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转眼在悉尼已经206天了,也算是跟大家走了一条不太一样的道路,想还是写下一点东西。为自己作记录,也可以让大家在摸鱼之际看看不太一样的故事。
长文预警,或许有点碎碎念,可以根据目录酌情跳转。
大学的故事
我的大学在成都的一个二本院校读的计算机专业,算不上好,但也没那么坏。
通宵跟室友开过黑,后来上了钻石。
学了网球,当过网球社社长并且一直打到了现在。
大二暑假去了美国看过外面的世界,回来结果留了一级 。
在学校拿过英语演讲比赛第一名,后来代表学校去参赛见到了好多好优秀的同龄人。
去星巴克打过工发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但要说最大的收获,还是认识了我老婆,陪伴着我一直走到了许多至暗时刻,直至现在:
毕业以后
创业 Team
毕业之后第一家上班的公司是一个小的创业团队,当时算上老板一共才五个人。但是依然非常感谢那个机会,我还记得入职的第一天,后端小哥让我看一下接口报错信息,我甚至不知道在 devtools 中如何找到 Networks 后来,我在那里的几个月学会了 JavaScript,学到了简单的 Vue,做了一大堆没有成功的小程序。虽然回过头去看技术不那么酷,但自己凭借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也算入了门
本地房产媒体公司
后来因为要买房子,想获取更多的信息,机缘巧合入职了一家本地的房产媒体公司 。主要做小程序和后台的开发,虽然工作强度不大,但在那里略微拓宽了自己的技术。有机会把学到的 React 上生产环境,后台依然用 Vue 也没有落下,还积累了不少的运维经验,有的用到了现在。
下班看到的行色匆匆的人们
医疗信息系统
在工作到第二年的时候,发现自己陷入了重复的怪圈当中。因为业务得限制,技术也不需要很大,所以一直没啥进步,于是决定去一下更能提升自己的公司。
在水群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好的朋友,在他的推荐下进了一家阿里出来的团队。
我在那里度过了飞速成长了一年半时光,虽然有被大家诟病的 996 等,但团队氛围非常好,我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反而没觉得那么累。
在那里的时间,我精进了自己的 React 技术,维护开发过内部的组件库,开发过内部的医疗系统的富文本编辑器,给大家培训过算法。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的日子。
萌生出国的念头
其实到了现在,出国的心情已经跟最开始完全不太一样了。
在一切的最开始,是21年中国互联网开始裁员的那一段时间,阿里腾讯等大手笔地裁员甚至一度让未来科技城的房价下跌。彼时的我还在吭哧吭哧地魔改 antd 的代码,水群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条被裁员房贷还不下去还因为高龄找不到工作的消息,突然陷入了对自我的反思。开始觉得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想了很久,答案是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新闻中的老哥工作的我曾经梦想的“大厂”,拿着令人羡慕的工资,拉满了杠杆买房但却无情地被经济周期抛弃。虽然讨论了这么多年的年龄焦虑,曾经我也是“只要技术硬,不怕年纪大”中的一员,但当站在高龄失业的路口的时候,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只有“降薪”和“牺牲家庭更拼命地走上管理岗”这两条路径。但我也见过自己曾经的领导被卡在高层和一线之间左右为难的境地,楼道间抽完一根烟却也只能苦笑着对团队说“我们这个周末加一加班”。
似乎没有办法改变身边的环境,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只能改变自己。
幸运的是我曾经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也明白走出国门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只要一步一步往外迈,总是能够做到的。
写到这里的时候再次感慨自己何其幸运遇到了一个好的对象,支持我做出的如此巨大的决定,并愿意辞去自己白领的工作跟我走出来。
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也在跟一些朋友聊过出国这件事情后发现出其地一致。当一旦你的心中埋下“出国”这颗种子之后,你会发现你身边所有的信息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以前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观点和信息会开始进入你的世界,一次一次击碎你的三观,让你不断的反思自己和周围。
出国的准备
当我们两个确定了自己要一起做这件事情以后,也只是迈出了漫漫长征的第一步。
我们需要选定目的地,需要说服各自的父母,需要做好中短期的规划。
选定目的地
在选目的地之前,我们首先列出了自己的条件,排除掉不可能的路径。例如:我们只有很少的积蓄,决定了我们无法一开始通过读书的方式出国;再者,我的技术水平、经验还有学历还没有强到可以 offshore 直接面试上岸让雇主担保的程度。那么在排除掉了“读书”、“雇主担保”两条路径之后,我们开始了解各个国家。
我在这里列出几个当时我们自己的选项,过多的不再展开:
日本 —— 老婆对它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结,不值得放弃一切去日本。
美国 —— 最好,但难度太大,花费太高。
欧洲 —— 备选
加拿大 —— 备选
澳洲 —— 备选
新西兰 —— 备选
在划定完范围以后,就开始做签证的攻略了。
咨询加拿大
最开始我们是有做加拿大的攻略的,了解到加拿大政策稳定,对华人也较友好,除了天寒地冻以外,也挑不上什么毛病。于是我们认真的了解了政策,每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就省去了睡觉的时间了解每一个省的政策,中间还认真花费咨询了持牌律师,然后选定了曼省配偶工签再走省提名的道路。
方法方式敲定了以后,我们又陷入了纠结的境地。当时算下来老婆读书要20W的学费,加上租房生活,还有签证律师费等一系列的费用,要准备4-50W。算出来数字的那一瞬间,我们知道还是跟我们无缘了。
了解 WHV
老婆突然有一天想起 WHV 这个签证类别,跟我说2022年的名额开放了。虽然我们早就知道这个签证类型,但因为它本质上还是给背包客们一个旅行干劳力活儿的临时签证,当时没有想到跟我们任何关系。但我后来认真的研读了它的签证条款后,发现它并不局限于签证持有人的劳动行业,只是不能为同一个雇主工作超过6个月,于是一条似乎可行的路径在我心中萌发出来。
裸辞,拿着WHV入境,落地后在境内找工作,工作一段时间卷出一定的成果后让雇主给我做担保。
并且这个签证的成本非常之低,只需要出450AUD的签证费,考出雅思4.5分或者PTE Academic 30分即可。
2022年澳洲政府将这个签证由之前的先到先得改成提交EOI等待邀请的形式,甚至提交EOI表格的时候不需要任何材料辅助,完全可以受邀再去考英语。
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将两个人的EOI都递进了澳洲官网,从此命运的齿轮发生了转动。
与此同时我们同时还花钱准备下来了新西兰的 WHV 签证,但这一部分按下不表。
前后受邀
递交完EOI的日子里,我们的生活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我换到了一家五百强的外企继续做前端,在成都完成了我们的婚礼,也挑了好的时候跟双方父母表明了这个事情。更加幸运的是,我们双方的父母都非常开明支持我们的决定。我们看到过WHV交流群中有的小伙伴父母听到“出国”两个字,甚至以死、断绝关系来要挟孩子不让离开。我们倍感幸运,同时也感慨世界之大。
先受到澳洲政府邀请的是我老婆,但我们没有特别大的波动,如果我最后没拿到的话,依旧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好在,我大概在一个月之后就在邮箱中收到了邀请递签的信。
于是,身份有了,接下来就是准备出发的事情。
正式出发
我们在双双受到邀请后的一个月递交了自己的签证申请,在等待下签的同时我们也没闲着。
老婆去跟她实习到毕业到最后一天的公司说了再见,整整三年,即是解脱也充满了忧愁。为了让自己有一技之长,她选择辞职以后去报班学了美甲 ,也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一分可能性。
我也去跟 Team Leader 表明了想法,离开了在很多人眼里在成都非常好的工作。
我们决定了在过完年后出发,于是开始处理自己在成都几年积累下来东西,把自己结婚买的新车卖掉了;和住了很久的房子说再见,和很多好朋友告别,在2023年元旦过后回到了老家,然后定了2月21号出发的机票。
在家里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是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要出发的日子。那个时候出境还需要48小时核酸,我们因为害怕感染,愣是三天都没有出过家门。
从重庆 -> 厦门 -> 悉尼
找工作的那些日子
落地之后我们选择住了三天酒店,因为租的房子的起租期在三天之后,然后又因为悉尼的正好在举办 Sydney WorldPride 节,世界各地的人都涌过来参加活动,酒店超级贵。我们租了一个角落里的房间三天,那是我们俩此生住过最小的房间,2000RMB。
落地后发现自己的英文完全属于没法用的阶段,便利店买东西也听不懂,办银行卡也听不懂,但磕磕绊绊两个人也还是一起完成了下来。不敢懈怠,第二天就开始把自己的简历电话号码更新成了当地号码,LinkinIn 状态改成了 open。期待着能够开始有一些面试或者电话,因为每天花澳币几乎是五倍的生活开销,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
还记得躺在酒店的第二天晚上,我刷了一晚上小红书,因为发现了送外卖能赚到一些钱而非常激动。第二天早上很兴奋地跟老婆说,“我要去送外卖啦!”
第三天将我们巨多的行李箱搬到了租的一室房子内,房租 1200AUD 每周:
折腾了一天之后,看着窗外的夕阳 ,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戏谑地跟老婆说,我们毕业的第一年住的一室的房子,后来逐渐换得像一个家。现在又回到了一室的房子中,这次不知道再要住多久了。
因为澳洲租的房子大多完全不带家具,我们头一个星期完全处于淘家具的过程中,家中不断地受到网上买的便宜家具包裹,然后安装:
在睡了一个星期地板后,人生第一次自己安装了床架:
第一次安装了柜子:
家徒四壁依旧坚持面试:
中途去看了周董疫情后的第一场演唱会:
给老婆圆了她一直的梦,用我们卖车的钱买了 Mini Cooper:
买了车之后,就一直在送外卖:
还记得送外卖的第一天,我们中午从11点跑到了2点,回来休息了2个小时,从4点跑到了8点,赚了100多刀。我们兴奋地去超市里买了很多的水果(之前不舍得买,太贵了):
因为这边东西太贵,并且家里没有冰箱。我们吃了整整一周的速食食品,直到送外卖开始赚生活费:
中途送外卖一度开心到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程序员,笑。
后来很多简历投递到公司邮箱,除了拒信就是没有回复,我变得十分焦虑。跟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也在说,只能再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了,家里人支持一个月,自己的生活费能再撑一个月,5月还没有找到工作就要回家了
于是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方式方法。痛定思痛之后决定主动出击,厚着脸皮开始在 LinkedIn 上私信猎头和工程师,寻找内推的机会。
换了新的方法之后,果然成功率要高了不少,尽管有一半以上的人不会回复我的消息,但剩下的一半也至少让我开始收获一些电话询问我的情况。
然后陆陆续续地开始接到一些面试,但刚开始大多都还是 recruiter 和猎头了解情况的面试。我深知自己没有任何本地的工作经验,口语也算不得好,因为珍惜每一次能跟别人打电话的机会,尽量表现出热情,结束后也会记录自己的表现:
在足够多的厚着脸皮尬聊之后,终于迎来了生活的曙光。猎头给我打电话有澳洲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在招聘一批 contractor,并迅速地帮我安排了第二天的面试。也许这次运气比较好吧,顺利的通过了面试,拿到了6个月的合同,生活可以稳定一段时间了。
还记得在受到 offer 的那天晚上,我回家的路上,想起了在再次收到拒信的那个晚上看《当幸福来敲门》,一瞬间理解了 Chris 收到了正式 offer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心情:
工作的时光
入职的一点小震撼
入职的第一天是我和一个父母中东但在这边出生的小哥一起办理入职,我的 Manager 带我们领了电脑,中午一起吃了饭。但是英语闲聊也太太太难了,我现在都记得第一天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没过多久澳洲职场就给我这个中国小伙子来了一个大大的震撼:当天下午四点,我还在工位上吭哧吭哧 yarn install
。
中东小伙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去火车站吗?要不要一起?”,我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他真诚的目光,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去跟 Manager 说我们走了, Manager 面不改色,问我们的 VPN 的调通了吗,确保可以在非办公室网络下连上了吗?我说弄好了。她点点头说,那就好,这样你明天就可以在家工作了。
我当时听到并没有当一回事,只当是新人入职的客套。于是平生在4点30分搭上了回家的列车。
第二天,我高兴地背上电脑和小书包来到 CBD 的办公室,结果空无一人。早会的时候,我说我在办公室,结果大家一脸震惊,说你昨天不是去了吗?为什么今天又去?于是我在第三天顺理成章地居家办公了,直到今天,我还大概保持着一个月去一天的通勤频率。
技术栈
其实技术方面反而没什么好聊的,跟国内比起来,这边对技术的要求反而没这么高,对候选人的资质也更加宽容。
我们用的是 React + NestJS + AWS 的一揽子全栈方案,没有什么学习成本也就上手了。
在 工作和国内的区别
Make sure you are happy and health
在写下这一篇小记的时候,正是澳大利亚的 R U OK Day,每一个 manager 都会买上一些小吃或者礼物,关心自己的员工是否高兴和健康。
例如我们 Manager 最常用来总结早会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或者对项目不那么满意的地方,请不要犹豫地找我聊聊,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团队更好的运转。”
大家在早会开始之前,也会毫不忌讳地在群里发出“I'm feeling unwell today. Will taking a day off”,然后潇洒地消失一整天。
工作与生活的界限
在这边,天大的事情,也几乎不会在你下班之后给你发任何消息。我在下午5点之后收到过几次其他同事或者 Manger 的消息,开头的第一句话必定是道歉。至于晚上和周末,则一次都没有。
对职业的容忍度
我们团队有两个工程师甚至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自学编程。他们很大方地在闲聊中承认,团队中的其他人也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
有39岁转码带娃的妈妈,她很努力,我们都很喜欢她。
我们团队的 Senior Engineer 以前是仓库管理员。
后记
澳洲的工作很理想,但这边的生活却和国内大相径庭。在略微稳定下来以后,我们俩又经常思念国内有家人朋友在身边的日子,思念出门就可以吃到美食的日子,思念我们熟悉的文化和乡土。
窗外的明月高挂,不知道下一次回家又是什么时候了。
以此为记。
作者:chrisasd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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