君不怕死、不要命的觉悟为根本。武士道重视的是君臣戒律，“君不君”(君暴虐无道)也不可“臣不臣”(臣不尽臣道)，尽忠是绝对的价值。”

没错，一旦君臣地位确定，尽忠，就成为臣子们无法推却的责任和义务。这就是武士道精神的精髓。

这种精神，在二战时顽强地附着在了侵略军的身上，对日本天皇的忠诚，导致了对被侵略方丧失人性的侵占，这种侵占因了对某一方的忠诚作用而最大程度地抵消掉了普世价值中对所有人类的基本人文关怀，继而丧失了判断的是非标准，成为人类群体中的“异类”，其表现出的不可想象的残忍，使得日本民族的整体形象，抹上了一层死神的恐怖，而变得肮脏。

这种刻板印象的形成，在我看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武士道精神——对天皇不分原则、不分场合的绝对忠诚。

忠诚的产品往往是视死如归的勇气，坚韧不摧的毅决和不撞南墙势不回头的绝然。日本人从来没有忘掉自己民族中的品质，战争年代通过生灵涂炭、异族哀鸣发泄了出来，而在和平时代，武士道精神又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表达场所——漫画。

一、正义一方绝对永远

日本漫画《圣斗士星矢》被改编成动画片，热播于中国的80年代中期，是伴随“80后”人的童年而长大的。笔者属于这个群体，自然对他们的感触更深，对于其中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也有一番独具匠心的体味。

细览《圣斗士星矢》的故事架构，不难发现，其包含以下3个要素：

1、以希腊神话作为故事的基点，判定雅典娜为陆地的守护神、宙斯为天界的守护神、波塞冬为海洋的守护神、哈迪斯为冥界的守护神。这基本符合希腊神话的预设；2、漫画毕竟有艺术和演绎的成分，车田正美在此基础上推演了一个条件：每个神在几百年后会将灵魂附着在一个凡人身上，而与此相对，会出现大批为神而效忠的、由凡人所担当的斗士，为神的意志、心愿“抛头颅、洒热血，上到山、下火海”；3、将雅典娜的神性判定为正义，其他神灵总是想侵犯雅典娜，进而统治大地，统治世界，雅典娜的圣斗士们为了大地的和平，人类的幸福，总是在不断地作战，不断地坚持，不断地前进。无论敌人强大到何种地步，圣斗士们总会在最危险的时刻力挽狂澜，打倒“恶势力”，还大地以和平，还人类以幸福。

车田正美在这里将雅典娜判定为正义一方，有以下3个根据：

1、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是胜利女神和智慧女神，她左手拿盾、右手佩剑，虽然是女性，然而威猛无比。雅典娜代表的对胜利的渴望、对智慧的追求、对力量的崇拜，是日本武士道精神必要的元素；2、雅典娜代表了大地，代表了全体人类的利益，她的胜败兴衰直接关系到人类的前途命运，身为人类的我们，自然拥护她的统治，这种关乎人类命运的关联度，成为其正义的又一个理由；3、雅典娜是众神之中为数不多的女性，而在《圣斗士星矢》中，多为男性，以这样一位女性神的姿态出场，调节了整个作品的氛围和曲调，且也为雅典娜显出略微弱势提供了一个理由，为以后的艰难胜利作好反面的铺垫，这是选择雅典娜为正义之神的第三个理由。

整个动画中，雅典娜不容置疑的正义性和合法性，在一次又一次与诸神的战斗中被强化，被升级。这部动画的逻辑线条很明显、也很简单：众神侵犯雅典娜，雅典娜和追随她的圣斗士们与异神的斗士战斗，进而被挫败。在此过程中着力渲染圣斗士处于弱势，让观众强烈地感受到实力的悬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精神力量显现，焕发出了卓然超群的潜力，瞬间击败对手，雅典娜和圣斗士们取得最后的胜利。

车田正美按照这个思路，从雅典娜自身身份不认同造成的圣斗士内部分裂，到雅典娜自身团结后对抗海神、冥王的战斗，对不同的主题进行了相同的路线处理，整个处理过程，毫无动摇地宣扬正义一方的绝对正确和不容置疑，即永远地正义代表了永远的胜利。这是艺术作品需要固定正义方的结构需要，也是作品能够延续下去的基本要求。但观众在如此简单的情节和早已可预知的结果都已知晓的前提下，为何仍然乐此不疲、津津有味地观看圣斗士的故事呢？笔者认为，原因在于：故事中展现出圣斗士们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武士道”精神。在非战争年代的漫画世界中，它对人的感染力，可能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

二、没有武士的“武士道”

毫无理由地对效忠方忠诚，并为其不顾一切地付出，甚至捐躯，这种“武士道”精神在《圣斗士星矢》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现实世界中，人作为绝对的个体，以皮肤为分界线，将自己跟他人隔离了起来，即便在一起生活的亲兄弟、夫妻，也不能完全了解、掌握另一个人的意志与内心世界，更谈不上控制。但就是这样一个布局，被武士道精神渲染之后，就会变成：毫不熟悉的他者，成为效忠自己的追随者。这种追随，因为武士道精神的存在，顶替了所有的理由，成为追随的唯一理由。被追随者控制着追随者，并灌之以荣誉、名望、高尚的价值寄托。这种精神不管被追随者是否代表真正的正义，而只代表了双方认为的“正义”，这既是武士道精神的特点，也是武士道精神的可怕之处。

《圣斗士星矢》就是这样的一部动画。由于它事先已经预设了“正义”，也就预设了效忠的根据。这种根据来源于雅典娜的神性，来自于神话和历史上的合法性。在圣斗士们看来，这种正义就是普世价值上的正义。确定了这种正义，再加上赋予圣斗士实践这种正义的合法性资格，就足以鼓舞圣斗士们作战。这种作战前期的精神准备，属于典型的武士道精神。

于是我们看到，每个圣斗士都在为武士道精神饯行和布道。不可超越的高度是可以超越的，不能领悟的第七感是可以领悟的，不会被击败的对手是可以击败的。这种无畏的前行来自于精神的支撑，也让圣斗士们，尤其是五位青铜圣斗士成了“不死身”，经过无数次挫折，印证了不计其数的对比后，观众看到了圣斗士最后的胜利。圣斗士身上体现的是一种没有武士的武士道精神，但每个圣斗士，因为这种精神，都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武士。

这种执著，在强大对手的映衬下，冲破无法逾越的障碍困难，显得珍贵、高尚。观众对雅典娜正义的认同，在此刻已经跟随圣斗士们的拼死战斗，而升华为一种情感，一种融入圣斗士内部灵魂的情感，它催人泪下，感人悌下。

三、人性的力量

圣斗士，包括雅典娜的化身沙织，都是凡人，车田正美并没有把《圣斗士星矢》刻画成完全意义上的超现实主义——神话。而是回归到现实层面中，刻画出了每一个人的个性，还有他们背后充满人情味的故事和情感。

雅典娜化身沙织，出生在希腊，原在希腊圣域，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婴儿时，被人马座黄金圣斗士从邪恶教皇的手中夺出，身负重伤，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诚户光正，他成为了沙织的爷爷。从此沙织的心中，总会有逝去的爷爷的影子，以及爷爷给他的嘱托：维护大地和平，团结圣斗士，打倒一切邪恶势力。对爷爷的回忆，最能显出雅典娜凡人的一面，真实，婉约，痛伤。

主角星矢，孤儿，因为有一个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记忆中总会出现她的模样。对她的牵挂和寻找，成为他奋斗的动力。“我要找到我的姐姐！”这是星矢剥离了圣斗士身份之后，一个年轻人对自己的目标宣誓。人们对亲人和亲情的眷恋，几乎浓缩在了星矢身上。

紫龙，师从天秤座黄金圣斗士童虎，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帅气，大度。他在五老峰与春丽的恋情，总会不时地出现在剧情中，推动着紫龙精神的成长和小宇宙的爆发。对春丽的思念 和对老师的尊敬，使得紫龙个性上血肉丰满，有亲和力，甚至带有某种现实生活的真实感。

冰河，生活在寒冷的西伯利亚，师从水晶圣斗士。在他幼小的童年中，母亲因为一次海难，与沉船一起长存在刺骨深邃的海底。冰河情感中的唯一牵挂，就是能够回到被冰面封住的海底，找到自己的妈妈，献上一束花。对母亲的无限怀念，每一个人都会从心底理解，这种理解焕发出的同情，认可，足以让人感动。

一辉和阿瞬，是亲生兄弟。他们在一起相互搀扶走过的道路，比任何圣斗士都更曲折，更艰难。二人在战斗中对对方的精神鼓励，支持着生命之火，并在最危险的时刻燃出亲情之光，照亮自己的队友，击垮面前的对手。

他们曾经的故事，包含着亲情和爱情，而现实的战斗，却更凸现了朋友之间的信赖、搀扶和激励。他们属于友谊，并因了在战斗中呈现出的团结和一致，使得作品更具感染力。

小时候，不记得有多少次看《圣斗士星矢》，被同伴们相互鼓励、相互勤勉的话所感动。仿佛众多的细绳，一瞬间受到这种信念的支撑，拧成了一股粗大的麻绳，坚不可摧，势不可挡。与同伴的共生共死，共荣共耻，能够让人们深刻地理解什么叫做情同手足，什么叫做骨肉相连。

武士道精神，友谊，信任，这是日本漫画中经常带有的精神元素，它感人，质朴，虽然不适合现实层面的生活，但它们符合精神世界对善的追求，因而是吸引人的、美丽的、健康的。

                                                                                                                                                                          

黄河水

作于 2006-9-2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