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IR多层次中间表示深度解析：从Toy语言到TPU硬件代码生成

原创 于 2025-10-13 14:05:52 发布 · 1.2k 阅读 ·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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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IR #中间表示 #编译器 #Dialect #模式匹配 #TORCH-MLIR #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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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工智能与异构计算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如何将高级抽象（如Python脚本、机器学习模型）高效且灵活地映射到底层千差万别的硬件架构（如CPU、GPU、TPU、NPU）上？传统的编译器链（如LLVM）虽然成功，但其固定的中间表示（IR）层次在面对领域特定计算时常常显得力不从心。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MLIR（Multi-Level Intermediate Representation） 应运而生。它并非一个全新的编译器，而是一个用于构建编译器的基础设施。其核心理念是 “没有一种IR能适合所有场景” 。MLIR允许开发者构建一个包含多种抽象层次的、可扩展的中间表示生态系统。本文将带您深度探索MLIR的世界，从核心概念到完整实践，揭示其如何重塑现代编译技术。

一、 MLIR核心思想：为何需要“多层次”IR？

在深入技术细节之前，我们必须理解MLIR要解决的根本问题。

1.1 传统编译器的局限性

以经典的Clang/LLVM为例，其流程大致为：C/C++ -> Clang AST -> LLVM IR -> 目标代码。LLVM IR是一个优秀的、通用的低级IR，但它与硬件的机器指令非常接近。当我们要编译一个像TensorFlow或PyTorch这样的深度学习模型时，会遇到诸多挑战：

  • 抽象鸿沟：从表示高层计算图（如tf.MatMul）的模型直接下降到LLVM IR是一个巨大的跳跃，中间缺少了诸如循环优化、数据布局转换、特定算子融合等关键优化环节。
  • 领域知识缺失：LLVM IR不理解“卷积”、“池化”等算子，无法进行跨算子的深度融合优化。
  • 硬件多样性：为新的专用加速器（如TPU）编写后端，需要将高层操作直接映射到复杂的硬件指令，过程极其复杂。

1.2 MLIR的解决方案：拥抱多样性

MLIR的答案是为不同抽象层次和不同领域（Domain）创建专属的Dialect（方言）。

  • 高层Dialect：靠近用户和框架，保留丰富的领域信息。例如，Tensor类型、linalg.matmul操作。
  • 中层Dialect：负责循环优化、数据局部性、并行化等。例如，scf（结构化控制流）、affine（仿射循环）。
  • 底层Dialect：靠近硬件，描述向量操作、GPU线程、ASIC指令等。例如，vector、gpu、llvm Dialect。

所有这些Dialect都共存于同一个MLIR框架下，可以相互混合、渐进式地 lowering（下降）。这种设计使得编译器优化可以在最适合的抽象层次上进行。

二、 初探MLIR：IR结构与自定义Dialect

2.1 MLIR的IR结构一览

一个MLIR模块（Module）由多个操作（Operation）组成。一个Operation是IR的基本单元，可以类比于LLVM IR中的指令，但功能强大得多。

让我们看一个简单的MLIR代码片段（使用affine Dialect）：

func.func @main() -> i32 {
  %c0 = arith.constant 0 : i32
  %c100 = arith.constant 100 : i32
  %sum = affine.for %i = 0 to 100 iter_args(%s_iter = %c0) -> i32 {
    %new_sum = arith.addi %s_iter, %i : i32
    affine.yield %new_sum : i32
  }
  return %sum : i32
}
  • func.func, arith.constant, affine.for, arith.addi 都是操作。
  • %c0, %c100, %i, %sum 是值（Value），代表SSA值。
  • i32 是类型（Type）。
  • 每个操作都属于一个特定的Dialect（如func、arith、affine）。

2.2 动手定义你的第一个Dialect：Toy语言

为了真正理解Dialect，我们跟随MLIR官方教程，定义一个简单的Toy语言的Dialect。

假设Toy语言支持浮点数和矩阵，以及一个transpose操作。我们需要在MLIR中定义对应的操作。

首先，我们使用MLIR的ODS（Operation Definition Specification）框架，通过TableGen语言来定义操作。这是一种声明式的方法，能够自动生成大量的C++代码。

// 定义Toy Dialect
def Toy_Dialect : Dialect {
  let name = "toy";
  let cppNamespace = "::toy";
  let summary = "A dialect for the Toy language";
}

// 定义ConstantOp，用于表示常量矩阵
def Toy_ConstantOp : Toy_Op<"constant"> {
  let summary = "constant operation";
  let arguments = (ins F64ElementsAttr:$value);
  let results = (outs F64Tensor:$output);

  let assemblyFormat = [{
    `(` $value `)` attr-dict `:` type($output)
  }];
}

// 定义TransposeOp，用于矩阵转置
def Toy_TransposeOp : Toy_Op<"transpose"> {
  let summary = "transpose operation";
  let arguments = (ins F64Tensor:$input);
  let results = (outs F64Tensor:$output);

  // 指定自定义汇编格式
  let assemblyFormat = [{
    $input attr-dict `:` type($input) `->` type($output)
  }];

  // 声明该操作具有“纯”的副作用特性，便于优化
  let hasPureTensorSemantics = 1;
}

通过MLIR的代码生成工具，上述定义会自动生成C++类Toy_ConstantOp和Toy_TransposeOp。这样，我们就可以在MLIR中生成和解析如下的Toy IR：

module {
  func.func @main() -> tensor<2x3xf64> {
    %0 = toy.constant dense<[[1.0, 2.0, 3.0], [4.0, 5.0, 6.0]]> : tensor<2x3xf64>
    %1 = toy.transpose(%0) : tensor<2x3xf64> -> tensor<3x2xf64>
    return %1 : tensor<3x2xf64>
  }
}

图解：自定义Toy Dialect的构成，包括ConstantOp和TransposeOp，以及它们如何嵌入到MLIR的Module中。

通过这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看到了MLIR强大的可扩展性。任何领域特定的计算都可以通过定义自己的Dialect和操作，在MLIR中获得一流的支持。

三、 编译器的引擎：模式匹配与重写规则

定义了Dialect，下一步就是要对IR进行转换和优化。MLIR的核心优化机制是基于模式的重写系统（Pattern Rewriting）。

3.1 声明式模式匹配（DRR）

MLIR提供了声明式的模式匹配与重写规则，让开发者只需描述“从什么模式”重写到“什么模式”，而无需关心如何遍历IR。这极大地简化了优化器的开发。

假设我们想优化一个连续的转置操作：transpose(transpose(x)) -> x。我们可以用TableGen轻松定义：

// 在Toy_TransposeOp的定义后，附加一个重写规则
def : Pat<(Toy_TransposeOp (Toy_TransposeOp $input)),
          $input>;

这行代码声明了一个模式：如果遇到两个连续的toy.transpose操作，就直接用原始的输入$input替换掉它们。MLIR的驱动会在优化过程中自动应用此规则。

3.2 通用类型约束与收益

更复杂的模式可以包含类型约束。例如，我们想为toy.transpose定义一个规范化的模式：如果输入是一个常量，我们可以直接计算转置结果，将运行时的操作转变为编译时的常量折叠。

// 定义一个模式，将常量矩阵的转置折叠为新的常量
def FoldConstantTranspose : Pat<
  (Toy_TransposeOp (Toy_ConstantOp $value)),
  (Toy_ConstantOp (transposeConstant $value)) >;

这里，transposeConstant需要是一个在C++中实现的辅助函数，用于计算常量张量的转置。同时，我们需要通过hasCanonicalizer标记告诉MLIR，这个模式可以被规范化器（Canonicalizer）使用。

3.3 渐进式Lowering：从Toy到LLVM

优化的最终目标是将高级IR lowering 到可以被执行的底层IR（如LLVM IR）。这个过程是分阶段的。

  1. Shape Inference：首先，我们需要推断出Tensor的具体形状，将泛化的Tensor类型（tensor<*xf64>）转换为具体的类型（tensor<2x3xf64>）。
  2. Lowering to Affine/SCF：将toy的操作lowering到更通用的循环结构。例如，将toy.transpose lowering 为一个嵌套的affine.for循环，显式地实现数据的搬运。
    // Lowering前
%1 = toy.transpose(%0) : tensor<2x3xf64> -> tensor<3x2xf64>

// Lowering后（伪代码）
%1 = affine.for %i = 0 to 3 iter_args(...) -> tensor<3x2xf64> {
  %2 = affine.for %j = 0 to 2 iter_args(...) -> tensor<2xf64> {
    %elem = tensor.extract %0[%j, %i] : tensor<2x3xf64>
    ...
  }
  ...
}
  3. Lowering to LLVM：最后，将affine、memref（内存引用）等Dialect进一步lowering到llvm Dialect，最终可以输出为LLVM IR，再由LLVM后端生成目标机器码。

图解：从Toy Dialect逐步Lowering到LLVM IR的完整链条，展示了不同抽象层次的Dialect如何协作。

四、 实践巅峰：结合TORCH-MLIR打通PyTorch到硬件之路

理论很美好，但实践更具说服力。TORCH-MLIR 项目是一个将PyTorch模型编译到MLIR生态系统的标杆性工程。它完美地诠释了MLIR在多层级编译中的价值。

让我们以一个简单的PyTorch模型为例，追踪其完整编译链路。

4.1 前端：从torch.nn.Module到Torch Dialect

假设我们有一个模型：

class SimpleModel(nn.Module):
    def forward(self, x, y):
        return torch.matmul(x, y) + x

TORCH-MLIR首先通过PyTorch的torch.export或类似的机制获取一个计算图。然后，它将这个计算图导入到MLIR中，表示为 torch Dialect 的操作。

module {
  func.func @forward(%arg0: !torch.vtensor<[2,3], f32>, %arg1: !torch.vtensor<[3,4], f32>) -> !torch.vtensor<[2,4], f32> {
    %0 = torch.aten.matmul %arg0, %arg1 : !torch.vtensor<[2,3], f32>, !torch.vtensor<[3,4], f32> -> !torch.vtensor<[2,4], f32>
    %1 = torch.aten.add %0, %arg0 : !torch.vtensor<[2,4], f32>, !torch.vtensor<[2,3], f32> -> !torch.vtensor<[2,4], f32>
    return %1 : !torch.vtensor<[2,4], f32>
  }
}

torch Dialect保留了PyTorch的语义，包括动态形状（!torch.vtensor）。

4.2 核心转换：从Torch到Linalg与TOSA

接下来是关键的 lowering 阶段。TORCH-MLIR会将 torch Dialect 转换到更适用于硬件优化的计算图级别Dialect，主要有两个目标：

  • Linalg Dialect：提供强大的结构化操作（如linalg.matmul）和循环融合能力，特别适合CPU/GPU。
  • TOSA Dialect：一个为张量操作定义的、硬件友好的标准操作集，特别适合移动端和专用加速器。

这个转换过程大量使用了我们前面提到的模式匹配与重写规则。例如，一个torch.aten.matmul操作，根据输入张量的维度和类型，可以被重写为一个linalg.matmul操作。

// 转换后（Linalg版本）
%0 = linalg.matmul ins(%arg0, %arg1 : tensor<2x3xf32>, tensor<3x4xf32>)
                  outs(%buffer : tensor<2x4xf32>) -> tensor<2x4xf32>

4.3 后端冲刺：面向TPU的代码生成

假设我们的目标是Google的TPU。MLIR拥有一个强大的后端生态系统。

  1. 从Linalg/TOSA到Vector：首先，将linalg操作分解为底层的vector（向量）操作。TPU是典型的SIMD架构，擅长处理向量化计算。
  2. 目标特定Lowering：通过vector Dialect，我们可以进行进一步的优化，如循环展开、软件流水线，并最终lowering到TPU支持的特定指令集。MLIR社区有像xla、mhlo等与TPU相关的Dialect，它们充当了高层计算与TPU运行时之间的桥梁。
  3. 最终输出：经过一系列 lowering，IR最终被转换为TPU运行时可以接受的格式（如StableHLO），或者生成直接调用TPU驱动API的代码。

图解：通过TORCH-MLIR，一个PyTorch模型经过Torch -> Linalg/TOSA -> Vector -> TPU Dialect的转换，最终在TPU硬件上执行。

五、 总结与展望

通过从Toy语言到TPU硬件的旅程，我们深度解析了MLIR的核心价值：

  • 可扩展性与模块化：通过Dialect，MLIR为不同的抽象层次和硬件后端提供了统一的、可互操作的接口。
  • 强大的优化能力：基于声明式的模式重写系统，使得编写编译器优化变得简单而高效。
  • 完整的端到端链路：MLIR不是孤立的工具，它旨在构建从最前沿的AI研究到最底层硬件代码的完整技术栈，TORCH-MLIR就是这一理念的成功实践。

MLIR正在成为下一代编译技术的事实标准，其影响力远超AI领域，正在向数据库、科学计算、编程语言等更广泛的领域扩展。掌握MLIR，就意味着掌握了构建未来计算基础设施的关键技术。希望本文能为您打开这扇通往编译器深处的大门，助您在异构计算的时代浪潮中乘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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