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的沙罗双树园

    我给它接上一扎又一扎的丝线，放它飞很高很高。然后等待风来把线弄断，让它飘很远很远。然后落在某一个地方，某个人手中。
    风筝上系着一封信，我用蓝色的笔在洁白的信封上写下：给沙加…………
    风从远天吹来，掠过我风铃的窗前，摇响清脆悦耳的铃声，舞乱我及肩的黑发。窗内的我感觉到寒冷。
    九月十一日，夏末初秋，正是处女座的时间，正是沙罗飞花的时令，也正是金色的太阳邂逅高高的蓝色的天空的季节。正是凉爽的好天气。
    可是我感觉到冷，直入心底的寒冷。有一个身影走入我的视界。
    金色的长发风舞飞扬，朱砂的红记透出灵光，碧蓝的眼眸倒映清澄。
    八月十五，思念的时节。
    八月十五，放任自己去疯狂思念的最好借口。
    太阳刚刚升起来，月亮还在家中休息。
    决战还是无法避免吗？
    “撒加！你现在说的是真是假？”面对着闯入处女宫的曾经的朋友，静坐的沙加冷冷地质出疑问，紧闭的双眼拒绝了外人的探视。“你们真的想要雅典娜的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真的吗？”
    …………
    “我们要取雅典娜的头！”撒加转向沙加，终于说出了这句会将沙加激怒的话。坚定地。
    “是吗……若要人头，就请讲明，我也好下个决心！”沙加倏的张开已紧闭多年的双眼，蓝宝石一般的眼眸激荡灵光。激战的预兆已经升起！“沙加不惜拼命向你们宣战！”
    “让处女宫沾染上更多的鲜血，对雅典娜是一种大不敬！”沙加站起身，走向宫旁沉沉的黄金重门：“你们三人跟我来！”
    “到哪里去？沙加！”
    “到死地去！”沙加头也不回。
    什么！！……
    “什么？处女宫旁边居然有这么大的花园……”修罗看着漫漫花草飘香的美丽园子，惊讶不已。
    “这个……”撒加看着园中两株一模一样的树木：“这儿是传说中的沙罗双树园！”
    “沙罗双树园？”卡妙也是一样惊讶，但一向沉默话少而且冷静的他未让惊讶过多地流露出来。
    “这你们也知道，据说沙加是佛陀转世的。佛陀入灭时，也就是死的时候，就是横躺在沙罗双树下…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处女星座会死在沙罗双树下……”
    “沙加似乎觉悟到将会丧命在我们三人手里！”
    …………
    我走在街道边，看到广场上有人在放风筝。
    红的绿的黄的蓝的都有，蝴蝶燕子悟空小流星也都有。
    天空里一片缤纷，很热闹。
    我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放风筝了。记得小的时候住在乡里，春天和秋天，我都会和伙伴们一起拿着自己做的风筝，跑到小学的操场上放飞。那时侯的风筝多是一张小纸片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没现在的那么华丽。我们叫它“小流星”，还有一些地方的孩子们叫它作“侦察兵”。不过当然，“小流星”也好“侦察兵”也罢，它都是和现在印有可爱卡通的小流星不同的。
    我是很久没有放风筝了，却不知道在沙加小时，是否也有过纸鸢儿满天飞舞的快乐？清灯古佛，会不会就是他整个儿的童年？
    飞花照愁人。沙加呵，有时候真的希望他能和我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背着单肩书包快乐地上学，追逐莺儿燕儿嬉戏童年。
    可是如果这样，沙加便不是沙加，我也不会知道并喜爱他了。
    一个人同时抗衡三个黄金圣斗士，即使是强大如神的沙加也会感到吃力，一不小心就会输掉，突然——
    沙加挥动手中的念珠，他的小宇宙在瞬间无限膨胀。
    “等一下，不要太接近沙加！”撒加急喝，但已不及。只听一声：“处女星座沙加的最大法宝——天舞宝轮！”刹那间，巨大的宝轮围裹住了四人。
    然后是沙加的声音：“或许你们已经知道，天舞宝轮是一种攻防一体的战阵！这天舞宝轮一旦使用上，你们不但无法攻击，连逃都不可能！”
    噢…攻击和逃都不可能，这……
    我们已经完全陷入沙加的控制中了吗……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
    三人的脑海中闪现出这样的话语，他们已经丢失了自主权。
    “是的！这样下去的话，你们是绝对不能取胜的！”沙加冷冷地开口：“要打倒我，你们除了用那个方法之外，已别无他法……”
    什么……？！那种方法是……难道是……
    “是的…那就是雅典娜禁止黄金圣斗士使用的最高段的……影子战法——雅典娜的惊叹！”沙加说着，挥动念珠：“使不使用那种战法，完全在于你们自己，与我无关，但我要依序切断你们的五种感觉——第一感剥夺！！”一时间，撒加三人全重重地摔到在地，各失去了一种人体的基本感觉。
    雅典娜的惊叹——这种由黄金圣斗士三位一体所使用的技法，发挥到极点时，攻击力会集中于一点，规模虽小，威力却十分惊人。因此，早在神话时代就被雅典娜禁用。这种最高段的影子战法就叫做——ATHENA·EXCLAMTION！
    但是——“使用A·E来对付沙加吧！”想到自身的使命，撒加决然地开口。
    “唔…但是……”卡妙与修罗都还迟疑。因为，连武器都讨厌的雅典娜，对于这个集中三个黄金圣斗士的力量来打倒一个人的A·E，在正义战争中是不允许的，因此把它禁掉了……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在犹豫的时候，你们的五种感觉都会被取走的！”沙加再次挥动念珠：“第二感剥夺！！”
    “撒加…雅典娜永远禁止那卑劣的战法，一旦使用A·E，我们……”这次开口的是还未从地上爬起的修罗：“我们就会被完全剥夺圣斗士的资格，即使死了以后也……会被烙上比畜鬼更低劣的烙印！”
    “第三感剥夺！！”沙加毫不迟疑地挥动念珠，没有等他们考虑。
    战场上，哪容得诸多疑虑！更何况时间紧迫！
    地上的撒加眼中了流出了血泪，他说：“你们忘了吗？我们是怎样从哈迪斯手中获得短暂的生命而来到这十二宫的……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不管怎样，必须回到…回到雅典娜的身边……为了这一点，难道不值得舍去圣斗士的名誉吗？”
    撒加……！！卡妙与修罗愣住了，血泪亦由他们眼中流出：“是的，为了雅典娜……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为了心底里那个不能说出的原因！！
    “第四感剥夺！！”念珠又一次挥动，三个人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仅剩一感的撒加努力地从草地上站起，坚定地开口：“沙加！现在就按你的愿望……我们要使出ATHENA·EXCLAMTION了！”
    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从进入这个沙罗双树园后，沙加并不打算赢他们，沙加只希望死！他已打算把自己的生命封闭在那沙罗双树下！
    “可是你们似乎觉醒得太迟了。我只要再挥动一次念珠，你们的一切就全完了！”那一刻，沙加几乎要微笑了，但他还是冷静地拿起念珠：“准备好了没有？”
    卡妙也终于坚定：“我明白了！”
    “沙加！你不会白死的！”
    然后是修罗：“放心地去做个涅槃之旅吧！”
    “第五感剥夺！！”
    “雅典娜的惊叹！！”
    终于发生了——震天憾地的声响伴着强烈的气浪呼啸翻滚着扫过沙罗双树园，从未破损过的完美佛轮碎裂成碎片，一片一片！沙罗双树的花凋谢了…沙加的生命之灯熄灭了！
    诸行無常，盛者必衰。
    花园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美丽的花草全被风吹走了，大地崩裂，化为荒野……只剩下两棵飘飞金色花瓣的沙罗双树……
    处女宫的沙罗双树园毁灭了……
    “依儿，原来你在这里，一起去玩吧！”
    几部飞驰的机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转眼已去好远。突然又迅速地掉转车头往我的方向骑来，到我身边停下。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笑脸。看来他们又打算牺牲宝贵的午休时间去逛商场了。而之前，他们应已在我家扑过空。但是今天，我还是不能陪他们！
    所以我摇摇头，轻轻笑了笑，说：“不了，你们去吧，我走走就回去了。”
    “怎么了，小孩子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米儿从她哥哥的车上跳下来跑到我身边探着头笑嘻嘻地问。
    “不，我只是有些…情绪低落。”
    我没有心情不好，实际上我今天的心情很好，但是我的情绪也很低落……
    在我看来，心情不好和情绪低落是不一样的。
    “那好吧，随你啦！要不要我们给你买点儿什么东西回去？”米儿甩甩头拍拍胸脯，作出十分大方的样子：“保证白送，不收你钱的！”
    我笑笑：“谢了。如果看到漂亮的风筝，给我买一个。但是不要花俏的。”
    “果然是永远长不大的人会提出的要求呀！”米儿十分夸张地摇头叹气，以无可奈何的语气边说着话边拍我的肩，力道挺重：“好吧，姐姐会给你买风筝的，要不要再带几块棒棒糖呢？”
    我看了看窃笑的朋友们，揉我那可怜的肩膀：“如果你愿意，我没问题。”
    米儿瞪了我几秒钟，努力作出很凶的样子。见我依旧面不改色，放弃了，恢复她阳光一般的笑容，跨上机车：“那我们走了，你慢慢散步不要迷路哦，小路盲！”
    我笑说“是”，然后如来时一般地迅速，一会儿便不望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抬头看天空中广场的方向隐隐望见的无数风筝，我问着自己：真的永远长不大吗？真的还是个孩子吗？那从何处来的这情绪低落与思念的哀伤呢？
    无奈地苦笑，我早已不是个孩子了，自从学会了独处学会了忧郁学会了思念，我便与“孩子”二字绝缘了，永远地。毕竟已是十八岁的人。
    十八岁，不老，还很年轻，但是年龄小，就完全没有忧愁吗？
    风吹过来，舞得我的头发乱乱地，用手梳理了下，我继续走我前面的路。
    你为什么悲伤？只有六岁的你，为什么每天这样坐着……什么事使你忧心忡忡？
    巨大的佛像前端坐着一个美丽的孩子，金色的长发静静披在肩上，眉心一点透着灵光。但却是双目紧闭。他静静地开口，回答佛的问话：
    “今天又看到冈底斯河中浮着好几具尸体……在河岸上有好多来自印度各地的巡礼者在那里沐浴，看他们的样子好象生不如死……”回想起在河边所看到的景象，沙加黯然道：“我所降生的这个国家，为什么会这么贫穷？人们就好象是为了受难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沙加！这就是你的悲伤吗？
    “是的！谁会希望一个只有痛苦的人生呢？”
    沙加呀！只有痛苦的人生是绝对不会有的…有苦必然就有乐，反过来也一样。佛的声音传入沙加的心中，与他的小宇宙通话：美丽的花开了，可是，不久它也会凋谢……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一瞬也不会停止的…它经常在变动，这就是無常。人的一生也是这样……
    “但是，最后还是只有一死…这难道不可以说，最后还是以死来结束，一切都化成虚无……”沙加的泪水已由眼中溢出，悲伤的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那，人到底是为什么而生？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死……想要与死这种永恒的东西相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
    沙加，沙加……永远不要忘记，死决不是最后……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圣人们，就都超越了死的境界……
    “看”着因饥饿倒在地上的沙加，小小的美丽的拥有一头神秘金发的沙加，仍流着泪的沙加，化缘的破碗中空无一物。佛说：沙加呀！如果你也能领悟到这一点的话……那你就是人类中最接近神的人了……
    “最接近神的人……”
    我喃喃自语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美丽孩子的身影，悲伤痛苦。
    然后到他长大，长成一个美丽绝俗的少年，超然如梦，悲天悯人。
    沙加，你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神，无可替代！
    我不想你走。
    沙罗花飞逝的时候，我知道你并没有走……不，其实是因为我这么希望，所以这么去相信。
    为了告诉雅典娜你一生最高的感悟，你的灵魂领你到那沙罗双树下，拈来几片花瓣，染血的指尖轻轻滑过：阿赖耶识！
    第八感，阿赖耶识！以活着的生命去到地狱，打倒哈迪斯，拯救大地的光明与希望。
    阿赖耶识！看透了生，超越了死，穿透世界。
    沙加啊，最接近神的人，你终于感悟到了。死并不是最后！
    我在这个世界里微笑。
    毁灭的花园中出现你金色的身影祥和的微笑，那一刻，我惊喜地告诉自己你果然还没走。
    当你挥手，让风把带血的花瓣吹走，静静的微笑里夹带浅浅忧伤，终于化作星光点点，去到黑暗的地狱为雅典娜作引路的先锋。我为你骄傲，笑出了眼泪。
    我知道你其实真的没有走……
    沙加呀，十三年。已经十三年。沙罗树下的你美丽得让我不忍回顾，怕泪又要流下来，怕玷污你神圣的美。
    但是对于易忘事的我，为何隔去了十三年的记忆在今日仍旧如此清晰？
    沙加……是否那第一瓣飘落的沙罗，其实是驻进了我的心里？……
    “依儿，你怎么在发呆？放学了，回家吧！”米儿快乐兴奋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今晚上居然不用上课，真是奇迹！快点一起回家吧，晚上出来玩！”
    “不了。”我笑笑，将桌上的课本收拾好：“我一会儿要去放风筝。”
    “放……不会吧，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哪！”
    “知道呀，可是我就是想让它在黄昏的夕阳里飞上天空。”我依旧微笑。
    “…搞不懂……咦？原来你刚才上课没听讲是在写信！”没等我反应过来，米儿已发现并取走了压在草稿下的纸签，并念了出来：“沙…沙加？！你要幸福？幸福就好？”米儿奇怪地看我，用观赏外星人一样奇怪的眼神看我，语气是不可思议地怪里怪气：“脑子坏掉了你？怎么给个书里的假人写信？十几年了哩，难道你还在暗恋那个‘假瞎’啊？！”
    “喂！”我夺过信，出语毫不客气：“你渺我可以，但不许渺我沙加！否则我不认识你！”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严肃得可以，因为我看见米儿马上就赔起了讨好的笑脸，用话语来巴结我：“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他其实是天底下最伟大厉害的人！他长得实在不是普通的美丽！”
    “哼！”轻哼一声，我将信放好拿出风筝，在米儿依旧赔笑的表情中走出学校。
    花开花落，再灿烂的星光也会消失。
    这个地球、太阳系和银河系，就连这个大宇宙也会消失的时候…
    人的一生，与这些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刹那间的事。
    而最后都要归入死的永眠……
    战斗和受伤，笑与眼泪；
    爱谁？恨谁？喜悦与哀伤。
    在刹那间，人诞生了……
    沙加呀，这是你心最后的感慨与悲凉吗？
    菩提本无树，沙罗花落却是有情。
    你以你凡体的“死”，点醒灵魂的“生”。以你新的“生”，再为这个世界搏上最后一战。为了女神雅典娜，为了众生人类……
    此时听到外边的电视里传来给悟空赏封的佛主的声音，我忍不住想要问：
    释加，你的转世是沙加，你可知道？
    但他不是佛，是人。有笑有泪有愁有忧有喜有悲……
    所以虽然对你不满颇深，却喜爱沙加至极。那个比佛更神圣的人。
    月亮升起来了，十五的明亮的圆月。
    我坐在风铃的窗边，听那叮当叮当，看外边繁星满布的天空，银汉闪耀，想我的风筝，已经飞到世界的哪一方天空，天空的哪一处角落？
    月亮发现星星的梦中出现了一颗漂亮的流星，它浅粉的底色上印着米奇的图案，拖着一条湛蓝如昼空的长尾巴，罩着梦幻的光。
    月亮看见“流星”怀抱着一个梦，梦中有个女孩子孩童一样纯真的声音——
    沙加，你要幸福！
    幸福就好！
    呵呵……月亮然后开心地笑。万众生灵，与箫儿一起中秋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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