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于娟诡秘地说:“海燕,你比以前黑了好多,也瘦了,又长高了。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我介绍一个。”
我讷讷道:“还没呢,没人要了。”
于娟冲对面的宋小帅一眨眼:“怎么没人要?有人几年前就惦记你了。”
宋小帅刚才还嘻皮笑脸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慌乱地低下头。正在这时,一个小孩子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跑进来,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起一大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于娟无奈地说:“这孩子就知道玩,吃饭也要我叫好几遍。”转身又冲儿子喊:“东东过来,没看到家里来客人吗?”
323。
原来这就是顾斌和于娟的儿子东东,我赶紧拿出买的两袋糖果递给他,小家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于娟,于娟道:“阿姨给的,拿着吧。”
他高兴地接过了,剥了一颗糖放进于娟嘴里:“妈妈先吃。”
我羡慕地说:“你好幸福,东东好乖呢,长得这么清秀。”
于娟得意地抱起儿子:“还行吧,最起码,他爷爷有人拿花蟠了。”
我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在我们那儿,无论生前是显赫尊贵还是贫穷疾病,
人死了这些便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没有人拿蟠。若没有人拿蟠,死者的一生便是失败的,若有人拿蟠,且蟠越多,死者的一生便越是成功的。若有一竿白蟠,就证明死者有了儿子,不是绝户。若没有儿子,且也没招一个女婿在家,死者便是绝户了。若有孙子,孙子拿的便是花蟠,其余还有红蟠、香蟠等等。所有这些蟠,一律是儿子、孙子等男性后代拿的,女儿、孙女是不能拿的。若是没有孙子拿花蟠,即便死
者年岁再大,也只能算是少亡,不能算儿孙满堂的。
这些规矩,有些似乎看起来不合理,但在农村,约定成俗的风俗,是谁也无法改变得了的。东东是个男孩,所以他爷爷若死了,有人拿花蟠,他爷爷这一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送菜回来的顾斌听我们在谈论这些,不由就皱了眉:“吃饭时间谈这个,真不吉利。”
于娟白了他一眼,还是住了嘴。
在家吃了这么久的素食,乍一面对这满桌的鸡肉,我食欲大振。虽然鸡肉很粗糙,也没有什么鸡肉的味道,但这毕竟是肉啊。还有于娟做的几碟家常小菜,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很开胃。
因为家里鸡经常死亡,东东早就吃腻了鸡肉,只捡别的菜吃。宋小帅叹道:“东东真有福气,我整天贩死鸡死鸭子都舍不得吃呢。”
于娟打趣道:“以后你结了婚,也养鸡吧,经常死的,到那时,你想吃多少吃多少。”说到这里,她望了望我,又加了一句,“海燕也是。”
我窘得满脸通红,无意间抬头,却正碰上宋小帅火辣辣的目光,四目相对,我倏地低下头。我知道,于娟和顾斌在极力搓合我们。想想也是,同学间深厚的情谊是别人无法取代的。那时候,我和于娟同桌,宋小帅和顾斌同桌,若我和宋小帅真的成了,也是一段佳话吧。
虽然,宋小帅的活泼外向,宋小帅的嘻皮笑脸,宋小帅微胖的身材,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若能和他结婚,我就可以在家里安定下来,永远留在妈妈和弟弟的身旁,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呢。
只是我有些担心,以我现在的名声,他和他的家人,会接受我吗?
324。
吃过饭,于娟麻利地收拾碗筷,抱到院内的机压机边洗涮。谁知她刚走进院内,便传来一声惊呼:“鸡还在死!”
我们闻言都跑了出去,只见院内的围网中,又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只死鸡。有的死鸡嘴里还叼着饲料,另外还有几只虽然没死,却也没精打采的。顾斌迅速反应过来:“天太热,很多人家都生鸡瘟了,快把死鸡和己经发病的鸡拎出来,防止传染到别的鸡身上,我去买药打针!”
原来每个养鸡的人家,都有针筒,鸡生了病,根据相关的症状买来药片或药水就行了。说话间,于娟和宋小帅跨进了围网,将死鸡和发病的鸡扔出来,和没有发病的鸡隔离。顾斌刚飞奔出去买药。
我帮不上忙,便去洗碗筷,收拾干净,顾斌也买来药片和药水,药片研碎掺在鸡饲料里,药水则分别刺在鸡的腋下。但没有来得及打药水的鸡,还在不停地死,望着死鸡越来越多,于娟急得抹起了眼泪,连声乞求道:“老天爷,行行好,不要再死了,不要再死了,再死今年我们就白忙活了。”
我听得心酸,这些鸡都喂了近三个月,眼看就能卖了,这样一生瘟,不但三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连本带利,不知要损失多少呢。顾斌家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好再呆下去,安慰了于娟一会儿,便和宋小帅起身告辞。
刚出门,宋小帅便担忧地说:“连本带利,不知要损失多少呢。他们家生活,除了顾斌贩死鸡死鸭子,就靠这些豢养鸡了。你知道吗?于娟和东东是没有口粮田的,三口人只有顾斌有口粮田,于娟爱面子,再加上娘家也不富裕,她的口粮田虽然在娘家,她也不好象有些人那样,回娘家拉粮食。”
我点点头:“知道的,我们村很多分过土地后嫁来的媳妇也是这样。”
宋小帅无奈地说:“虽然他们没有土地,但依然被称人为农民,没有土的也叫农民吗?想想真是讽刺!”
我怕他又说出什么激烈的话来,安慰道:“大家还不都是这样过,你不要想那么多,想也没用的,反而自己受累。”
他自言自语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思想的女孩子,和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也这样麻木。”
我尴尬道:“我再怎样聪明再怎样有思想,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子。”
他沉思一下,点了点头:“也是,你这次回家,还打算出去吗?”
我苦涩地说:“我不想出去,一点都不想,可在家里,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325。
他笑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啦,比如编苇席啊,喂豢养鸡啊。这些你要是都做不了,就买几只小免子喂呗,每天只要到地里薅青草就行了,也不象豢养鸡那样容易生瘟疫。”
我半真半假地说:“那你怎么做这些事呢?你说话一套一套的,牢骚满腹,可你贩卖死鸡死鸭赚的就是昧心钱。去年非典,还有这几年的禽流感,听说都是通过鸡鸭传播到人体的呢。”
宋小帅一瞪眼:“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是农民,土地都被村干部及期亲朋好友承包了,开电器修理铺又没有本钱,你叫我做什么?再说了,你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你应该知道,农村哪家鸡生瘟疫死了舍得扔掉?就算不卖,也都是自家吃了。前几年猪肉生瘟,那些米猪肉还不是把米粒去掉照吃不误,煮熟就行,也没见哪家因此死人了?农村人,一年难见几次荤腥,再象城里人那样讲究,就别想活命了。”
确实如此,我小时候家里死了鸡鸭,那时候并没有人来收,都是自家吃的,那些鸡鸭,几乎都是病死的。记得每次家里死了鸡鸭,爸爸妈妈因此要难过好几天,我和我弟却盼着多死几只,因为可以改善伙食。
虽然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宋小帅的出现,无疑为我的生活揭开了一个新的篇章,但我残存的虚荣心还是对宋小帅从事的职业不太满意的。倘若我真的和他走在一起了,以后亲戚朋友若是问起:“海燕,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怎么回答?我难道这样说:“他是收死鸡死鸭的。”多不好意思啊。
所以,明知自己没有理,我还是底气不足地说:“你可以做别的,可你看你,除了贩死鸡死鸭就是卖假烟,没一样是光明正大的。”
没想到,他竟然强硬地说:“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造鸡蛋、鸭蛋满天飞;猪肉有瘦肉精;大棚蔬采加生长素,因为虫子的抗药性强了,农药制造得越来越毒,每一片叶子上都浸满了农药;水果放催熟剂,水果贩子为了防止腐烂,喷了许多化学药水;火腿肠是几十种化学药品调制的,有的还放敌敌畏;鱼是被污染的水里养的,吃了会得白血病;猪血吧,屠夫们常把猪屎、猪尿放在一起搅抖;更可恶的
是地下工厂加工的潲水油,他们用猪桶去阜沟晔占?噘赓獾匿???儆眉蚵?墓ぞ叻掷氤隼锩娴挠停?芏嗳颂氨阋耍?缘亩际悄侵钟汀G凹柑欤?壹乙煌坝统缘胶竺妫?伎吹降撞亢诤鹾醯某恋砦铩N颐桥┐迦嘶购茫?缘氖亲约捍虻牧甘场L?涤行┖谛牡拿追纷樱??嗽黾哟竺椎闹亓浚?谷话寻资?贩鬯榱硕对诖竺桌铩;褂械奈?嗽黾哟竺椎墓庠螅?谷话压ひ涤玫氖??对诶锩妗S质前资?酚质鞘??模?闼嫡饷谆鼓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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