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长安》第六章 九煞夺命


手下人拿着西门念月的腰牌去找白马寺管事,不一会,出来一群和尚,为首者是一名披着金丝袈裟的老和尚,手持九环禅杖,看来是方丈无疑,只见他行合什礼道:“阿弥陀佛,听闻吴王世子代陛下和太后前来本寺布施还愿,此乃大善,小寺蓬筚生辉,老衲乃本寺方丈,法号圆净。”

西门念月还礼道:“方丈潜心向佛,功德无量,在下只是替人捐功布施,不足为齿。”

方丈引领众人朝大雄宝殿而去。

 

西门念月净手毕,敬香三炷,替皇帝和太后为每位僧人捐僧衣一套、僧鞋两双,捐绸布一千匹,香油铜钱十万串,金身佛两尊,施粥救世的所需之物全都交给方丈,方丈在佛前替太后念了阿弥陀经,众僧人跟着嗡嗡地诵了一次经,待一切礼毕,方丈对西门念月道:“陛下和太后所许之愿就此圆满,我佛也愿世子吉人自有天佑。”

殿内和尚小声嘀咕着皇家出手果然大手笔,西门念月看了看人群,对方丈道:“陛下的愿望已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事。”

“世子请讲。”圆净当然不能扫了世子兴致。

西门念月摇着轮椅上前来,目光缓缓滑过众人:“我今天,准备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众人有些吃惊,原来你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世子,交头接耳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寂静。

“这是一个关于我父王的故事!”西门念月提高了嗓音,好让整个大堂的人都听见,“众人皆知,我乃吴王义子,吴王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却并无子嗣,大家可知什么原因?”

吴王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大汉的每个角落,自从月公主去世,吴王心灰意冷,遁入空门,连个小妾都没娶,哪来的子嗣。

大家议论纷纷,人群稍微安静下来,西门念月继续道:“想必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我父王最爱的妻子月公主被强盗所害,让我父王从此过上了古木青灯的生活……”

说到伤感处,西门念月声音低沉。

圆净安慰道:“这事都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了……”

西门念月看着圆净:“的确是二十三年,可是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作为义子,不能替父分忧,替母报仇,实属不孝。”

圆净没再接话,西门念月继续道:“此事我追查二十年,如今,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找到了凶手。”

人群一阵骚动。

“此人数年前以修行的名义躲进白马寺,”西门念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俗家名号,田孤。”

众人愕然,如果西门念月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自己岂不和一个杀人犯同居一个屋檐。

圆净大师闭上眼,田孤,田孤,俗家名号,虽然没多少人知道是谁,但圆净知道,他正是自己的十四师弟圆通。师弟的事情,他多少了解一些,圆净既是本寺方丈,又是田孤的师兄,更是佛门弟子,血光相见总不是件好事,圆净劝阻道:“众生欲孽,因果循环,冤冤相报何时了。”

西门念月又看了一眼人群,转而对圆净道:“想必方丈今日故意没让他参加布施法会吧?”

“阿弥陀佛,”圆净道,“既已皈依我佛,本寺只有佛门子弟,世子若要寻俗人,还是上别处去找吧。”

十三叔最是沉不住气,骂道:“老和尚,不要以为白马寺就可以包藏祸心,今天就是把白马寺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田孤找出来。”

十三叔说着要动武,场面瞬间凝重了起来,只见大堂人群中,一小和尚低头朝殿外匆匆而去,西门念月制止十三叔道:“不得无礼,方丈既然如此说,想必是不知道了,出家人不打逛语,咱们就此告辞。”

十三叔跟着西门念月悻悻出了大殿,十三叔骂咧道:“明明花名册有记载这田孤就在白马寺,可老和尚偏偏袒护着不让咱们拿人,这出家人也是非不分……”

西门念月抬手打住十三叔的抱怨,望眼处,刚才出门的小和尚正行色匆匆朝墙角走去,西门念月对十三叔道:“跟上他!”

“那个小和尚?”十三叔有些不解,不过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少爷说的打草惊蛇就是这个。

小和尚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看后面是否有人跟来,只见他穿过东厢房,过了放生池,来到僧侣寮房,大老远的,就听小和尚高喊道:“师叔,师叔,不好了,有人寻到白马寺来了……”

小和尚推门进去,只见一大和尚正背对门坐禅,小和尚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道:“师叔,不好,你有仇人寻到寺里来了。”

西门念月和十三叔出现在门口,小和尚惊得面容失色,几欲摊坐在地,对着门外道:“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他,圆通睁开眼道:“该来的,终归会来。”

圆通转过身,迈步走向院子,西门念月两眼如炬打量着眼前这人,二十三年前的三名强盗虽然戴着面巾,但目光还是这个目光,身形还是这个身形,西门念月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有一丝兰芷凝香的味道,就是这他追寻了二十三年的味道,二十三年来日思夜想,他不敢忘记这味道,这是杀母仇人留下的唯一线索,二十三年后,他终于再次闻到了这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有兰芷凝香体味的人,不适合杀人。”西门念月面无表情。

圆通抬头看了一眼西门念月,缓缓道:“杀人没有适不适合,没有人天生适合。”

西门念月的思绪回到了二十三年前,当年的岷山村刘家沟,月公主一手驾着马车,一手抱着奴儿,奴儿怀里抱着饭盒,不解道:“娘,咱们为什么要这么远去给爹爹送饭?来回要花两个时辰,奴儿觉得一点都不值。”

月公主看着奴儿笑了笑:“傻孩子,这是你爹爹最爱的嫩笋焖饭,只要他高兴,就值。”

“嗯,”奴儿点头道,“爹爹肯定高兴。”

月公主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奴儿的头,脸上泛起了笑容,她对这条路并不陌生,一路上行得很快,可今天这条路,似乎有些不平常,马突然嘶叫着不肯前行,月公主扬起马鞭重重打在马屁股上,马负痛一阵狂奔,疾驰中,忽然一个踉跄,连车带人骤然翻滚在地,等月公主反应过来,只见那马只剩下大半个身子,头早已遗落在后。

看着马脖子上那工整的切面,这自然不是个意外,月公主反应灵敏,一手抱起奴儿提起饭盒便往岔道跑,岔道的一头坐着一名黑衣鬼面人,鬼面人手持长刀,月公主转身往回跑,可是刚才的路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两名黑衣人,是的,鬼面黑衣人,月公主放下奴儿,指着荒草地的方向,对奴儿喊道:“奴儿,快跑!奴儿,快跑!”

奴儿不知所措,站在风中嚎啕大哭,黑衣人提起刀要追,月公主扔掉饭盒,冲上前去,紧紧抱住黑衣人大腿,对奴儿吼叫道:“奴儿,快跑!跑啊!”

奴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母亲是认真的,他被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叫吓住了,奴儿哭喊着跌跌撞撞朝荒野跑去,忽然他感觉脚下一阵剧痛,奴儿扑倒在地,那一指凌空萃穴,奴儿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他疼得晕倒在地,耳旁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股鲜红的血划过长空,月公主不再叫喊,她眼睁睁看着孩子扑倒,自己无能为力,她的眼神那么无助,那么绝望,她嘴里直冒鲜血,奋力吐着含糊不清的几个字:“奴儿……跑……”

月公主睁着眼睛走了,她到死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杀戮到底为何?她带着遗憾,带着无助,带着绝望,倒在异国他乡……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大哥,这小孩怎么办?”

第二个声音道:“杀!”

第三个声音道:“……可是……他还是个孩子……”

“干我们这行的,所有的命都是买卖,没有老幼!”第二个声音斩钉截铁道,“老三,这个小的交给你,咱们在前面的落马口汇合,记住,干净,利落!”

“是……”

第二个声音走向月公主,手起刀落,将人头割了下来,老三走向奴儿,他俯下身,伸手试探着小孩的呼吸,奴儿在迷迷糊糊中闻到了一股香味,这就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香味——兰芷凝香,老三举起长剑,他闭上眼,他想了很多……

 

“你是否后悔当年没有杀我?”西门念月道。

圆通道:“我这辈子后悔的事很多,但不包括这件。”

“哦?”西门念月道,“田孤,田孤,周氏孤儿,三十九年前乌蒙山下卖棺材的周氏一夜灭门,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圆通平静的脸抽搐了一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西门念月道:“好奇!”

圆通道:“看来你对我的事挺关心?”

西门念月道:“我对你的事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杀手,还是强盗?”

圆通道:“是杀手还是强盗,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西门念月脸色极差:“是谁让你们做的?”

圆通道:“恐怕你也知道,我并不是接头人。”

圆通就是当年的老三,西门念月声音低沉:“我问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你活着对我而言可没什么价值!”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圆通道,“上次城南树林相见后,我就一直在等你。”

西门念月道:“这么说,你不怕死!”

圆通道:“该死的人,怕也没用。”

“他们俩在哪?”西门念月冷冷道。

圆通道:“老二恐怕你是找不着了!”

西门念月道:“此话怎讲?”

圆通道:“死了!”

西门念月不知道圆通是否在说谎,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问道:“那么——当年的老大呢?”

圆通道:“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西门念月有些情绪激动:“他是谁?”

圆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打消了报仇的心思。”

“为什么?”西门念月道。

“因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圆通道。

“我是不是他的对手,用不着你操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谁。”西门念月道。

“对想要报仇的人,我是没有理由拒绝。”圆通道。

西门念月认真听着。

圆通长叹了口气:“他是……”

圆通刚说出两字,却听得“啊”一声,只见圆通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金色飞刀,刀尖从后背插透前胸,闷热的空中乌云滚滚,伴着一声阴阳鬼气的笑声,只见两个人影交替着从屋顶移到西门念月和圆通之间,一名紫衣女子带着十余众人从屋檐纵身而下,西门念月有些吃惊,这不正是两度拜访自己的紫衣女子么?怎么她会和阴阳双魅在一起?难不曾刺杀皇帝也有她一份?

阳魅嘻嘻一笑:“年轻人,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是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西门念月道。

“刚才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点用,现在,可不一样了。”阳魅道。

“哦?我有什么用?”西门念月看着紫衣女子道,“难道你三番两次给我线索,是想让我帮你找到他。”

西门念月指着背上插着飞刀的圆通。

“既然你已经知道,咱们还有些家事要处理,还请西门公子回避。”紫衣女子道。

“家务事?”西门念月笑道,“不巧得很,我也有家事要处理,也请你们回避。”

阴阳双魅嬉皮笑脸道:“要想我们回避,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阴阳双魅话未说完,忽然人影一闪,两人欺身来到西门念月面前,西门念月哪能让他们近身,手中的千仞金纶早就穿梭而出,一招白蛇吐信直打阳魅脖颈处人迎穴,阳魅讽刺道:“一条白蛇,怎能同时盯住两人!”

西门念月道:“如果你这阴里阴气的兄弟不管你的死活,我自然是盯不住两人。”

阳魅明白西门念月话里的意思,只要西门念月死缠自己,自己处境便比较危险,这时就得看阴魅是只想攻击西门念月还是想兼顾自己的安全,阳魅还真没把握阴魅会怎么办,好在事实证明,阴魅更注重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正如西门念月所料,阴魅并不能全力以赴进攻。

趁西门念月和阴阳双魅交手之时,紫衣女子和十余名杀手朝圆通围去,十三叔正愁帮不上西门念月什么忙,见紫衣女子要对圆通下手,更是着急,圆通是少爷辛辛苦苦找了二十三年的仇人,就算要杀,也应该少爷来杀,十三叔从小腿绑带上拔出一把尺长寸剑,就要阻止紫衣女子,紫衣女子向身旁的两名下人示意,两人抡起长刀直朝十三叔砍去,要说使点蛮力,十三叔以一敌二完全没问题,可十三叔的功夫真不咋地,对付两名杀手确实够呛,紫衣女子看了看单手撑地的圆通道:“九煞夺命令想要的人,至今为止没有逃脱的。”

圆通呛了一口血,他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忽然他的眉毛跳动了一下,圆通道:“你可知道断指昊天?”

紫衣女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但是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断指昊天,紫衣女子道:“我管他什么昊天,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你的命。”

“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大家只知你叫圆通,却不知你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檐上周川。”

圆通冷笑道:“这些是暮云巅告诉你的吧?”

紫衣女子长鞭一挥,就要打圆通的右肩,可是鞭子却被圆通硬生生接住了,紫衣女子怒道:“我爹爹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爹爹?”圆通哈哈一笑,“暮云巅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你管不着!”

紫衣女子将鞭子抽回来,又是一鞭袭向圆通面门,但还是被圆通避开了。

“利用西门念月找我,他就不怕西门念月顺藤摸瓜找到他?”

“就凭西门念月,他能奈我爹爹何,只是你檐上周川,三番两次都从咱们眼皮底下溜走,没有西门念月,恐怕我们还真不知道你藏在了这里。”

“我周川十余年前就已轻功天下第一,你就这么自信西门念月能追上我?”

“给寻仇之人一个机会,多年的信仰,你忘了吗?”

圆通冷笑:“没看出来,你对我挺了解,只是你知不知道,暮云巅为什么要我的命?”

“九煞夺命令要的人,没有为什么。”

圆通仰天一笑:“甚好!”

紫衣女子再一次挥起长鞭,这次没打向圆通,而是吊起圆通身旁吓瘫在地的小和尚,女子用力一扯,小和尚双脚腾起被吊在半空中,圆通自己一死也就算了,还要连累小师侄,圆通情绪激动,胸前的刀尖鲜血直涌:“不可!你有怨气可冲我来,放下这无辜之人。”

“怎么?心疼了?哈哈哈……哈哈哈……”紫衣女子放肆笑道。

小和尚双脚够不着地,眼看就要断气,圆通一跃而起一招千手献佛要去抢夺小和尚,旁边站立的下人哪能袖手旁观,一个个挥刀砍向圆通,圆通使出龙游原野在人群中穿梭,毕竟流了这么多的血,圆通的功力大打折扣,小和尚此时已经伸长舌头青筋暴出,千钧一发之际,圆通右臂像着火般通红,他拼劲全身功气,拳头向地猛烈一击,但听轰隆一声,周围五丈开外的杀手都被这一股强力摔了出去,紫衣女子手中的银水长鞭也被震掉,自己摔出一丈远,远处阴阳双魅被震退一步,西门念月的轮椅向后倒了几寸。

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来,只见圆通倒在血泊里,大家都停了下来,阳魅高声道:“好一招大乘佛法的五佛裂鼎。”

紫衣女子要上前查看圆通是否已死,被西门念月一招千里飞花缠住了手颈太渊穴,紫衣女子站在那里不敢动弹,谁都知道,只要西门念月轻轻用力一拉,千仞金纶将会从紫衣女子纤纤细手颈划进去,那女子的手就算不断,也得残废,阴阳双魅也慌了,屏着气注意着西门念月手指的微微动静,场面静得可怕,西门念月和紫衣女子四眼交汇,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忽见西门念月手指向上一抡,一股劲力从千仞金纶的这头直窜那头,但看紫衣女子从地面飞身弹起,向后倒去,千仞金纶也甩开她的手,众人连忙扶住紫衣女子,看来西门念月是放过了她,紫衣女子有些惊魂未定,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西门念月,她惊魂未定的眼神里,有丝说不出的情感。

阴阳双煞见紫衣女子无恙,再次朝西门念月攻去,和上次比来,这次更加快准狠,看来是想要西门念月性命无疑,众杀手也是抡刀上前帮忙,场面从之前三方混战变成了西门念月一人对战所有,西门念月腿脚不便,手中的千仞金纶擅长远攻,最关键的就是不让对方近身,就在众人快要攻破西门念月跟前两丈,只听半空中响起浑厚的“阿弥陀佛”声,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人群被一股气浪炸开数丈之远,比起刚才圆通的五佛裂鼎,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气势,数名杀手被劲力摔在院墙上,肉躯将墙面打了个窟窿跌落出去,阴阳双煞倒地口吐鲜血,西门念月连忙运功挡住面前的气浪,却被逼得后退三尺。

烟消云散处,只见圆净方丈站在尘土中:“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岂容尔等在此厮杀。”

看来这争斗惊动了圆净,虽然同样是大乘佛法里的五佛裂鼎,在圆净这里,力量可大不一样,在场的人没有不受伤的,紫衣女子看这老和尚功力如此了得,自己手下死伤大半,此地不宜久留,紫衣女子一吹口哨,人群一下子撤得一干二净。

圆净来到师弟圆通面前,圆通已奄奄一息,圆净口道:“冤孽。”

 

西门念月摇车过来,看着七窍流血的圆通,再也没有问什么,只见圆通缓缓举起右手,漏出黛青色的七叶刺青,突然他反手从后背拔下飞刀,刀口瞬间血水如注,只见他朝自己右手颈上深深一削,七叶刺青连血带肉被硬生生削了下来,飞刀哐当落地,圆通双手垂下,他睁着眼睛,木呆呆看着天空,他的脑子里,也许在想着乌蒙山,也许在想李天程,也许在想玄青真人,他想着想着,脸上漏出了微微的笑,圆净口念《地藏经》,给师弟送别,完毕抱起地上的小和尚,迈开沉重的步伐,转身而去。

炎热的夏日,天空乌云密闭,像是怨气憋了很久,忍不住轰隆一声,一时间大雨如注,一场雨洗刷着血迹,也洗刷着这尘世的罪恶,西门念月看着圆通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生气,一语未发,此时雨中跑来一人,他一边奔跑一边嘶声裂肺喊道:“师父……师父……”

这人冲到了圆通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不是李天程是谁,他失声的长嚎夹杂着愤怒与哀伤:“师父……师父……你怎么可以离我而去……你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长乐宫看皇家大院的吗……我们要去塞外的大草原骑马……师父……你不想吃天程给你做的烤脆藕了吗……师父……你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丢下玄青师父……师父……”

这哭喊声嘶力竭,痛彻心扉,闻者落泪,突然雨中的李天程眼角上抡,他怒目横视坐在轮椅上的西门念月,上午他听说吴王世子要来白马寺的消息,他是多么兴奋,因为西门念月是他的好朋友,可才不到几个时辰,这一切都变了,师兄弟们都在传西门念月找圆通师父报仇的消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摆着的分明就是事实,师父倒在血泊里,西门念月却完好无损端坐在轮椅上,他要千刀万剐眼前这人,这个骗子,这个刽子手,李天程发出怒吼,从地上抄起一把长剑,剑指西门念月,不由分说,长剑带着风声雨露和血水,急速刺向西门念月,西门念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他理解李天程愤怒,那是复仇的愤怒,他没有躲避,剑尖“呲”一声插进肉里,鲜血顺着剑刃夹着雨水流了出来,李天程没想到西门念月完全没有躲避,他猛一抬头,看着西门念月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他感觉自己好像错了,剑深深地插进曾经的朋友的肉里,李天程放开手,他噔噔后退两步,像个孩子似的抱头蹲在地上:“你为什么不躲!”

西门念月没有说话,十三叔骂道:“你师父是谁杀的你都没弄清楚,凭什么找我们家少爷报仇!”

“你说什么?”李天程完全懵了,“不是……不是你们……还会是谁……”

李天程慌慌张张扑倒圆通身旁,他检查着尸体,飞刀?这熟悉的飞刀……哐当一声,飞刀跌落,李天程喃喃自语道:“是她……是她……”

十三叔心疼西门念月,撕下自己的衣襟,给西门念月包扎伤口,十三叔推着西门念月缓缓离去,雨中跑来一把雨伞,紫云用同样的惊讶的眼神看着一切,院里尸首七横八落,她扔掉雨伞,一把抱着发疯的李天程,风雨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宁静的长安城,月光皎皎,一名少年坐在屋顶,他身后是圆圆的月亮,只见他从袖口后方摸出那块工整的绣帕,深深地长吸一口,随后又小心翼翼放回去,朗朗夜空中响起了那首婉转的《离殇曲》,那低沉的鲸骨箫,流淌着丝丝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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