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别的那样呦,
别的那样呦,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别的那样呦,
别的那样呦,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青春舞曲》,王洛宾,1939年

  下午五点四十分。机房里的空调嗡嗡地响着,稳定地吹出二十三度的冷风。蓝色的窗帘把窗外的景色封得严严实实,两列日光灯管发出的白光为这里提供了日夜不变的照明,如果不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是决不能判断出现在是几点的。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已经敲过十五分钟,他略微有些不快——只差一个点,这道题就过了。按说调题到六点过以致吃不上晚饭这种事,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今天不一样。(就差这一个点的十分!)机房里的其他人在五点二十,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就赶去食堂了,他们管这叫“行使权利”:一种只有停课学竞赛的同学方可享受的权利。比起在人山人海的时候排在一列长队的末尾,他当然还是更愿意悠哉游哉地走到食堂窗口前,慢慢地挑选自己想要的晚餐,再选个称心的位置享用。但这道差一个点的题目好像一根绳子,把他紧紧地拴牢在机房里面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代码,偏偏就是跑不过去。他已经开始打算向管理员要数据了,但这条路要走多久,完全得看管理员的心情:可能半小时就有回信,也可能直拖到明天早上。最后再看一遍代码吧,他如此想着。
  
  于是他又一次审视已经调了两个多小时的代码。他亲自敲出来的字符不断地在他面前滚动,可能有问题的地方被他一个个找出来,又一个个否定。终于他抓住了一点迹象——某个代码块里面的函数,可以挑出来放到最外层。但这个函数的常数并不大,不大可能是罪魁祸首。出于一种信竞选手应有的素质,他还是把这一段改了过来。此后的代码里他再没能找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接下来他带着一点决心把代码粘进BZOJ上简陋的提交框里,然后很快地点击Submit,最后坐在圆形的塑料凳上一次次地按着F5,看着灰色的Pending不断闪烁,下面是一连串的TLE。
  
  五点四十五分。最令人心焦的莫过于不知何时才有尽头的等待,空调的嗡嗡声听起来令人烦躁,他刷新页面的频率已经降到了半分钟一次。就在他几乎做好准备给管理员发邮件的某一个瞬间,一小片令人安心的绿色替代了不明确的灰色。他在看到上面的英文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单词所要表达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带着满意的神情仔细看了看那个一动不动的“Accepted”,才关掉网页,站起身来,用力抻直由于久坐而酸疼的腰肢,打了个哈欠,而后轻车熟路地绕过一排排的凳子,从后门离开了机房。在走廊里面他碰到一个新生,以一种急切的口吻询问他是否知道信息组办公室的位置。他耐心地对那位新生指出他应该早一个小时来,因为信息组老师一到五点半就会回家的。而明天如果他早点来的话,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另一端。新生对这个回答感到有点遗憾,但还是感谢了他的帮助,然后很快地转过身走掉了。他耸耸肩,然后走向相反的方向,从楼梯口一阶阶的下去。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回教室,建筑里显得挺空旷,整个楼梯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出门口时他被夕阳的光辉晃了一下,眼睛里泛出一点泪来。他用袖子把眼角擦干,然后转过身去,走上到食堂的路。那个新生运气好,问对了人,对于这个学校的信息技术组,他比大部分人都要熟悉。从初一第一次报名程序设计培训开始,到现在六月份他即将以高二选手的身份去参加最后一次NOI为止,他在机房里的时间已大大超过在教室里的时间。如果非要详细计算的话,还差两个多月,他的信息学生涯就达到五年之久,几乎占据了他人生的三分之一。
  
  
  他是在升上初一的那年暑假开始写程序的。和大部分人比起来,这个时间已经相当早了。然而指导这群初一小孩的教练在第一节课介绍信息科学的时候就拿出浙江,湖南这样从小学就开始竞赛培训的省份来勉励他们,同时还举了几个高一开始学竞赛,一年半之后进国家队的例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竞赛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是教练费尽心思想要让他们明白的一个道理。实际上,教练并没有什么必要去特意强调这一点,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考试,筛选和淘汰已经足够让剩下的人把这句举重若轻的话给刻进心头里面。但当时他们都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教练也没有过多地打击这些初中生的热情,就让自己的另一个学生,一位当年的集训队队员给他们稍微做一些介绍。那位学长所讲的内容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能记得的只剩下坐在台下的感受:憧憬,希望,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像这样站在台上,给后来的同学们作一个引领者。
  
  几年之后他还真获得了这样的机会,还不止一次。每次他站上台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的那位集训队队员,想到他的心情是否和自己的一样。他猜测应当是差不多的。
  
  教练给他们的作息时间订的很严:每个正规的培训日——当时指的是周六和周日,现在则是周一到周六了——早上八点或者八点半,到机房参加例行的考试;中午十二点,后来常常延到一点钟下楼吃午饭;之后过两个小时开始讲题,晚上一直到九点半才允许离开,等他骑上自行车,回到家往往已经十点过了。第二天早上七点,他就得从床上爬起来,重复一天的生活。他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是一种崭新的体验,值得牺牲不少假期的。这个时间表后来被一直沿用下去,现在成了他的一种生活节律。
  
  学了两年OI,初三开学之后他拿到了第一个NOIP一等奖,并且分数还相当高,排在当年整个校区的第十。一拿到了高中部的直升协议,他就开始第一次停课,告别了面临中考的同班同学们。第二年的省选中他并没能进队,但教练已经把他当成下一届的顶尖人物来培养了,因此他也没有回班。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除了学校主办的毕业典礼,其他同学的聚会和活动邀请他,他全都拒绝,在机房里和比他高一届的学长们专心打题,教练从外地请了不少有名有姓的人物来给他们上课。这两个月他的进步相当大,到了最后几次考试的时候,他的排名就很少掉出前三了。
  
  作为新高一,他在教室里兢兢业业的上了一个月的课——这一个月也是他高中按正常节律上课的唯一一个月。之后他一直停课到现在。他和同班同学之间的联系相当微弱。他的班级所在的教室,在他看来又狭窄又不透风,再者他也没有非得回教室做的事,只有每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他会回去拿新发的教科书,在教室里短暂地待上十来分钟。而他的同学们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被其他人从机房里面带出来的消息,和教室角落那一张常年堆满了试卷的空桌椅而已。学校宣传过的科技活动,文化节,艺术汇演等等他统统没有参加过。别人在高中生活里总会积攒下一些经典的回忆,例如社团任职的经历,整个班级一齐合作的大型活动,或是有趣的课外实践,他呢,与这些一概无缘。
  
  与之相对的是他的OI水平。高一的NOIP他考到了580分,而后他一路凯旋,冬令营,CTSC,APIO连得三块金牌,省选排在A类第三名。NOI的前一天晚上,教练找了每一个参赛队员挨个谈话。轮到他的时候,教练特意让他放松心情,因为他是唯一的高一选手,明年还有一次机会。实际上他也并不紧张,心中唯一的想法是要见识一下NOI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此第二天早上他几乎是怀着一种挑战的心态去参加考试的。没想到到了考场上,他意外地做的很顺,第一天的得分排在全校第一,全国二十七。第二天他的成绩略微低一点,但总的算来,仍然排在总榜上的四十二位。这样的,他成了那一年学校唯一一个集训队选手。当他站上领奖台的时候,几乎有种想要把手里的奖状举起来挥舞的冲动,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干,在接受完台下同学们的掌声和崇拜的目光之后就跟着旁边的集训队员们走下去了。
  
  那天另一个让他记忆犹新的场景是酒店里各大高校的咨询处。清北两校的房间是喜气洋洋的,学生们一个个迈着悠闲的脚步走进去换约,又一个个如释重负地走出来,从此他们的高中生活就和其他人彻彻底底地分岔开了。而其他楼层里的走廊上还多了不少神情凝重的学生和家长,他们在一扇扇不同的门前走过,有时走进其中一间去,在层层叠叠的人堆里面排上十几分钟到办公桌前,问一问这里要求的分数线。有时他们的旅途在这里就结束了,于是也能拿着一张纸,带着一点感慨走出来,去和其余同学一起玩乐,得到一点应得的休息。而对一部分人来说,直到下午六点钟,高校咨询处关门为止都不能有一个确定的去处。于是他们的OI生涯也在这个地方结束了,虽然结果不令人如意。他的一位考挂了的学长当天就得到了这样的待遇。教练陪着他一直等到晚上,因此那位学长也错过了学校的合照。这件事让他的喜悦减少了一些,多了一点遗憾和同情。
  
  此后一年间的经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学校的光荣榜上有了他的名字,机房里的其他同学见到他都把“进队”两字挂在嘴边,偶尔在校园里碰到一个同班同学,别人都会敬佩而羡慕地跟他打招呼。这样的生活让他感觉不错,但过了一两周,也就平淡下去。教练对他的训练没有丝毫放松。一天,一周,一月,一季就这么过去了。每天总是在同一个时候起床,出门,到校,进机房,写题,回家,睡觉。他在高二寒假的冬令营落选十五人队,因此还得再准备一次省选。考进省队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今年他们全校都考得不错,但三分之一名额的限制让机房里最后只剩下了八个人。和他同一届的选手现在还有一半,他曾经仰慕的学长们早就退役了。从前在机房里面一齐闲聊,一齐娱乐的朋友如今只有在月考的时候才难得到机房来逛一圈,剩下的人在考试面前,也磨灭了许多原先的兴趣。按照教练的规划,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整整一年的信息学道路,至少到明年CTSC为止。
  
  从前初中的时候,他每天早上在卫生间里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自己的整张脸。现在,他对着镜子看到的是长高了二十厘米的自己和嘴唇上稀疏的髭须。五年过去了,他的经历说是丰富多彩是不无道理,而要觉得大同小异也自有理由。从前让他跃跃欲试的测验现在更像是例行公事,而他计划中要做的一版版题目如今也早已完成。他的机械键盘掉了两个键帽,但不是常用键,因此就那么光秃秃地放在那里。他曾经计划过要到学校旁边的电脑城去装上新的,但一直抽不出时间,后来慢慢地也就忘了。他的生活是平静的,没有什么波澜。
  
  
  这天他到食堂吃过晚饭,突然想要到操场上去散步。这种想法对他来说是不常有的,一个学期能有那么两三次,还得碰上像今天这样没有要紧事的日子。从食堂到操场的路有两百多米,道路两旁的树荫底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是一个初夏的傍晚,暖风顺着脸颊划过,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喜悦。旁边的人三三两两从他身边走过,好似在引领他向前迈步。
  
  一会儿之后他走到开阔的地方来了。今天的黄昏很漂亮。下午的时候下过一会儿阵雨,天边堆着的积云消减了不少,剩下的又让高空里的北风给吹散了。一副色彩浓烈的晚霞给撕成了几十块,随意洒在西边的天幕上,橙红色和蓝紫色纷繁复杂地混在一起,好像一个画家放火烧掉了自己的大作。金色的火光从夕阳里透射出来,把直视着它的眼睛刺得灼痛,给黄昏里的阴影镀上了一层蓝灰的色彩。地平线远处的高楼变成了黑色的剪影,活像一个个火中的巨人。操场上的人群中有不少是来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夕阳余晖的,跑道上投下一个个身影。
  
  他在操场边上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样的景色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他不由得拔腿往跑道里面走,想要在这里多盘桓一会儿。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在操场上跑步,但塑胶草坪的中央有不少人在打羽毛球或是排球。不过他并不在意身边的这些人。他感到有一种情感——一种艺术家一样的情感想要宣发。他不想只是默默地站在这里,被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想要做点什么事,想要把心声表达出来。如果他有一点美术或者声乐专长的话,就会记下这个场景,日后作一幅画或者找一首曲,好让其他人得以理解夕阳的美好。但他对这两者都没有研究。突然间他有了一个主意:他可以背一段话,或几句诗词。这个主意自然不错,一个高中生背过的古文里总有几篇写傍晚夕阳的,而且都还十分生动贴切。但他对着夕阳的光芒站了两分钟,竟没能想起半句诗来,能想到的只有几个不成形的字词,诸如“霞”,“晚”,“落”一类。就在他使劲回忆曾经记得的那些古诗的残段的时候,那股亟待宣发的感情却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的流走,消失了。他终究还是没能想起自己想要的诗句来,最后还是只能像之前一样,默默地站在晚霞之前,看着它在天边一点点地变幻,消失,等待夜幕降临。
  
  现在填充在他胸臆之间的是另一种情感了。他感到一点失落和不甘。夕阳的另一层意味,那种令人心情低落的作用已经被他体会到了。他听见自己的周遭,四面八方的那一种连续不断的声浪,一种微弱而又无可忽视的声浪。旁边的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而他却只有自己一个人,独立于这一切之外。他认出不远处一群正在互相垫排球的同班同学。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两边竟都没有发觉彼此的存在。但即使认出来了,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一边的生活经历,另一边从来没有体验过。对教室里的人来说,有一个提前保送的同班同学是值得让他们感叹膜拜的,但也就仅限于此了。而就他自己而言,同班同学们的形象几乎就只是一张张脸而已。站在这里让他感到不适应了,于是他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坐在主席台的阶梯上面。天边的夕阳似乎又往下移了两三寸。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去了。他想起自己遥远的十四岁,那时一切都还没有确定,整个世界才刚刚在眼前展开。当时他选择信息学这条道路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走的如此之远,走的如此之久。他想起自己照着《C++一本通》上的例子打下的第一份代码,想起第一次按下编译运行时的紧张,想起第一眼看到那个黑底白字的窗口时的欣喜和成就感。也许在机房里的那个下午,他下一段人生中其他的可能性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变成家中书柜最下面一摞摞积灰的教科书。那些书是再没有可能发挥它们应有的效果了,再不会有人在上面勾画,批注,把里面的内容背熟于心。几年之后当他想要回访这一段时光,该从何着手呢?从oj上的题目列表和硬盘里的代码文件吗?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高中生活就是一行行的判断,变量和循环?他想起自己初中时候的周记本。一个人的笔头记录能从他们身上保留下不少东西,从他们当时的心情,从他们的思想,从他们的行为举止里面留下一层片段。以后再看起自己亲手写下的东西,就能很容易地想起当时的经历,从前的喜怒哀乐来。但他已经三年没写过一篇像样的文章了,即使现在要写,也只能是艰涩的段落和没有起伏的流水账。
  
  他想起机房里那一个只属于他的座位。这两年间在那里度过的日日夜夜现在看来竟是惊人的相似。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里面的温度一直是恒定的,维持在一个舒适的水平。日光灯投射下来苍白的光线和白色的墙壁是那里的主色调。曾经当他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怀抱着的是对未来热切的期待和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志。当年定下的远大设想现在早已实现,那他现在又期盼什么呢?停课的日子就好像一杯温开水,令人感觉平稳而又缺乏一点必要的波动。即使是高三的学生,每周也要去上几节例行的体育课;而对于竞赛生而言,就连每天早上的课间操都可以免掉了。他想到自己度过的跟其他人大不一样的生活。曾经的他对这种生活相当向往,而现在他真的身处其中,经历的久了,就觉得没那么多意思了。凡事的兴趣,在追求它的时候往往比真正拥有了之后更为强烈。他想起这句话,却忘记了是谁说的,在哪里看来的了。
  
  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霞光已经暗淡了不少,火焰看上去快要熄了。他想,一个人走过的路实在是难以预料。如果他初中的时候没有搞信竞呢?也许就跟他现在的同学一起,每天背单词,做卷子,准备高考?如果他今年没考进省队呢?那他现在就已经退役,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年的自由时光。他或许会去学一点文化知识,去了解一下其他学科里的智慧。那样,以后当他再心潮澎湃时,就不会像今天一样搜肠刮肚,智尽能索?……
  
  一阵铃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不知不觉间,操场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剩下意兴未阑的也开始往教学楼里面走。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即使是停课的学生,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到处游荡。他站起身来,朝科技楼走去。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一直去想只会徒增烦恼。既然如此,还是干脆不要去想。
  
  等他爬上楼梯,走进机房大门的时候,其他人早已在里面坐好了。他绕过一排排的桌椅板凳,走进角落里自己的位置。几乎立刻就有高一的同学走过来向他请教问题。他一个个地帮他们耐心解答,感觉很不错,之前那种感伤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无论如何,这里总有他的一席之地。羡慕他的人已经有不少了,他没有什么资格再妄自菲薄。机房里的夜晚是静谧的,空调嗡嗡地响着,稳定地吹出二十三度的冷风。时不时有键盘的敲击声传出,然后又停顿一段时间,那是它的主人在思考下一行该怎么写。他们面对着的屏幕上,各个窗口不停跳动着,在信竞学生的眼中映出一片光芒。通常要隔上几十分钟,才难得有人说一句话。时间就这么一分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小时地流过。
  
  九点半了。从窗外传来的铃声刚开始还没能引起太大的波澜,但随即就有一两个同学站起身,开始活跃起来了。于是很快地,个个都意识到一天的学习已经结束,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如释重负地走下楼梯,去享受难得的休息时间。从前他一向是最后一个走的,但今天他没有什么在机房里待下去的兴趣,于是也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背上黑色的双肩包,独自走出机房去了。科技楼里没什么人,他一直走出大门,才听到学校里夏夜的蝉鸣声。面前的路上有不少刚上完晚自习的同学正往门外走,一个个成群结队,谈笑有声。头顶上路灯的光线被树叶切割成一片片零碎的光影,洒在同学们的头上和肩上。他犹豫了一下,跟着人群一起走出了校门,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踩上脚蹬的时候,链子发出一阵阵轻快的响声。这时他向后看去,视线越过砖砌的砖墙,看到科技楼顶那一间尚未熄灯的教室,不知是谁还待在里面。明天上午八点,他将再次来到这里,去继续他的信息学生活。身旁的家长和学生们步履匆匆,汽车的灯光来了又走,给校门染上一片红色和橙色。
  
  “瞧,”他想,“我的生活就这样了。”
  
  然后他向前骑去,再也没有回头。
  
  寂静的霓虹灯在城市的夜空,这里那里,孤独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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