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青春期和性教育的对话

  关于青春期的性教育，我写过一些文章表达过我个人的看法。下面这段对话发生在2011年的12月下旬，我把大概对话内容在一个群里和部分朋友做了分享，大家在惊讶我坦率的同时，也表示了认可，并希望我把它整理成文。因为我觉得这一场对话比较直白，不一定适合贴到博客公开分享，所以一直让这段对话躺在草稿箱里。

可是最近这一周，我在不同地方都听到大家都孩子的青春期教育展开热烈的讨论，看到妈妈们对孩子如此关切，我觉得真是特别高兴，孩子们在开明的父母引导下，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这是多么的幸运。我认为，正确的婚恋观，择偶观，都和适时的青春期性教育是相辅相成的，和孩子对话的时候，完全可以把这些都糅合在一起讲。而且，对孩子的教育，不仅仅是语文数学英语的知识性学习，还有更多生活观念和人性的部分，或者后者对孩子未来获得幸福人生更有帮助。所以，今天我就勇敢地把我和儿子那段一两个小时对话的概要发表出来，给大家提供一个青春期性教育的思路。

这里我要说一个背景，小竣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对男女人体结构和精子、卵子、胚胎发育过程等有了认识，之后几年里对女性的月经生理周期、男性生理成熟后会发生遗精现象等，都有了理性的认知。唯独有一个问题他没问过，我也没讲过，终于，在2011年12月下旬一个周末的下午，外公外婆和弟弟都出去了，我正在搞卫生的时候，我听到他问爸爸了。

“爸爸，你的精子是怎么进入妈妈的身体遇到妈妈的卵子的？”站在书房的门口的儿子朗声问爸爸，房内的爸爸完全没有意料到孩子会在这个不经意的时刻，大大方方地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问你妈妈去。”爸爸愣了几秒钟后，我听到他窘迫的回答。尽管几年前我们私底下聊天他曾经说过将由他对儿子进行青春期性教育，那时候他还说这应该是爸爸的事，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推给了我，因为毫无准备的他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儿子。
“妈妈，爸爸的精子当初是怎么进入你的身体遇到你子宫里的卵子的？”儿子走向我，大大方方地把问题对我又提了一遍。
“是爸爸把他的生殖器放进了妈妈的生殖器。因为输精管和输卵管都在生殖器上。”正在搞卫生，我也没有时间去网上搜相关的视频或者图片了，那就干脆实话实说吧，我不愿意欺骗孩子，因为他是这么的认真，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跟平时的其他疑问没有啥不同。

“哎呀，那么臭，怎么可以进去啊？”儿子边说变做出很恶心的表情。很明显，我以为他看书看懂了，但是其实他还是把肛门和阴道搞混在一起。

“怎么会臭呢！你拉臭臭的肛门和排尿的小鸟是同一个地方吗？”

“不是。”

“可不，你是分开两个器官，女人也是一样啊。臭的是肛门，生殖器不是肛门，是前面的阴道啊，你不要把这两个器官搞混了，子宫的输卵管是和阴道连通在一起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儿子恍然大悟。

“是啊，爸爸和妈妈在很相爱很相爱的时候，爸爸就非常兴奋，这时候他的阴茎就勃起了，因为这样它才有力量进入妈妈的身体。这样的行为，就是你以后会看到的一个词，叫性行为。因为我和你爸爸很相爱才会做这样的事，所以我们把孩子叫做父母爱的结晶，你们都是父母爱的产品啊。”

“哦！”他似乎挺以此为傲的。

“不过你必须知道一点，这样的性行为，只应该是夫妻之间进行才是对的，这是一个社会的伦理道德问题。如果不是夫妻去进行这样的行为，就会被视为一种不道德的行为。还有啊，如果一个男人在自己一个人兴奋的时候，没有得到女性的许可，强行与女性发生性行为，那就是报纸上说的强奸，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罪行。不过现在强奸这个词，也用来引申用来说违背一方意愿的强制性施加的其他行为。”我想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妨就说得透彻一些，因为这样的词汇在外面报摊的标题上，隔三岔五都能看到，不是我不说就可以回避的，也不是我不说孩子就不好奇的，他不问也会猜，与其让他瞎猜，不如让我明明白白告诉他，免得他误会。我就曾经听过几个小学生在放学路上用谁强奸了谁来乱开玩笑，但是我估计他们十有八九都不懂强奸到底是啥意思，大概他们就觉得这不是个好词罢了。

“前几天你不是看到报纸上写着一夜情还拿来说来着吗？啥叫一夜情知道不？就是不是夫妻的人，非婚男女，在一起上床进行不道德的性行为，如果是一方付钱给另一方，就叫性交易。你看看，这个社会，都成什么样了！”

“这就是道德沦丧！”儿子补了一句很像大人的话。

儿子站在厅里认真倾听，我则一边正儿八经地讲解，一边忙碌着跪在地上擦地板。大概看我说得太坦诚了，我和儿子也都是一副学术探讨的口吻。里屋的竣爸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也走出来加入我们的讨论。这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十岁半的儿子，而是一个年轻成熟的朋友，他大方跟儿子探讨起来婚姻道德的问题，还特别把报上报道过的中学生因为缺乏生理常识，偷食禁果，怀孕流产的事例拿出来讲。

“现在你明白了吧，性行为可以让人类生育繁殖。而能生儿育女还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成熟的身体。男孩和女孩子生理成熟的标志是什么？”
“女的要来月经呗，男的就是遗精呗。”回答很顺畅，因为这是以前和他谈过的话题。

“对了，没错。男孩子嘛，遗精比较简单，换条底裤，换个床单洗了就行了，但是女孩子来月经就比较麻烦，你看妈妈就知道了，要好多天。因为月经期是子宫要辞旧迎新，流不少血，所以这个阶段的女生会抵抗力下降，比较虚弱，做男人的就应该多多体谅女生，多一点照她们。比如你和爸爸，就要在妈妈的生理期多照顾和迁就妈妈，帮妈妈多做点事，让妈妈好好休息，对不对？”

“嗯。”儿子点头称是。他一向都是非常体贴妈妈的孩子。

“做男人，就要有做男人的责任。你想想，女人怀孕生孩子，那是多么辛苦的的一段日子啊。可是一旦夫妻之间有性行为，就难免会让女人怀孕对不对？女人不能一怀孕就生孩子啊？这不是还有计划生育吗！所以啊，这时候你在药店看到的那些避孕套就派上用场了，那就是套在阴茎上，避免流出来的精子进入输卵管导致女性怀孕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走出去随便一看，哪个药店、超市没有避孕套卖？连很多士多店都是摆放在收银台的位置。家长不说，孩子就看不到吗？孩子不问，心里就不会犯嘀咕吗？与其让他们懵懵懂懂瞎猜，不如直接明白告诉他们好了。孩子早晚会找媳妇结婚的，了解一些女性特殊的生理特征是有必要的，今天他懂得体贴生理期间的妈妈，将来他就知道如何心疼自己的妻子。很多男人就是因为对女人一无所知，所以不懂得如何关心体贴自己的太太。

后来我们还讨论到了结婚，生孩子的话题，说到了意外怀孕会产生的后果，粗略地给他算了一下养一个孩子的成本，没有准备的婚姻可能面临的种种困难。小竣自己得出的结论就是在没有独立的经济基础养家糊口前，不能让女人怀孕，必须管好自己。我希望小竣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告诉他，如果你没有确定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没有打算娶她为妻，最好是不要和她上床。没有确认有能力做父母前，千万管好你的精子，不要让女人怀孕，因为除了要对女性负责任，生孩子养孩子，是一件非常严肃和责任重大的事情。“只有在父母都很相爱的情况下，有准备有期待里孕育出来的孩子，才会是幸福的，比如你就是。”我这样对小竣说。

从生育孩子的话题，我们又讲到了该怎么选择一个好妻子。找好妻子的标准，是这个女人的贤惠和聪明，绝不仅是外表。贤惠的妻子才能做丈夫的后盾荣辱与共，聪明的妻子能生聪明的后代，因为孩子的智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母亲。儿子看我再三强调品格和智慧，有点不服气地说：“难道就不能找到又漂亮又聪明吗？”我说美貌与智慧并存当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二者之间，一定是智慧放在前面作为第一考量因素。美貌会随着年龄衰减，但是智慧相反，越有智慧的人，魅力越大。我相信，这些道理在他还没有感情经历的时候告诉他，当他以后选择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这些话自然就会回想到他的耳边，成为他判断标准的一部分。如果等成年后开始有心仪对象的时候再跟他念叨这些话，他就会觉得我这个老妈子太罗嗦了，那时候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自觉和判断，但我们过来人都知道，直觉这东西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不靠谱的。

后来，我感到我和他爸跟他的对话太直白太坦率了，毕竟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担心给他一个这类话题很平常的印象，在学校提出来公开和同学们讨论交流。他自己倒是觉得没啥，就怕那些不理解的同学把他当小流氓可就麻烦了。于是我开始跟他说起来东西方文化对性的不同认识。西方人认为性是人性的一部分，会客观一些，甚至有过走极端到了性解放性开放的地步，比如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就提倡这个。当然后来他们又回归道德，也一样讲究伦理秩序，因为真正的爱是私密的，爱情是自私的，也是唯一和排他的。总体而言，他们对性比东方人要更客观和坦诚。我们东方人则比较含蓄，内敛，很多事心知肚明，就是不明说。比如对性的认识和理解，东方人认为这是很私密的话题，如果公开场合讨论，就容易被大家误会，甚至被认为是污秽下流等。所以今天这些话，你在家和爸爸妈妈讨论是没问题，但是不方便在外宣讲，你知道这些道理就行了，没必要到外面和外人讨论。

我之所以这样和孩子讲，是告诫孩子别在学校和同学讨论此类话题，因为家家的家教都不一样，搞不好就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孩子本是抱着学术探讨的态度来求知的，我不希望他因为不谙人情世故受到误会或者伤害。

在接近两个小时的对话中，我们一家三口诚恳又热烈地各抒己见，详谈甚欢。与其说是对孩子进行性教育，不如说我们一起进行了一场关于生活、关于人性和道德的大讨论。我和他爸在过程中举了很多小竣也熟悉的案例来说明我们对生活的认识，具体的事实对增进孩子的理解是有帮助的。因为小竣是男孩，我们主要是从怎么做好一个男人和我们对爱情婚姻家庭的态度这个角度来和儿子展开对话的。谈话结束的时候，我的卫生也搞完了。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一个心理学方面的文章，说十到十一岁对孩子进行青春期的介入教育是效果最好的，恰好小竣的提问也是发生在这个时间段。上周外公外婆走了后，我又给小竣看了一个青春期男生生理发育变化的科教片视频，让他对青春期生理发育特征有一个更直观的认识。提前预知自己以后要面临的身体变化，对他未来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青春期发育成长，科学理性地护理自己的身体，我认为都会很有帮助的。

在我看来，性话题，并不是一个不可触及的雷区。这是人性不可回避的一部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人生绝对不只是数理化和文史英语，是多面立体的，性生理发育不过是人性最基本的过程，无论我们跟孩子讨论与否，孩子迟早都必须面对的一门课程。当孩子一本正经充满好奇地问我的时候，我不愿意顾左右而言他，遮遮掩掩，这只会给性披上神秘的面纱，引起孩子更多的好奇和向往。

不过，这次青春期预教育过程，我再次感受到了小竣追根究底的求知精神。因为他昨天晚上问了我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妈妈，我现在还有一个疑问，精子进入女性的身体后，如果没有遇到成熟的卵子，它会怎么办？是不是就呆在那里继续等待呢？”

哈哈，这个问题真是太有趣了，多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啊！人体的生育繁殖，本身就是非常奇妙的学问，这个年龄的孩子，对此充满好奇，是可贵的科学求知精神。于是，我开始跟儿子讲精子、卵子的生命周期，讲女性普遍的排卵期和最佳受孕期，同时也强调了个体存在差异，不能一概而论。思路活跃的儿子从这个话题又联想到双胞胎的受精有何不同，因此又讲到同卵双生和异卵双生的不同情况。这样一路下来，我几十年里积累的人体生理卫生知识，都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倒给儿子了。

我自认为是一个开明的妈妈，我希望尽我所能地帮助儿子对人性、对人生有一个正确和客观的认识，而不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电脑上搜索，去实践中摸索，受到这方面的困扰，或者在以后的爱情路上因为不经思虑走过多弯路，误人误己。虽然有些道理我讲了或许也不一定有用，但是我不讲，就一定没用。

如果我们对孩子敞开心扉，孩子就不会对我们关闭心门。坦诚地面对孩子的懵懂和好奇，真诚地信任他们无邪的心地，用科学的精神释他们的疑，用我们的人生经验帮助他们解惑。只有今天就预设预埋，铺下畅通的管道，才能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让孩子顺利走过青春期，迎接他们光明美好的未来。

竣妈后注：

需要注意的是，我和小竣之间能自然而然地开展这样的对话，有一个前提是之前若干年的铺垫，小竣有了相当的相关理论基础累积。这里勇敢发出来，是抛砖引玉给大家提供一个青春期性教育的思路，请大家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酌情处理。此外，小竣是男生，我引导过程也是侧重于此，女孩子，应该有更适合女生的引导思路。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