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规的女人作者：洁尘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这是一部重口味的小清新电影。这是我的说法。小清新的元素是外在的，也是明晰的，大海、阳光、小镇、冲浪、木屋、恋爱、俊男、美女……；但这部片子的内核其实是相当邪性的，此所谓重口味。

澳大利亚清净的海边，住着两家人。两家的女主人，柔姿（罗宾·怀特·潘饰）和莉莉（娜奥米·沃茨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之后各自结婚生子，但一直相邻而居。之后，莉莉的丈夫去世，再之后，柔姿的丈夫腻烦了海边生活的单调，前往悉尼工作，再往后，柔姿离婚。两家的儿子，汤姆和伊安逐渐长大，被海浪和阳光雕琢成两个阿波罗一般俊美耀眼的青年，两个母亲无比骄傲自豪，再之后，柔姿和莉莉的眼睛分别与对方儿子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有一些伦理界线是通行于整个人类社会的，比如朋友的孩子，就在界限之内，出了这条界线，就等同于乱伦。就普通口味的观众来说，观看这部电影需要忍受不伦之恋所带来的那种别扭。片中，在阳光大海的映衬下，彼此都公开了关系的两对母子相处融洽，让空气中有一种犯忌的刺激，一种赤裸裸的无耻。

我选择观看这部片子的原因是罗宾·怀特·潘。我特别喜欢这个女演员，她气质高傲、硬朗、疏离，爆发力若隐若现，似乎特别适合那种冷静犯规的角色，从最初的成名作、跟西恩·潘合演的《她是如此可爱》，到代表作、《阿甘正传》里的珍妮，到《皮帕·李的私生活》中的中年美艳妇人皮帕·李，再到《纸牌屋》里的政客夫人克莱尔，她都有一种清冷的狂暴气息，让人着迷。《往年恋曲》这个小成本的文艺片，是罗宾·怀特·潘在大热的《纸牌屋》之后接拍的一部作品，相对于她的气质和戏路来说，这个犯规女人的角色在她身上有一种顺理成章的味道，而且，似乎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犯规而不出乱子。

与之相反，娜奥米·沃茨属于那种个性随和还有点迷糊的类型，理性薄弱，行事冲动，稀里糊涂就犯禁出线了。这在两对忘年恋人彼此的关系中呈现的很明显：柔姿与伊安的关系是两情相悦蓄谋已久，这种关系被汤姆发现后，作为一种报复，汤姆留宿莉莉家，夜里上了莉莉的床，于是莉莉稀里糊涂地就从了；而柔姿强行中断了与伊安的恋情后，莉莉却欲罢不能，背叛了当初对柔姿的承诺。

罗宾·怀特·潘和娜奥米·沃茨是气质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形成对比的两个女演员，导演很好地针对其特点分配了角色，其后两个角色在对待这份不能见光的恋情时，也依据了两人不同的个性逻辑来加以处理，因而具有相当的合理性和说服力。

但这部片子有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坦然的感觉。这么难堪的恋情，在两对母子四个人之间似乎很轻易地就在一个层面上达成了共识，而且情绪上顺滑自然，这是不符合人性的。当然，有人会说，这是个例，是特例，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神经就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恰好在这部电影里，这四个人的神经很一致，他们可以轻易解决掉一般人摘不干净理不清楚的复杂的东西，顺从自己的欲望，并理解这种欲望所带来的行为和选择，还能把这种欲望上升到自我审美可以接受的程度，因而获得享受。但在我看来，其实并非如此，再古怪再特别的人，也有其自圆其说的思维逻辑和行为逻辑，美剧《生活大爆炸》那一堆科学怪人为何那么受人欢迎，就是故事在一个特有的逻辑范围内讲得好讲得圆范；而《忘年恋曲》一片虽然有着法国电影一贯具有的题材大胆的特点，但从人性的角度来说，编导似乎无力深入下去，没有能力在这个本身特别复杂的题材中做一番研讨以及生动的呈现。安妮·芳婷的这部电影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有冲击力的题材，但缺乏有穿透力的解读，很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