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一辆低调的黑色辉腾悄无声息地滑入城市顶级别墅区“云顶栖霞”的入口。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历经风霜却更显深邃沉稳的脸。文野，45岁，深渊资本的掌控者，一个在数字资产领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名字。此刻，他身上那件半旧的深灰色夹克，腕间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电子表，却将他刻意收敛的锋芒藏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带着些许生活疲惫感的中年男人形象。
副驾驶上，苏小雨像只雀跃的小鸟，青春洋溢的脸庞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刚大学毕业，23岁的年纪，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对身边人的爱慕和依恋，仿佛盛着整个星河。
“紧张吗，大叔？”小雨侧过身，调皮地戳了戳文野的手臂，语气里满是亲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她知道父母，尤其是哥哥和妈妈那个圈子的眼光有多挑剔，但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文野给她的安全感，是任何浮华表象都无法替代的。
文野侧头看她，眼底深处那丝常年磨砺出的、不易察觉的痞气被温柔取代，化作唇角一抹极淡的笑意。“见你父母，有什么好紧张的。”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倒是你，别太担心。一切有我。”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小雨柔软的手心。那粗糙指腹带来的温暖触感，瞬间驱散了小雨心底最后一丝不安。
车子停在最深处一栋灯火辉煌的欧式别墅前。巨大的罗马柱，精心修剪的花园，无不彰显着主人的财富与地位。这里是小雨的家，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振业的府邸。
小雨深吸一口气，挽着文野的臂弯，按响了门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
几秒后，厚重的雕花橡木门被从内拉开。
门内站着的女人，让文野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瞬间凝固。
张曼。
45岁的张曼，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一袭剪裁合体的香槟色真丝长裙，勾勒出依然窈窕的身段。精心保养的脸庞，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乌发优雅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上面点缀着莹润的珍珠项链。她看起来就像一幅精心装裱的油画，优雅、矜贵，带着一丝养尊处优的疏离感。她是苏家的女主人，苏小雨的母亲。
开门瞬间，张曼脸上原本挂着的、程式化的、属于贵妇的得体微笑，在目光触及文野脸庞的刹那，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重击，瞬间僵住、碎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曼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倒映着文野那张褪去了青涩、被时光和经历深刻雕琢过的脸。那眉骨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少年赤诚、执着仰望她的眼睛，此刻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之下蕴含着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未知力量。
是他？！
怎么可能？！
那个二十多年前，被她轻易舍弃、如同丢开一件过时旧物的穷小子…文野？！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大学校园的林荫道，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少年，捧着省吃俭用买来的、对她而言廉价得可笑的礼物，笨拙地表白……画面与眼前这个沉稳如山、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重叠，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源自心底的、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张曼手中那只价值不菲的骨瓷茶杯，从她骤然失力、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门槛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四溅，濡湿了她昂贵的裙摆和光亮的鞋尖。
“妈？！”
苏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松开文野，想要上前查看母亲是否被烫到。
张曼却仿佛没听见女儿的惊呼。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文野脸上，脸色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变得惨白如纸，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微颤抖着，失去了所有血色。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高跟鞋踩在湿滑的碎片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身形微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副优雅从容的贵妇面具，此刻碎得比她脚下的茶杯还要彻底。
“没…没事，手滑了。”张曼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她试图弯腰去捡拾碎片，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她不敢再看文野，却又控制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他，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幽灵般的男人是否真实存在。“这位是…？”她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目光却死死钉在文野身上，带着惊疑、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文野将一切尽收眼底。从张曼开门时的惊愕，到茶杯坠地的失态，再到此刻强装的镇定下无法掩饰的恐慌。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嘲弄？是悲悯？还是某种沉寂了二十多年、终于被唤醒的冰冷审视？最终，所有情绪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丝习惯性挂在唇边的、若有若无的痞气，此刻却化作一个极其细微、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无视地上狼藉的碎片和四溅的茶水，向前一步，主动伸出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长期操劳的痕迹，却异常稳定有力。
“伯母您好，”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尴尬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张曼紧绷的心弦上，“我是文野。”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张曼惊疑不定的眼神，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吐出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四颗沉重的铅弹，狠狠砸在张曼早已混乱不堪的心湖：
“好久不见。”
“轰——！”
张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好久不见”这四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开了她刻意尘封的记忆之锁。那个被她踩在脚下的名字，那个被她轻蔑地称为“癞蛤蟆”的穷学生……竟然真的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成了她女儿带回家的男朋友？！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身体晃了晃，全靠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她甚至忘记了去握文野伸出的手。
“文野？什么文野？”
一个略显油腻、带着明显不耐烦的男声从别墅深处传来。伴随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发福、穿着考究丝绸家居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玄关。正是苏振业，苏氏集团的掌舵人，48岁，岁月和放纵在他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眼袋松弛，面色泛着不健康的红润，头顶的发量也堪忧。他手里还夹着一支点燃的古巴雪茄，袅袅烟雾模糊了他审视的目光。
苏振业皱着眉头，先是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和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满地“啧”了一声：“搞什么？毛毛躁躁的！”随即，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文野身上，从头到脚，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挑剔。那件旧夹克，那块电子表，那张虽沉稳却显然不再年轻的脸……一切都与他想象中女儿应该带回来的“青年才俊”相去甚远。
他根本没在意“文野”这个名字，二十多年前那个微不足道的情敌，早已被他遗忘在记忆的尘埃里。在他眼中，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事业平平”、“年纪偏大”、甚至可能有点落魄，妄想攀附他苏家的普通中年男人。
“哦，你就是小雨说的那个…文先生？”苏振业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敷衍。他没有理会文野依旧伸着的手，反而吸了口雪茄，喷出一团烟雾，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实则充满轻视的“关切”，“进来吧。小雨这孩子，就是太单纯，容易被人哄。” 他意有所指地说着，转身自顾自往客厅走，留给文野一个宽厚却透着庸俗油腻的背影。
苏小雨气得脸颊微红，正要反驳父亲，却被文野轻轻捏了捏手心阻止了。文野自然地收回手，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谦和的淡然，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掠食者的寒芒一闪而逝。
他微微侧身，对还在强自镇定的张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经历过真正风浪后才有的从容气度。
“伯母，请。”
张曼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一下，猛地回过神。她避开文野的目光，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并不乱的裙摆，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丈夫身后进了客厅，背影仓皇，哪里还有半分开门时的优雅从容。
文野牵着小雨的手，从容地跨过地上的茶杯碎片，迈入了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却暗流汹涌的苏家别墅。他收敛了所有锋芒，像一个真正“事业平平”的中年男人，但那句“好久不见”的回响，和地上那片狼藉的碎瓷，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预示着这场“初见”之下，早已掀起了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惊涛骇浪。
门厅的阴影在身后合拢，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暮色隔绝。文野的目光扫过别墅内奢华到近乎浮夸的装饰——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目的光芒，墙壁上挂着色彩浓烈的抽象油画，真皮沙发组散发着皮革特有的气味，空气中混合着雪茄、名贵香水和一种…金钱堆砌出的空洞感。
苏振业已经大喇喇地陷在主位沙发里，翘着二郎腿，雪茄的烟灰随意地弹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张曼说：“坐啊，愣着干什么？让人看笑话。” 这话看似对张曼说，实则更像是对文野这个“闯入者”的下马威。
张曼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坐下，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脚下地毯繁复的花纹，仿佛想从中找出逃离这荒谬现实的路径，完全不敢再看文野一眼。巨大的恐慌和悔恨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成了小雨的男朋友？他认出我了…他一定认出我了！那句“好久不见”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他到底想干什么？报复吗？二十多年了…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苏小雨感受到母亲异常的沉默和僵硬，心中担忧更甚。她拉着文野在侧面的沙发坐下，紧挨着他，像寻求庇护的小兽。“爸，妈，文野他…他对我真的很好。”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苏振业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目光像评估货物一样再次扫过文野，重点落在他那件旧夹克上。“好？怎么个好法？小雨啊，不是爸爸说你，找对象要务实！你刚出校门，社会经验少，别被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骗了。”他吸了口雪茄，吐出一个烟圈，语气带着过来人的“语重心长”，“男人，关键是要有实力！要能撑得起家业，给你提供优渥的生活！你看看你妈，当年跟了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他环顾了一下奢华的客厅，语气里满是自得。
张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优渥的生活？空洞的婚姻？被圈养的金丝雀？这些念头在巨大的恐慌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文野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愠怒，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谦逊的平静，甚至微微颔首，像是在认真聆听长辈的“教诲”。只有坐在他身边的小雨，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温暖而稳定，没有丝毫动摇。他甚至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伯父说的是，”文野开口，声音不高，语调平缓，带着一种独特的、经历过沉淀的磁性，“生活确实需要基础保障。我现在做些数字资产相关的工作，算是小打小闹，糊口而已。”他刻意用了“小打小闹”、“糊口”这样的词，姿态放得很低。
“数字资产？”苏振业嗤笑一声，肥胖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哦，炒比特币那种？那不是跟赌博差不多？风险太大！年轻人投机取巧要不得！”他摆出一副成功企业家的派头，“要做就做实业！做看得见摸得着的产业！就像我的‘星链资本’，那才是真正能改变未来的大项目！区块链赋能卫星通信，打通天地信息链，前景不可限量！” 提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苏振业顿时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财富和声望的巅峰。
文野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甚至在他提到“星链资本”这个关键词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了然和…冷意。深渊资本的情报网络对这个项目早有耳闻，其背后牵扯的复杂关系和潜在风险，他比眼前这个沉浸在幻想中的男人清楚百倍。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像一个虚心受教的后辈。
张曼却在这番高谈阔论中捕捉到了文野那一闪而过的眼神。那眼神太深了，深得让她心慌。那绝不是“小打小闹”的人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冷漠！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出现在这里，难道和振业的项目有关？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恐惧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神经。
“爸！”苏小雨听不下去了，父亲对文野的轻视让她心疼又愤怒，“文野他很厉害的！他懂很多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而且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他对我好，不是因为钱！”她急切地维护着，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傻丫头！”苏振业不耐烦地打断她，“对你好？能当饭吃吗？能帮你哥把‘星链’项目推上正轨吗？能让我们苏家更上一层楼吗？”他挥了挥手，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感情用事要不得！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是要资源整合，强强联合的！”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一阵喧哗和肆无忌惮的笑声。
“哟，这么热闹？爸，妈，小雨，我们回来了！”一个穿着骚包印花衬衫、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搂着一个同样打扮浮夸的同伴走了进来，正是苏浩和王举。
苏浩，30岁，苏家长子，也是“星链资本”的实际操盘手（尽管在父亲的光环下）。他眼神飘忽，带着长期放纵的虚浮和一股子刻在骨子里的纨绔气。他一进门，目光就肆无忌惮地落在文野身上，上下打量，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嘲弄弧度。
“啧啧啧，这就是小雨带回来的‘大宝贝’？”苏浩松开王举，夸张地绕着文野走了半圈，像在观赏什么新奇动物，“哎哟喂，小雨，你这眼光…真是越来越‘独特’了啊？找个爹回来供着？图啥啊？图他年纪大会疼人？”他话音未落，自己先和王举一起哄笑起来，笑声刺耳。
王举，29岁，苏浩的狐朋狗友，眼神精明中带着贪婪。他自诩家世不错（王家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早就垂涎苏小雨的美貌和潜在的苏家财产（尽管苏家在他眼中也算不上顶级）。此刻看到文野这副“寒酸”模样，更是轻视到了极点。他故作姿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名牌衬衫袖口，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对小雨说：“小雨妹妹，听哥一句劝，别被一些花言巧语骗了。找对象还是要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才好。” 他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苏小雨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红了。“苏浩！王举！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张曼也被儿子的粗鄙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呵斥，但目光瞥到一旁依旧平静如水的文野时，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太乱了，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文野轻轻握紧了小雨的手，示意她冷静。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向苏浩和王举，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难堪，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像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这种眼神反而让苏浩和王举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笑声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苏振业似乎也觉得儿子过分了点，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浩儿！胡说什么！来者是客！” 但他语气里的敷衍，更像是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而非真心维护文野。他甚至转向文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安抚”：“文先生别介意，年轻人不懂事，开个玩笑。” 仿佛文野才是那个需要被包容的“不懂事”的人。
王举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为了在小雨面前表现，也为了踩一脚这个碍眼的“老男人”，他故作好奇地凑近一步，语气轻佻：“哎，文…叔是吧？别生气嘛，开个玩笑。不过说真的，您刚才说做数字资产？具体是做什么的？炒币？还是挖矿？一天能挣三五百不？” 他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眼神里的鄙夷却赤裸裸。
这个问题像一把盐，撒在了张曼紧绷的神经上。她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向文野，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会怎么说？他到底是谁？他会暴露吗？她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失态。
餐厅那边传来女佣的声音，提醒可以用餐了。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张曼因为心神极度不宁，手肘不小心碰倒了面前茶几上盛着热汤的精致小碗。温热的汤汁瞬间倾泻而出，眼看就要泼到她的裙子上。
“小心。”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伸了过来，稳稳地将歪倒的汤碗扶正，避免了更大的狼狈。同时，几张干净的纸巾被递到了张曼面前。
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感。
张曼下意识地接过纸巾，抬头。
递纸巾的，正是文野。他离她不远不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就在张曼伸手去接纸巾的瞬间，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触碰到了文野的手指。
那一刹那的肌肤相触，如同触电！
张曼猛地缩回手，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纸巾都掉在了地上。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惨白得如同金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死死地盯着文野那只刚刚收回的手。
是他！就是他！这动作，这感觉……和当年那个在图书馆，默默帮她扶起掉落一地的书的青涩少年，何其相似！只是那双手，早已不复当年的柔软，布满了粗粝的茧和岁月的痕迹，却蕴含着更强大、更让她恐惧的力量！
文野缓缓收回手，仿佛刚才那微小的触碰不曾发生。他甚至还对着张曼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不必在意。但就在他收回目光的瞬间，张曼清晰地捕捉到，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带着冰冷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光芒。
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张曼最后一点强撑的伪装。
完了。
张曼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她失魂落魄地低下头，看着掉落在昂贵地毯上的洁白纸巾，如同看着自己破碎的、摇摇欲坠的世界。悔恨、恐惧、羞耻……无数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让她几乎窒息。
苏振业不满地皱眉看着失态的妻子：“又怎么了？毛手毛脚的！”他显然没注意到那瞬间的接触和妻子眼中巨大的恐惧，只当她是心不在焉。“行了行了，都别杵着了，吃饭！”
苏浩和王举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耸耸肩，率先朝餐厅走去。
苏小雨担忧地看着母亲，又看看身边沉稳依旧的文野，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她总觉得，母亲从见到文野开始，就变得极其不对劲。
文野轻轻拍了拍小雨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牵着她，从容地跟在众人身后，走向那顿注定食不知味的“家宴”。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在璀璨吊灯的光影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别墅内灯火通明，餐桌上珍馐罗列，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张曼心中那杯摔碎的茶，早已预示了这场重逢背后，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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