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演武传·黄道·第一卷 雏龙惊蛰 第十八 ~ 十九章 煌煌金麟不夜城

“圣明来源于君主本身,而不是臣下的忠言。在昏君眼里,即使天使的声音,也终会化作恶魔的诅咒。”

《古神纪》记载“天,本是古神的帷帐,地,本是古神的卧床,人,本是古神的梦境;森罗万物皆存于古神长眠中,古神苏醒,则万物不存……古神在梦中构建起整个世界,建立起无数的王国,禁止人们信仰异教,禁止互相杀伐征讨。”

然而,人们却无视于古神的戒律,擅自信仰异教,甚至彼此战乱不休,古神为之震怒!在神的睡梦中,他将世界一分为二,一半“东域”一半“西域”。至于分割东西的,是一道海沟,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世人惊悚敬畏的称其为“金恩加之”——“无底的深渊”。

在征讨饕餮的战斗经历了三天以后,位于赤龙帝国最西方,只有越过名为「金恩加之」的恐怖海域才能抵达的「金麟」乐土上。白色的猛虎,悠闲地匍匐在「麒麟城」皇宫宫门前,独自打起了哈欠。

它的出现,让无数守卫的神经线都高度紧绷起来,在白虎震动天地的唏嘘声中,守卫们剑拔弩张,生怕它会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人群的汗水,被金麟帝国燥热的天气蒸发为点点水气,使得周围空气也随之而阴霾潮湿。白虎却头也不抬,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一样,照旧哈欠连天,久久不绝,根本没把这许多士兵放在眼里。

月光洒落在皇宫朱红色的大门之上,却反射出了耀眼的金黄色光芒。

这里,正是经济财力位居四大帝国之首的——「金麟帝国」政治与经济的中枢,「麒麟皇城」的所在。

「麒麟皇城」,自「麒麟帝国」统治时期就开始存在,位于「金麟帝国」首都「金座」的最中心处,由一系列独立的建筑群所构成。

除去大大小小的皇家宫殿,更有无数的喷水池将其围绕,自然的抑或人造的森林,花园,雕刻,山石,河流、草场等应有尽有,俨然人间仙境。加之整栋建筑物常年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所笼罩,就更显得珠光宝气,灿烂辉煌,也由此为它博得了“不夜城”的美誉。

为了维护这庞大的宫廷体系正常运作,宫殿中的随从以及女仆超过了三万人的大关。他们每天都要负责打扫、清洁、招待、花园管理、饲养各种禽兽 ——「饲养禽兽」这是金麟国宫女们背地里很喜欢的说法,不管是负责照料动物的,抑或照料人的。总之,每日里皇宫都人潮凶涌,摩肩接踵,极尽奢华,也代表着 金麟皇帝近乎无限的地位与权势。

熟读史料后我们可以发现,金麟帝国的都城在历史上有一度并不固定,甚至累计迁移了数百次之多。以至其陪都之广,占地面积之大,与它的经济 地位一样,同时堪称为四大帝国之首。只是这种迁移,却大多不是出于资源补给、战争、文化、乃至政治需求,甚至根本不是出于任何能够摆在台面上的理由。

如果硬要说出原因,我们只能理解为,金麟帝国自打开国皇帝「金麟文武昭明大皇帝」陛下以始,就都患有一种疾病——叫做“喜新厌旧”的遗传性顽疾。

现在的「麒麟皇城」是由当前在位的金麟帝国第十五代皇帝,在其原址重新翻建,所以短短十年的时间,便拥有了现今的庞大规模。然而,这也是他在短短十年内,所修建的第四座皇宫了——十年来金麟帝国国民收入的三成以上,都花在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建筑物上面。

即便如此,他却仍旧难以满足于这栋宏伟绝伦的建筑,甚至公开说:“……虽然这座宫殿有不少优点,但要以它来象征我们超过400年历史的伟大 国度,来象征我们这世界第一的金麟帝国,显然太过儿戏……为此,我将向我的历代祖先,尤其是第四代皇帝「敏孝皇帝」陛下看齐,他独自创建了37座皇宫的辉 煌记录,至今依然是我辈难以逾越的高墙。”

后世甚至有人戏谑说“金麟帝国创世的祖先,曾是位伟大的建筑工匠”。

此刻,在「麒麟皇城」最核心处,在名为「麒麟殿」的皇家议政厅中,代表着金麟帝国最高利益的权利者,“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金麟帝国大皇帝陛下,正高傲的端坐于稀世珠玉所打造的纯金王座之上。

他神情高傲,睥睨群伦,卑微到犹如蝼蚁的侍臣们,垂首站立两侧,随时准备恭迎他的凌虐。至于威武的侍卫,则手持金色长戟,戒备森严的罗列两侧,捍卫起这位任性王者的所有高傲与权威,也是防止某些“习以为常”的“特殊状况”再度发生。

王座之下,一名俊朗美貌、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单腿跪拜在血液般鲜红的皇家地毯之上,聆听金麟皇帝那嘶哑得让人“振聋发聩”的教训。

“还是昏昏沉沉的……”不知为何,自打接受了从年轻人的跪拜之后,金麟皇帝便一个劲的头晕起来。

“算了!滚开吧!”恼怒的皇帝推开了没用的御医,反正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痛,决定暂且不去理会它。

“你这个贱民,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算将任务都完成了吧?!”目空一切的皇帝,面带鄙夷的向着年轻人说道。伴随着说话声,他那肥胖的身躯也随之起伏,上下摇曳。

“没错,尊敬的皇帝陛下。”年轻人的回答从容而稳健,显得不卑不亢。

“当初军师向朕举荐你时,你许诺自己能轻易的完成那些事情,现今都做到了吗?!”皇帝轻蔑且躁动的话语,沙哑的声音,幽灵般飘荡在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宫殿内。

“是的,我的陛下。”年轻人的回答依旧响亮,虽然身处下位,却隐隐渗透出一股威严气魄。

“是吗?!”皇帝臃肿的面部肌肉痉挛般微微抽搐,不怀好意地反问道。

“秉承您的命令,借助您的龙威——镇压南方蛮夷、平定北方叛乱、铲除西方匪寇这些「小事」,我都已经独自办到——我的陛下。”

“那么最重要的呢?!最重要的!!!「穷奇」的毛皮!……不,诛杀东方凶兽「穷奇」的证据在哪?!”皇帝用同其身份极不相称的方式呼喝起来,野兽般暴跳如雷,如果不是体重制约,他甚至可能已经窜到了房顶上。

“当然就在——它的主人,名为「穷奇」的凶兽身体上了——以前在哪里,现在也依然在哪里,我的陛下。”年轻人语调和缓平静,利落且诙谐的回答了他。

“你!!!……朕,作为太阳底下最宽厚、最仁慈、最智慧的君主,当初并没有驳斥你那近乎逾忌的「任命我为将军」的荒诞请求,而是给你了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吗?!”可惜皇帝陛下却没有什么幽默感, 年轻人的说话只能让他更加愤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的,陛下。”

“那么,你就用这种口气!这种办事效率来回报皇恩吗?!”金麟皇帝青筋暴起,他的口水如同雨露般喷洒而下。如果不是为防备臣下刺杀,臣下必须和皇帝保持百步开外的距离,那么所有在场者恐怕都将有幸享受到「皇恩沐浴」了。

当此之际,年轻人却不再多说些什么,反而自顾自站起身来,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你,你要干什么?!”感到情形似乎有些不对,皇帝因而紧张起来。这反常的举止,也立刻引起侍卫的高度警觉,他们本能般展露出了锋利的刀剑,并对了准年轻人,以便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忤逆”行为。一些胆子较小的宫女,甚至因此发出了尖叫。

“请不要叫了,请把那些「玩具」也收起来。”年轻人柔声说道,继而把手伸进了随身衣袋之中,想要摸索出什么东西。

“他,他要拿出凶器了!快,快抓住他!”皇帝恐惧的尖叫着,看来入宫之前的搜身,并没能阻碍某些有心人将一些“小玩意”带进来。

可他却说得实在太晚,转瞬间,年轻人已将手由衣袋内再次伸出了。

但是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却那里是什么匕首短剑抑或其它凶器,那是一颗光球,一颗明珠,宛若太阳般耀眼,仿佛明月般幽深。

“「饕餮遗珠」!”

伺候于皇帝左侧的左令尹元择大人高喊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平日里鉴赏和收藏了数万种珍宝古玩,即便堪称为金麟王国第一的行家里手,即便同时拥有着重臣地位与亿万家财。然而,这被他称作「饕餮遗珠」的明珠,却是他仅在家藏典籍中才有幸一睹的绝代之宝。

所谓“九天争辉凤凰羽,九渊夺光饕餮珠”。据古籍记载,「饕餮遗珠」是只在大凶兽饕餮体内才能凝结成形的最珍贵珠宝,也是唯一能同早已灭绝的凤凰羽毛相提并论的稀世奇珍!单以经济价值而论,它的价值更远远超越了赤龙帝国皇帝引以为傲的「青龙之卵」!

“这,这就是那传说中的旷世神珠?!”金麟皇帝也曾听过这珍珠的传言,却犹自不敢相信自己那被赘肉挤压成隙缝的双眼,诚惶诚恐的向左令尹请教道。

“没,没错,若是和它相比,那穷奇的皮毛简直是笑死人的寒酸!就连「青龙之卵」、「麒麟残甲」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左令尹元择大人欣喜若狂的回答道。

书中描述这明珠“拥日之光辉,得月之深邃,虽日月交至,终不及其奇珍璨璀”,但凡看过相关记载者,便一眼就能分辨出它的真假。

“那么,贱民……不!我的爱卿,你,你拿出这颗珍珠是要?……”皇帝那近乎闭合的双眼忽然如拉链般打开了,与他肥硕的身躯极不相衬的,放射出宛若豺狼般贪婪的渴求目光。此时,他早已忘记了一切的不愉快,称呼年轻人为“爱卿”,而不再是其他什么。

“当然是谨献给您的,我最尊敬的皇帝陛下。这是诛灭凶兽「饕餮」的证据——虽然不是「穷奇」,或许您有些遗憾吧?”年轻人口头上虽然说得无比恭敬,但我们却仿佛可以听到他内心深处传来的阵阵咒骂声。

“遗憾?!才不会有那种事情!好!做得太好了!做得好极了!……内侍!快!快啊!快把那个宝贝……哦,不,不,快把那个证物拿来!”

「内侍」,也就是遭到「去势」的太监,小心翼翼的从年轻人手中接过那唤作「饕餮遗珠」的饕餮内分泌产物,将它安放在绢丝做成的银白色托垫之上,亦步亦趋,万般恭顺的贡奉到皇帝面前。

“啊哈哈哈哈!赤火心那个乡巴佬!玩弄权术的恶棍!总是在列国皇帝——特别是朕的面前吹嘘他还不如鸡蛋的「苍龙之卵」!说什么稀世奇珍!好 了!这下好了!下次「四国议事」时,我一定把这宝贝带去!等着吧!我甚至能想象到赤火心那独眼龙哭丧着脸的颓废样子!”金麟皇帝激动万分的接过明珠,挥舞 着手中象征无上皇权的金麟宝杖,欣喜若狂的狞笑道,甚至连权杖离手落地也茫然不知。

“那么,尊敬的皇帝陛下,我的任务达成了吗?”

“达成了!达成了!爱卿不愧是国家栋梁,朕的虎将,又有军师的举荐,我早说过你不会令朕失望!从今日起,从现在起,你就是……属军师府节制正三品参将,「白虎将军」!”处于狂喜中的皇帝,绝不会吝惜这些他本就视若无物的官位。

“对了,光是将军还不够大!你的功绩实在太大了!我还要赐给你名誉!这样……我赐你四等爵,从此你将不是平民,你将成为子爵——「饕餮子 爵」!”皇帝近乎亢奋的欣喜还在延续着,甚至由他口中凭空创造出一个名为「饕餮」的爵位。这个名字在此前的金麟帝国历史中从来不曾出现过。

“你的家眷,你的亲族,甚至你那白色的「小猫」,都将因你而终身荣耀!”金麟皇帝这位“明主”,对臣子是多么的体贴入微啊。

“皇帝陛下,我可以退下吗?”年轻人早已厌倦了这种无趣的,荒诞的,浪费时间的谈话。

“好吧,好吧,朕亲爱的爱卿。你正式的任命,稍后会派人送到军师府去,送给「饕餮子爵」!啊哈哈哈哈!”皇帝似乎很满意这最新创造的爵位, 甚至特意强调着爵位名称。但他那死鱼般的双眼里所始终注视的,却不是这名立有大功的年轻人,而是自己手中那名为「饕餮遗珠」的璀璨珍宝。

森严的宫门之外,一名蓝衣男子正翘首以待年轻人的归来。

“平安无事吗?”蓝衣男子问道。

“当然了。”面对着蓝衣男子的询问,刚刚迈出宫门的年轻人从容不迫的回应道。

“老实说,命令你去取「穷奇」的毛皮,你却将「饕餮」的遗珠拿了回来,真的连我也没办法预料到!”

“虽然命令的原文是「诛灭穷奇,取回它的毛皮当作证据」,可我却并不认为杀死「饕餮」或杀死「穷奇」有多大不同……尤其是对我们这位皇帝而言,你懂我的意思吧?”

“哼哼,当然一样——不,这样或许更好得多。” 蓝衣男子轻蔑一笑,对自己的主君毫无尊重可言。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吧?”年轻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对蓝衣人说道。

“那是当然,但你已有了明确的行动方案吗?”

“有你「天下第七」在,这些小事还需要我去考虑?”

“哈哈哈哈,你真是学坏了。同我小师弟相处了一天,居然连说话方式也变得像极了他?”

此时,刚刚被封为「饕餮子爵」的年轻人高昂起俊美绝伦的脸颊,目光遥视无边深邃天际:“那个有趣的家伙吗?有空时,倒真想同他再见一面,决出个高低。”

似乎与年轻人的说话遥相呼应,肉眼所不可视的穹苍之巅,紫色帝星璀璨生辉,威势震撼天地。

“阿嚏!”

遥远的东方赤龙帝国境内,有个名为陈修闵的年轻人,于同一时间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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