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飞经4 西城八部 第十八章 暗通款曲(一)

苏乘光“咦” 了一声,转眼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年少道士, 登时生出知己之感,跷起大拇指说道:“英雄所见略问,这位道兄也是我道中人么? ”

“不敢。”乐之扬笑道,“小可赌术平平,十赌九输。但以苏兄的能耐,救那女子不过举手之劳,又何必花钱为她赎身呢? ” “赌博之道,赌品第一。”苏乘光一脸严肃,“那女子是她爹 输给赌坊的,白纸黑字立了赌约。我若硬抢,就是毁约,一旦传了出去,如何还在赌国立足?苏某是赌徒,输出去的东西,就得 赢回来不可。于是我告诉坊主,让他暂缓卖人,给我一夜工夫, 明天就替这女子赎身。”

乐之扬不由动容:“你一晚上臝了三千两银子?

“也没用一个晚上。”苏乘光轻描淡写地说,“三个时辰就够了。”

“是了。”石穿大手一拍副恍然大悟的神气,“你赢了许 多钱,赌坊不让你走路,对不对? ”

“赌坊如数给钱,倒也并未留难。”苏乘光说到这儿,忽地 叹了 口气,“结账以后,我找到坊主,要给女子赎身。谁知打开牢房, 忽见满墙是血。原来,那女子见我是陌生人,不信我会拿三千两 赎她,是以趁着无人,一头碰死在了墙上。”

秋涛听到这儿,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幽幽叹道:“这个女孩子, 唉,真是没福气。”孟飞燕也忍不住问:“苏乘光,你真的不认识 这女子?”

“不认识。”苏乘光神色凝重,连连摇头,“但她宁死不辱, 苏某十分佩服,当下抱起尸首,打算觅地安葬。谁知那坊主拦住我说:‘人可以带走,银子须得留下,我心中有气,说道:‘人都死了,还说什么狗屁银子? ’那坊主说:‘事先说好的,你今天赎人,我昨晚才没有卖她。结果这女人死了,你这一走,我岂不是人财两空?更可气的是,你拿我家的银子来赎我家的人,分明就是戏弄老子。哼,你除以留下银子以外,再留一只右手吧! ’
“我一听这话,只觉好笑,说道:‘银子是本钱,不能随便送人。 手么,我还要留着抹牌九。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我留一根汗毛给你如何? ’那坊主大怒,召来伙计,将我团团围住,说道: ‘你不要讨野火,实话跟你说,这间赌坊是盐帮的产业。本帮宗旨, 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寸,人犯我一尺,我犯人一丈。你得罪了盐帮,可不是丢一只手那么简单。’我一听来了火气,说道:

盐帮,不就是一伙私盐贩子么?好哇,老子偏要犯一犯,看你回敬我几丈几尺?,说完这话,就把赌坊砸了个稀烂,你们也知道, 我这人火气一来,不免出手稍重……”

“好一个出手稍重! ”王子昆冷冷说,“李坊主叫你打断了脊柱,今生今世都要躺在床上。”

“打得好! ”石穿拍手叫好,“换了老子,躺在床上算什么? 躺在坟里才算完。”

“杀人就免了。”苏乘光摆了摆手,“万师兄反复叮嘱,让我收敛火气,我自然不能胡作非为。”众人均是啼笑皆非,心想这“胡 作非为”四字到了此人嘴里,只怕另有一番解释。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已手下留情,盐帮却不领情。我安葬了那女子,从买棺材到立墓碑,前后来了二十多人,明里暗里地 向我下手。我不胜其扰,心想盐帮号称三十万弟子,一个个跑来捣乱,纵不累死,也要烦死,又因为这女子之死,我心中气愤难平, 于是一道烟找上了盐帮总堂,给他来了个直捣黄龙。”“苏师弟,你太莽撞。”万绳皱起眉头,“如此大事,该与我们商量商量。”

“师兄教训得是。”苏乘光挠了挠头,“我那时头脑一热,也没想到太多,一路闯进‘有味庄’,大闹了一通,到底把齐浩鼎 给逼了出来。”他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却都明白,盐帮总堂不亚于龙潭虎穴,若无惊人艺业,必定有进无出。乐之扬想见其威风, 不由叫了一声“好”,惹得盐帮众人怒目相向。

苏乘光对乐之扬大有好感,听了叫声,冲他微微一笑,又说: “这一回,我自报了名号,齐浩鼎听了以后,有些吃惊,他说:‘西城八部,久有耳闻,但你在西域,我在中土,井水不犯河水,你 为何来砸我的赌坊,伤我的弟子? ’我说:‘盐帮是贩盐的,何时改行卖人了?将人活活逼死,却又天理何存? ’齐浩鼎听了这 话,找来紫盐使者对质,这姓王的老头儿矢口否认,咬定是我恃强夺人,混乱中将那女子打死,一群赌坊伙计,全都可以作证。

“我百口莫辩,心中大怒。齐浩鼎想了想,却说:‘王盐使, 你我相交多年,你是何等样人,我也明白一二。君子爱财,取之 有道,我盐帮算不上君子,但也要信守江湖道义。赌坊、青楼自古有之,可一涉及赌坊,不免逼人还债;—涉青楼,又不免逼良为娼。这两件事可大可小,大则惊动官府,小则惹人非议。罢了, 从今往后,你将京城的青楼、赌坊都关了吧。’我听了这话,暗 暗点头,心想这齐浩鼎不愧一帮之主,还算明白一些事理。于是 怒气平息,转身就走,齐浩鼎却叫住我说:‘苏先生,我盐帮是有过失,但也不违背天底下的规矩。所谓欠债还钱’,父债女还, 天经地义。苏部主若将那女子带走,我着西城面子,或许大事化小。 但你接连打伤我帮的弟子,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听他口风不善,便说:‘好’你说怎么办? ’齐浩鼎说: ‘我帮宗旨,人犯我一尺,我犯人一丈。你无视我帮,有眼无珠, 伤我弟子,也当血债血还。这样么,看贵派面子,你留下一只招子、 —只爪子好了。’我一听只觉有趣,说道:‘好啊,我留下一手一眼也行,齐浩鼎,你接我五掌,如果挺立不倒,我亲手奉上招子和爪子,你若站立不住,那我可就走了 6,齐浩鼎料不到我有此 一着,当着众人下不了台,只好答应下来。结果对罢三掌,他就 一跤坐在地上,再也不见起来……”

“谎话连篇!”王子昆厉声喝道,“姓苏的,你和帮主对掌之时有风雷之声,事后我也看过,帮主从手至肘一团酥黑,分日月 是你在袖子里蔵了火器。”

苏乘光哈哈大笑,秋涛叹一口气,说道:“王盐使你误会了,苏师弟的‘雷音掌’天下一绝,出手时有天雷轰击之威,别说齐 帮主,换了更厉害的人物,不知底细—也要吃大亏。”丨

王子昆怒哼一声,满脸不信之色。万绳想了想,忽道:“苏师弟,你用的是一招‘五雷轰顶’么? ”苏乘光说:“不错。”万D绳点头说:“若是‘五雷轰顶’,五掌之数未完,你应该没尽全力。” (qb)

“尽什么全力?我又不要他的命。”苏乘光笑了笑,“我三掌打完,撒手便走,没想到这老儿不经事,两天不到,居然一命呜呼了。”

万绳皱眉不语,沐含冰忍不住发问:“老赌鬼,你走就走了, 书吗又折回来送死? ”

“你当我愿意么?”苏乘光一拍铁栏,当啷作响,四面的盐 帮弟子应声一震,纷纷扣紧了手中的弩机。苏乘光视如不见,冷冷笑道“我闯了 ‘有味庄’,伤了齐浩鼎,盐帮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今天午时,我在城南摘星楼喝酒,忽然 来了五个人,为首的就是这老王头。”

“五个人? ”秋涛动容道,“五盐使者么? ”

“是啊。”苏乘光说道,“双方一番争吵,我才知道齐浩鼎死了, 于是向外一瞧,盐帮弟子三三两两,或明或暗,将酒楼围得水泄不通。我心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对方虽说人多,鄙人倒也不怕, 五盐使者送上门来,大可拿住一个,当作人质护身。”
众盐使均是脸色难看,孟飞燕厉声说:“苏乘光,你大言不惭。’

苏乘光扫她一眼,笑道:“孟飞燕,你的‘怜香拳’、‘惜玉 步’确是天下绝学,换了楚空山,我不敢轻易言胜。但在今天中 午,若不是‘白盐使者’相助,你也走不过十招吧。”说到这儿, 他目光一转,“淳于英,我用两根筷子对你的双戟,你又占了多少便宜?,’淳于英脸色发白,嘴唇抖动几下,可是没有出声。

“无常爪么,名字挺臭屁,真打起来,比我下酒的鸡爪子也 好不了多少。”苏乘光不待杜酉阳发作,又看向王子昆,微微一笑, “至于什么‘轩辕伏魔杖’,呸,别说伏魔,连猪都打不死,轩辕 黄帝神明有知,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你、你……”王子昆两眼翻白,指着苏乘光说不出话来。 他挨个儿挑衅,众盐使却无言以对,想必摘星楼上一番较量, 盐使们均遭挫败,故而理屈词穷。

沐含冰咳嗽一声,说道:“老赌鬼,先别说嘴,你这么威风, 怎么还是叫人捉来了?’’

“早说了,我不是叫人捉来的,我是自个儿走来的。”苏乘 光两眼朝天,冷冷说道,“当时正在对峙,忽然一边有人插话。” 卜留“咦”了—声,惊讶道:“楼上还有别的客人? ”

“是啊,本想这一阵打斗下来,楼上的客人早该跑光了。但 我转眼一看,角落里居然述有一个女子。她坐在那儿不动声色, 说道:‘早听说西城的人嚣张跋扈,今天一见,果然是泥巴里的 跳蚤,见人就咬。’”

“岂有此理! ”石穿怒道:“她是哪门哪派的人?敢骂我西 城是跳蚤?苏乘光,你就坐着挨骂么? ”

“当然不会,我一听就说:‘唉,小姑娘,你怎么骂人呀? ’ 那女子答道:‘我明明骂的是跳蚤,哪儿又骂人了?’我说:‘小姑娘,你知道我西城,想必也有一点儿来历。但今日之事跟你无关, 这一池浑水你趟不起。”

“慢来,”沐含冰笑眯眯说道,“这小姑娘是否长得很美? ” 苏乘光一愣,怪道:“你怎么知道? ”沐含冰打量他一眼, 笑叹道:“以你的性格,若不是个大美人儿,为何挨了骂,还跟人家和和气气地说话?’

“去,去! ”苏乘光面皮涨红,啐道,“扯你娘的臊。”

“有趣,有趣。”卜留肘了肘石穿,低声问道,“你见过老 赌鬼红脸吗? ”石穿歪头一想,恍然道:“这一说,还真没见过, 老赌鬼的脸皮比你的肚皮还厚,脸红一次,比登天还难。”卜留 给他一拳,怒道:“谁肚皮厚了? ”苏乘光假装没有听见,咳嗽一声,接着说道: “那女子听了 我的话,仍是一派镇定,说道‘路见不平有人踩,西城武功再强, 也强不过一个理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齐浩鼎,就该 以命偿命。’我心里有气,说道:‘我跟他公平相搏,他技不如人,又有什么法子? ’女子却说:‘天下武功不如你的人多了,难道 说你想杀谁就杀谁?’

“好厉害的嘴。”沐含冰忍不住说,“这女子对我西城,似乎 大有成见? ”

“我也猜是如此,便说:‘小姑娘,你不知内情,不要乱扣 帽子。苏某不是滥杀之人,我与盐帮为敌,自有我的道理。’那 女子说:‘就算你说上天去,死的也是齐浩鼎,又不是你苏乘光。’ 我见她胡搅蛮缠,一时懒得理会,打算速战速决,眼看杜酉阳露 出破绽,于是盘算招式:打算出其不意将他擒住,这时忽听女子 说道:‘绿衣裳的,当心你的‘期门穴’二我应声一惊,杜酉阳 的破绽确然就在‘期门穴%’当下打消念头。又看老王头,发现 他的‘太渊穴,有机可乘,不及动手,忽听女子又说:‘紫衣裳的, 小心你的‘太渊穴。’”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惊讶,石穿冲口道:“见了鬼了,这婆 娘什么来路? ”

“我也不知。”苏乘光摇头说,“我两次被她叫破,心中大为凛然,说道:‘小姑娘好眼力,苏某不才,倒想领教足下的高招。’ 那女子看我一会儿,摇头说:‘今天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跟人打架,苏乘光,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

西部众人听到这儿,心里齐叫“糟糕”。果不其然,苏乘光 —说到“赌”字,登时眉飞色舞,笑嘻嘻说道:“我一听这话?又 惊又喜,忙说:‘小姑娘竟是我道中人?好说,你赌什么?骰子、 牌九、双陆、麻将、单双……天下的赌具随你挑选,没有苏某不擅长的。那女子说道:‘就赌单双。’她指一指面前的叫花鸡,说 道.‘你猜一猜,这只叫花鸡的骨头是单数还是双数? ’”

众人均是一愣,石穿犬叫:“糟了,谁知道鸡有多少骨头?” 卜留也抓了抓头,咕哝道:“鸡我吃过不少,鸡骨头却没数过。”
“咱俩半斤八两。”苏乘光摇头叹气,“我一听这个赌法,登 时两眼发直。再看那一只叫花鸡,用泥巴裹得好好的,理应没有做过手脚。唯一可虑的是这女子有备而来,早就知道鸡骨头的数量。虽说如此,苏某人生平有三不怕,一不怕战,二不怕死,第 三么,当然是不怕赌了。我宁可丧命,也不能不赌,当下说道:‘好哇,小姑娘,赌就赌,你输了怎么办? ’女子说:‘我输了,助 你对付盐帮;你输了,就得老老实实去齐浩鼎的灵堂听候发落。”
“我听了这话,大大犯疑,只怕是盐帮预设的圈套,但看五 盐使者个个惊奇,似乎也不认识这个女子,或许真如女子所说, 她只是路见不平、找我晦气罢了。想到这儿,我说:‘也罢,赌法是你提的,你坐庄,我来猜,我猜这只鸡的骨头是双数。’
那 女子问:‘何以见得? ’我说:‘人也好,鸡也好,要么两手两脚, 要么两翅两爪,一左一右,两两相对,故而由此推断,鸡骨头怕是双数居多。’那女子笑道:‘你来数数看。’我说:‘鸡肉 包着骨头’可又怎么数呢? 那女子说:‘这个简单,我请你吃鸡。’ 说着敲开泥壳,取出烧鸡,轻轻分成两半,一半给我,—半留给自己。说也滑稽,我俩本是对头,却隔了一张桌子,就这么吃起鸡来。”

孟飞燕听到这里,忆起当时情形,也忍不住呵呵发笑王子昆听见,恶狠狠瞪她一眼,丑女慌忙收起笑容,刻意板起面孔, 忽听兰追冷不丁说道:“这个女子不俗,颇有一些豪气。”

他自来庄里,少言寡语,忽然开口说话,众人均感讶异。苏乘光揪他一眼,笑道:“听起来是豪气,但你没见她吃鸡的样子, 既斯文又优雅,公主娘娘也不过如此。”卜留咳嗽一声,说道:“行了,行了,老赌鬼,反正在你眼里, 她什么都是好的。快说,这只鸡到底有多少骨头? ”

“我们捋一根,数一根,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倶全。’ 烧鸡虽小,骨头竟然多得离谱,七十、八十、九十,越数越多。 就在这时,那女子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摘星楼的叫花鸡 有名无实,终归比不上那一天的好吃。’我心生好奇,问道:‘哪—天? ’女子瞪我一眼,说道:‘吃鸡就吃鸡,多嘴多舌,惹人 讨厌。’”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头一动,但觉这女子的语气有一些耳熟, 正想着,石穿又嚷了起来:“老赌鬼,少胡扯,快说,一共多少 根鸡骨头? ”

“数到最后么? ”苏乘光叹了口气,一字字说道,“共是一 百六十三根! ”

“啊! ”石、卜二人齐声大叫,“你果然输了。”兰追却哼了 —声,冷冷道:“苏乘光,你没这么容晷认输吧? ”

“‘风魔伞’高见。,’苏乘光晓起大拇指,笑嘻嘻说道,“我 见势不妙,眼看手上还有一根软骨,当机立断,丢进嘴里,嚼了 个稀烂,一口就吞了下去。”

“好一个毁尸灭迹。”沐含冰啧啧说道,“遇上你这个老无赖,那女子可是大大的失算了。”

苏乘光面无得色,苦笑一下,说道:“那女子也不傻,问道:‘苏乘光,你怎么把鸡骨头吃了? ’我说:‘那是骨头吗?明明就是 —块鸡肉嘛!又鲜又嫩,滋味甚佳。’老王头一边看见,气得大 叫大嚷:‘这不是耍赖吗?掌柜的,再拿一只叫花鸡来,重新数 —遍。,我一听,忙说:‘那可不行,说好了数这一兵叫花鸡的骨头, 另换一只,赌约就要作废。’那女子问: ‘这是为何?,我说:‘天 下之大,无奇不有,有六根指头的人,未必就没有六根爪子的鸡, 这只叫花鸡是一百六十二根骨头,:下一只也许是一百六十三根骨 头,人跟人不一样,鸡和鸡又哪儿有一模一祥的。’”

“不愧是老赌鬼。”卜留跷起大拇指,“果然是一等一的奸猾。”
苏乘光“哼” 了一声,沉着脸说道:“我这么一辩,老王头 无话可说。女子却看我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苏乘光, 你笃定是一百六十二根?,我见她笑容,忽觉不妙,但话已出口, 只好说:‘当然了,二是双数,苏某赢了。’那女子不动声色,从 袖里取出一根极细小的鸡爪骨,说道:‘你说得对,有六根指头 的人,未必就没有六根爪子的鸡,算上这一根,应是一百六十三根。三为单数,苏乘光,你输了。’我大吃一惊,叫道:‘不对,这根 鸡骨头是你事先藏好的。’女子微微一笑,将几根鸡爪骨放在一起, 登时拼成了一只鸡爪。我一看,心中惊悔交加,鸡骨头本有一百 六十四根,我猜双数稳稳胜出,结果自作聪明,反而中了这女子 的圈套o 自然了,也怪我粗心,没有留意少了一根鸡爪,也奇怪,我与这女子一桌之隔,却没有发现她捣鬼,足见此女不但心思狡 猾,手上的功夫也很了得。”

秋涛忍不住间:“你没和她交过手? ”

“没有! ”苏乘光连连摇头,“我当时心中不服,一拍桌子, 叫道:‘小姑娘,你出老千。’这一喝用上了 ‘天雷吼’,本想吓 得她方寸大乱,我再趁机赖掉赌约。谁知那女子十分镇定,连一 根眉毛也没动弹,只是说:‘苏乘光,你不也吃了一根鸡骨头吗? 我这一根还能拿出来,你那一根可能吐出来呜?出千的人是你才对,可惜作法自毙,活该你倒霉。这一局胜负已定,我有事先走 一步,你若还有廉耻,那就遵守赌约,听凭盐帮处分。’说完站 起身来,飘飘然走远了。”“你就让她走了么? ”周烈跌足大叫,“她早就打算出千, 见你吃了软骨,才把骨头拿出来凑数,你若不吃,她也不拿,这 么一来,无论如何都是你输。”

苏乘光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说:“赌博就是斗智,能叫对方 未赌先输,那也是大大的本事。这女子算无遗策,苏某不服不行。 想我苏乘光纵横赌国,身经百战,从无败绩,结果却栽在了一堆 鸡骨头上面。唉,只好遵从赌约,来此听候发落。结果等了又等, 没人来动我一根汗毛,你们说,这件事奇怪不奇怪? ”

王子昆听到这儿,太声说:“你们都听到了?他输了赌局, 自来受罚,若是擅自离开,那就是个无信无义、混赖赌债的小人, “放你娘的屁。”苏乘光怒道,“爷爷就在这儿,有种将你爷 爷杀了,姓苏的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苏师弟,别说气话。”万绳沉吟一下,转向王子昆道,“ 王盐使,贵帮打算如何处置苏师弟? ”

西城八部同气连枝,决不肯坐视苏乘光丧命,故而一时之间 十余道目光落在王子昆脸上。乐之扬站在一边,但觉杀气四溢, 也不由屏住呼吸,偷偷后退半步,只要混战起来,立马撒腿开溜。

王子昆紧蹙眉头,一言不发,似乎有一些心神不定。万绳忍 不住扬起声音,又问一句:“王盐使,敢问尊谋? ”

王子昆仍不作声,其他三个盐使对望一眼,杜酉阳咳嗽一声, 造尬道:“万部主,不瞒你说,如何处置此人,我们四个也做不 了主。”

石穿不耐道:“谁能做主? ”杜酉阳正色道:“当然是本帮帮 主。”沐含冰怪道:“齐浩鼎不是死了吗? ”

“老帮主归西。”杜酉阳顿了顿,一字字说道,“还有新帮主呢! ”

“新帮主? ”万绳讶然道,“盐帮选出新主了吗? ”

杜酉阳和淳于英对望一眼,神色迟疑。孟飞燕性直,忍不 住说:“你们不说,我来说。齐帮主仙逝之前,当着五盐使者立 下遗嘱:谁能为他报仇,谁就当这盐帮之主! ”

西城众人无不惊讶,苏乘光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有趣, 有趣,真他娘的有趣。”石穿忍不住问道:“老赌鬼,有趣什么? 为了当帮主,人人都要抢着杀你呢。”

苏乘光笑道:“那你说说,这堂上的人,谁杀我最合适? ” 石穿-愣,看了又看,忽地恍然说:“这儿的人,一个也不合适。”

苏乘光点头说:“我不是五盐使者捉来的,而是赌输了自投 罗网的,此间任何一人杀我当了帮主,其他人都不会服气。但若 一拥而上,帮主又只有一个。所以说,这是一个大大的难题,齐 浩鼎的遗命,反而成了我的护身符,贸然杀了我,他们就选不出 帮主了。”

他说到这儿,得意洋洋,但看四大盐使,均是一脸无奈,当 下笑道:“‘白盐使者’华亭呢,他怎么不在?”孟飞燕怒哼一声,说道:“华盐使找摘星楼的那位姑娘去了。” “这还差不多。”苏乘光点了点头,正色道,“找到那个女子, 方能解此僵局。但如此一来,她岂不成了盐帮之主? ”

孟飞燕神色肃然,大声说:“尊奉老帮主遗命,她若将你手刃, 自然就是一帮之主。”

场上一阵寂然,苏乘光神气古怪,忽而笑了笑,点头说:“好, 我等她来! ”西城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又惊又急。

忽听王子昆叹一口气,抬头说道:“三位盐使,我看这事太 过儿戏。一日找不到那女子,难道就一日不杀苏乘光? 一日不杀 苏乘光,难道我盐帮一日无主?以我之见,不如大家合力杀了这 小子,再推举一人担任帮主。”

“王子昆!”杜酉阳声色俱厉,“帮主尸骨未寒,你就敢这 样说话?历代帮主,都由前代帮主推举,五盐使者不过是帮主的 护卫,什么时候也能推举帮主了?”

孟飞燕和淳于英也齐声说:“杜盐使说得对,帮主遗令,断不可违! ”

王子昆眼看众意难犯,只好说:“好,好,随你们高兴。如果永远找不到那个女子,你们是否要养这姓苏的一辈子? ”

众盐使不及回答,万绳冷冷说:“此事不劳各位操心,苏乘光是我西城的人,我既然来了就要带他离开。”苏乘光一愣,冲口而出:“万师兄……”“住口 ”。万绳一摆手,沉声道,“天为八部之首,城主不在, 由我做主。”
说到这儿,他一扫儒雅,目透锐芒,苏乘米与他四 目相对,过了片刻,叹一口气说道:“万师兄,我不能跟你走。”

万绳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厉声道:“苏乘光,你要闹到什 么时候? ”苏乘光摇头说:“万师兄,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

城主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道我不太懂,我的道,你也 不尽明白! ”

万绳盯着他,脸色变幻数次,蓦地大袖一甩,袖中白影飞出,

化为缕缕细丝。笼子四面的弩手不及转念,手里的弩箭已被丝线1缠住。他们慌忙扣动弩机,冷不防万绳一抖手,力道顺着细丝传来,

登时弓弩朝上,准头尽失,笃笃笃一阵急响,数十支箭矢全都射 中屋梁。’

只听一声长啸,万绳晃身而起,穿过屋梁,双手翩翩如蝶, 上拉下扯,左推右送。八个弩手失声尖叫,一个个冲天而起,连人带弩挂在屋梁之上,身子晃晃悠悠,有如一大串蚕茧。

这一连串举动恍若电光石火,万绳落地之时,盐帮众人方才 还过神来,欲要上前相救,又为其他各部看住,不敢轻举妄动。 万绳刷刷刷掌出如风,势如大斧长戟,所过木栅尽断,木笼真如纸扎的一样,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拆了木笼,万绳又要去开铁笼,冷不防苏乘光大喝一声,呼 地一掌劈了过来。万绳吃了一惊,无奈挥掌相迎。两人掌力相交, 登时白光流窜,声如闷雷。苏乘光身形微挫,万绳也后退半步, 怒道:“乘光,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苏乘光懒洋洋笑道,“我高兴呆在这儿,哪里也不去。”

“胡闹。”饶是万绳一向冷静,此番也动了真怒,“你给我出 来。”陡然拂袖挥掌,白丝一蓬蓬,一团团,如烟似雾,从他的 袖口一涌而出,穿过铁笼栅栏,嗤嗤嗤缠住了苏乘光的双手双脚。

苏乘光深知这细丝缠绕是虚,一旦注入“周流天劲”,坚韧 如钢,可剌人周身百穴,使其动弹不得,当下不敢托大,运足“周流电劲”,大喝一声,全身自气流转,同时大力一挣,白丝线节 节寸断,于电劲中化为缕缕飞烟。

万绳哼了一声,身如疾风,绕着铁笼飞奔,掌挥袖舞,丝线 源源而出,苏乘光一时震断,立刻又被缠住,不由得喝道:“阴魂不散么? ”马步微沉,呼呼两掌向笼外拍出,万绳飘然闪过, 右手食指并起,一束白丝飞出,从头到脚,将苏乘光缠1运匝, 跟着右掌下沉,一拖一拽,苏乘光顿觉半身发麻,禁不住马步动摇, 连走两步,慌忙潜运内劲,与之相抗。

“石穿,卜留。”万绳双目圆睁,厉声喝道,“看着做什么? 还不拆了笼子?”两人如梦初醒,双双上前。苏乘光三面受敌,一跺脚,发出一声大喝,声如雷霆,震得乐之扬两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苏乘光一声喝罢,双手齐出,抓住栅栏奋力一提,卡啦啦一阵响,铁笼连根拔起,叫他举在手里,当成一样兵器,呼呼呼地 舞了开来。石穿涌身而上,一拳挥出,拳头撞上铁笼,铁栏登时 弯折,石穿却发出一声大叫,倒退两步,虎目圆睁,一张脸红了 又白,拳头也是蔽蔽发抖。

铁笼向上二跳,忽又落下。卜留挺身而上,圆滚滚的肚皮像 个肉垫,悄无声息地接住了笼子。他是泽部之主,体内“周流泽劲” 转动,有如一潭泥沼,可以陷没万物。铁笼一碰肚皮,顿为牢牟 吸住,卜留哈哈大笑,才笑两声,忽觉不妙,“周流电劲”势如 山洪破闸,顺着铁栏灌入体内,冲得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槽糕…,’卜留大大叫苦,“娘的,铁笼可以传导电劲……” 念头还没转完,早已支撑不住,松开铁笼,蹬蹬蹬连退数步,“扑通” 一声坐倒在地’一张肥脸上血色全无。

铁笼本有数百斤重,苏乘光又将电劲注入其间,凭借神力舞 开,顿时成了一件威力极大的兵刃,所过摧破,电劲流窜。山泽 二主一时不察,双双吃亏败退,万绳尽管游走无方,掌法精奇, —时之间,也无法靠近对手之身。

这一番交手,声势之大,气势之强,均是超乎盐帮众人的想象, 就连西城各主也立身不住,纷纷退出灵堂。秋涛看在眼里,暗暗 焦急,心知万、苏二人旗鼓相当,只怕胜负还没分出,先拆了齐 浩鼎的灵堂,与盐帮之间更添仇恨,想到这儿,锐声叫道:“快住手’ 听我一言。”

她威信甚高,二人应声罢手,万绳向后跳开,苏乘光则任由 铁笼落下,当啷一声,又将自身扣在下面。万绳瞪着他怒道:“苏 乘光,你给我滚出来! ”苏乘光笑嘻嘻盘坐下来,说道:“说不出来, 就不出来。”

万绳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纵身又要上前,秋涛拦住他说:“万师兄,乘光脾性倔强,遇强愈强,他心里不服,你逼也无用,这件事不如从长计议。”

“你不知道。”万绳摇头叹气,“他留在此间,当真危机四伏。 这些人不用动刀子,只要断绝饮食,就能将他渴死饿死。”

秋涛一听,大为迟疑,忽听淳于英朗声说道:“苏乘光,我 敬你是条好汉子。当着齐帮主的灵位,我淳于英发誓,一日找不 到那女子,我盐帮一日不跟你为难,衣食酒饭也样样不缺。谁若 有心害你,便是与我淳于英为敌。”说完抽出一根短戟,双手大 力一拧,咔嚓,白蜡木的戟杆断成两截。淳于英将断戟一掷,目 光扫过众人,沉声说,“如违誓言,便如此戟!”

这短戟是他随身兵刃,他折戟为誓,誓言重无可重。西城众 人无不动容,万绳看着断戟,沉吟一下,蓦地一甩袖袍,飘然走 出灵堂。其他六部见他退走,也只好跟在后面,只听苏乘光在后 面哈哈大笑’朗声说道:“诸位同门,慢走不送。”

西城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滋味难以言说。乐之扬从未见过如 此重诺言、轻生死的好汉,看着苏乘光,一时大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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