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魔王冢(35)天目

鬼金羊微微色变，道：“你见到我们身上发光了？”

吕思阳也是一惊，自言自语道：“凡人是看不到我们身上发光的啊！难道……”说着，也顾不得鬼金羊正在施法为自己回复真元，居然快步径直来到李翊轩面前，伸出双手托住他的头部，两根食指分别点中了他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少时，她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说道：“翊轩，你的天目居然开了！”

“是么？”李翊轩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平静地说道：“我说怎么后来有了异样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脱胎换骨了似的。现在让羊叔打的后脑勺虽然仍然是有些隐隐作痛，但大脑却清醒得很，浑身的毛孔也似乎全都打开了，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啊，妈的。”

鬼金羊认真地说道：“据我猜测，你灵魂离体足有四个时辰之久，本就是逾越了生死的边界；再加上你在冥府时不知不觉之中吐纳了大量阴间的空气，精神上则更是经受了极大的考验，因此天目骤开也是情理之中——无上天尊！”

“精神上的极大考验？”吕思阳颇为不解地问道。

“我遇到了卢瑶瑶。”

于是，李翊轩便将整个事情娓娓道来，讲得吕思阳是唏嘘不已。

听罢，吕思阳轻轻抹去眼角流下的泪水，感叹道：“真乃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啊……你李翊轩居然狠心说出那样的话，是不是太冷酷、太绝情了呢？”

“我没有别的选择，”李翊轩摇摇头，坚定地说：“我与她之间毕竟尘缘已断，生死相隔，而她也该有属于自己的新生；另外，在这个世界上，你也需要有人来保护你，而这个人应该是我。”

“翊轩！”吕思阳激动地扑到了他怀里。

李翊轩怜爱地轻抚着她的秀发，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道：“她对我说，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是虚日鼠，在虚日鼠的后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后台。”说罢，又转向鬼金羊，道：“羊叔，阎罗王是不是也和你说了这件事呢？”

“啊？是！”鬼金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让李翊轩的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

“那么，他有没有和你说这幕后的老板究竟是谁呢？”李翊轩追问道。

鬼金羊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说的确是说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出是谁，还望你们见谅。”

“为什么？”李翊轩和吕思阳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里面牵扯了太多内幕，说出来可能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鬼金羊顿了顿，道：“而且，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人是否会亲身参与进来，如果这么早就把消息透漏出来，恐怕会给我冥府和人间带来麻烦，甚至灾难。”

吕思阳身为瑶池的四公主，自然是极清楚天庭伪善的作风和复杂的内幕，于是点了点头，对李翊轩道：“老羊既然这么说，我们也就不要问了，不要难为他。”

李翊轩则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时那老王爷还断言我会闯出祸来，不知道是否就是指这件事呢？”

吕思阳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李翊轩点点头，道：“我说我是个凡人，哪来的能力闯什么鸟祸呢？然后他却故弄玄虚地说，等我灵魂归体后自然就知道了。”

吕思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只凭凡人的确是没有能力闯下祸来的，但当时他一定看出来你已经开了天目。这样一来，能不能闯下祸来就很难说了。”

李翊轩突然想起《西游记》中孙悟空学仙有成即将返回花果山时菩提祖师也对他说过“你这去，定生不良”的话，不由得一个莞尔，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如此说来，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吕思阳突然想起了白云观前的那个老道士，大喜道：“翊轩，你还记得那三个锦囊吗？其中第三个锦囊写了一个‘死’字，是不是就是指你这一次的灵魂出窍天目骤开呢？”

李翊轩无所谓地笑了笑，道：“管它呢！即便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到了真的死地，我也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未来的事，又有谁能真正说得准呢？反正到现在我仍然是不信会有预测未来这种事。”

鬼金羊却不知为何而心情大好，露出了难得一现的轻松笑容，道：“我看我们先回燕京吧，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不找碧冰剑了？”李翊轩问道。

鬼金羊哈哈一笑，道：“我们可以说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儿朝天了，再找下去只能是白费时间。——况且，皇上心思缜密奇计不穷，没准儿皇陵有剑的说法真是诈给外人听的。”

李翊轩想起了鬼金羊先前所说的“蚩尤是断然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心中不由暗暗吐槽道：怎么来回都是你啊，而且冲霄子也分明说过宝剑就在墓室中的。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次总归不用在这鸟地方虚耗人生了，便精神一振，说道：“羊叔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喽！”说罢，兴奋地一挺身，跳将起来。

没想到的是，他这的一跃居然跳了足有三、四米之高。

“开了天目后果然是不一样了啊。”鬼金羊微笑道。

听了鬼金羊的话，李翊轩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凡人李翊轩了。这时，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周身流动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气场，这种气场可以被他随意操控。他不由得兴致大起，便索性将目光转向石棺旁的神像，暗暗操纵着身上的气场，作起法来。

在他的操控下，体内的气场从毛孔中散出身体之外，飘向神像背后剑鞘中的碧冰剑。突然，只见那把剑颤颤巍巍地飞升了起来，引得冥府入口的机关被触发，那石门便在“隆隆”声之中缓缓关闭。

鬼金羊和吕思阳二人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虽然这个法术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刚刚开了天目的李翊轩竟然能这么快地操控体内的气场完成这个法术。

“嘿，不行啦，拿不住啦！”李翊轩突然大叫道。他话音刚落，那口碧冰剑“当啷”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有些不甘心地笑了笑，道：“哈哈，不行不行，到后来本来还想把剑放回原位的，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吕思阳率先开了口，说道：“翊轩，你可真行！刚开天目，就已经无师自通了隔空取物的法术！——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只要肯下功夫，将来必定是有机会位列仙籍的。”

三人将机关重置，走出墓室。

其时已近子夜，魔王观外繁星满天。

“真是宁静深邃的夜空。”李翊轩望着天空，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这真心不像你的风格啊，我的理科男同学！”站在他身后的吕思阳打趣道：“问一下，你是在故作深沉吗？”

李翊轩微微一笑，答道：“我和你不同——你是超脱红尘的仙女，而我六根未净，兼又初历生死之事，难免心里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我能理解。”吕思阳走到他的身旁，轻轻挽起他的手臂，与他一起仰望着星空。

“我不单想到了生死，”李翊轩说，“我还在想天庭、冥府和人间。”

“哦？”吕思阳的好奇心被他激起，同时心知他又将有令人咋舌的言论问世了。

“其实无论天庭里高高在上的神仙，还是冥府中低三下四的小鬼，他们都有着一颗同样的凡人之心，一样有着喜怒哀乐。”

“我同意。”吕思阳应道，“我也会因为四郎的死而悲伤，也会因为你的背叛而愤怒。”

李翊轩点点头：“其实这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一个‘爱’字，因爱而悲伤，因爱而生恨。”

“那么，翊轩，你想表达什么呢？”

“我想起了人间的大圣人朱熹的理论，存天理灭人欲。”李翊轩不再看天，而是转向吕思阳，道：“我开始怀疑，天庭是否一直以来是以这么一种束缚的思想来治国的。”①

“怎么讲呢？”在不远处打坐的鬼金羊突然问道。

“我听过很多凄美的神话爱情故事——当然，其中想必有真有假；但是，其中的男女主角没有一对儿能够逃脱被拆散的命运。比如二郎神杨戬的父母②、董永和七仙女，以及牛郎和织女等等。”说着，李翊轩恢复了原有的神态，坏坏地笑了笑，道：“在这里面，牛郎和织女恐怕还算比较幸运的，最起码每年还能见上一面。不过，如果织女要是来了大姨妈，牛郎可就得悔死了。”

“是的。”吕思阳却没有笑，反而幽怨地说道：“其实无论是我和四郎，又或我和你，都不得不保持一种极为隐秘的状态——如果让天庭发现的话就惨了。”

“那么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李翊轩问道。

吕思阳刚要回答，鬼金羊突然插嘴道：“既然身为神仙，当然要以清高示人，哪容情爱这种俗不可耐的东西来玷污神仙那无瑕的品格；否则，有何资格来坦然接受凡人的顶礼膜拜？”他的口气非常平静，让人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意见，还是纯是在介绍天庭的价值观。

“我觉得吧，这种观点挺操蛋的。”李翊轩以粗口相回应，表情却是十分认真。

鬼金羊面色微变，道：“愿闻其详。”

①《朱子语类》卷十三云：“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朱熹认为，人的正常欲望是“天理”，而贪欲才是“人欲”。另，“存天理，灭人欲”实是朱熹所倡导的皇帝与士大夫（即统治阶层）的修身方式，并不包括一般的平民。李翊轩对儒学并无深入研究，因此在这里犯了望其文而断其义的错误，请读者自甄之。

②相传杨戬的生母瑶姬曾被凡间书生杨天佑所救，后许身于他，生下杨戬。后来玉帝派天兵下凡捉拿瑶姬并杀害了杨天佑一家，于是杨戬与玉帝的关系一直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