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民稗史-程序员的小说(2)

　　我工作在一个位于写字楼上的软件公司，这个公司由20来个程序员组成——说穿了叫成个工作室更恰当一些。这个写字楼上房间里的公司们就像巴以局势一样动荡不安，因为它们都是小公司，既然是小公司，那么没准儿哪天就给倒闭个球了。比如我们对门那家前几天已经搬出去了，今天新的一家正式入住。
　　小公司的生意难做，但干我们这一行还算可以。中国对于程序员的需求缺口很大，所以干我们这行一般还都有口饭吃。像我一个月拿上两千多块钱，这在太原已属不易。其实看穿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程序员都是用20年来挣40年的钱，所以网上的论坛就有那么一篇贴子，说程序员和妓女一样都是吃青春饭的，我深以为然。至于王江民38岁开始干这一行并且发展到现在的江民公司，还有他的KV系列杀毒王——这实属传奇，我自认没这个命。
　　整个这一间屋子为噼哩啪啦的敲键声所充斥。程序员的打字速度自然不能和专业的打字员相比，但是我敢说我们打一个字挣的钱乃是打字员的数倍——大弱说过短信写手打一个字儿不比你们挣的钱多吗，我无言以对。
　　最近公司在做一个大的项目，弄好了每个人能多拿一千块钱，所以以往的那种上班时间聊QQ、泡论坛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出现。又想起了那篇贴子，说妓女每个月还能有几天理直气壮地罢工，而程序员只要老板不发话，就得一年从头干到黑。
　　但凡程序员，写代码的时候总有自己的习惯。有听音乐的，有抽烟的，有吃口香糖的——总之是把剩余的感官充分利用起来。在我们公司这里，似乎都是低声谩骂，以表示对虫子（程序中的错误）的痛恨。其实谩骂倒无所谓，我所反感的是他们乐此不疲地使用外来词汇，就是以f打头的那个词儿。放什么洋屁，我默默地一遍一遍骂。
　　我的程序出错，大抵是烦躁使然。
　　“我——透——来——！”我大声用太原话骂道，然后瞪着眼前这帮用English骂人的太原程序员们。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开始无声除虫。
　　看来，今天下午我已经无法再继续工作了。“老板，我出去走走，”我对老板说，“东西我晚上加班补。”没等老板吭声，我就已经走了出去。
　　对门已经收拾妥当，一帮女士正在挂牌子：某某律师事务所。对，这年头干这个也挺赚钱的。回头看看我们屋里，光杆小子占了十之八九，所以再次想到了那篇贴子——程序员和妓女都是女孩子不适合干的职业。

　　在柳巷商业街漫无目的地瞎逛，到了五点心情总算有了好转，于是走进一家饭馆。
　　“先生请点菜。”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我。
　　我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然后把菜单甩给她：“一大碗剔尖，浇西红柿鸡蛋。”服务员的脸一下拉得老长，就像剔尖一样。
　　山西的面食全国有名，什么拉面、刀削面更是让人耳熟能详——唯有这剔尖面在全国范围尚属一罕物。有名的刀削面是拿一坨面，以一把刀或一块铁片飞速削之乃成面条。剔尖面则是拿一根竹签将面条一根根地飞速剔出，是以谓之“剔尖”。面煮熟后，再辅以风味独特的卤料，实乃大众美食之上品也。
　　不多时，剔尖上桌。嗯？对面桌上的美眉在看我。我不认识她，但又好像见过她——简直如同宝玉之于黛玉。四柱目光相碰，难免尴尬。于是我故意放电，对方这才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挪开。
　　我满意地将剔尖面浇上老陈醋，吃完掏钱走人。

　　回到公司已经将近七点。这时候大家都下班回家了，屋里只剩下于娜一个人。于娜是小我两级的同专业学妹，山西大同人。大同自古出美女，每年皇帝选秀女，大同的女子是必不可少的。平心而论，我这个学妹尚算不上美女，然而由于我们这屋子里边的女士实在太少，所以我们只能强行将她看作美女，就像编程时候的强制类型转换一样。
　　“李马，老板留话说，你别忘了下午走时候说的话。行了，任务完成，我走了。”于娜背上她的那个还不如手机套大的书包，一甩长发，潇洒地夺路而去。
　　“于娜。”我叫住她。
　　“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吗？”我微微抬起下巴，无赖地看着她。
　　“切！”她冷笑一声，把门狠狠地带上。
　　“一点儿也不端庄。”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