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老第二十

 

解老第二十

本文和下文《喻老》都是韩非对老子《道德经》的解释,也是现存最早的注老文献,本文涉及《德经》九章和《道经》三章,这种先《德经》后《道经》的次序与现今通行本相反,却与帛书《老子》相同,因而具有版本学和校雠学意义。同时,因为韩非站在法家的立场上吸纳老子学说,其中许多理解显然打上了法术家的烙印,如原始道家基于归真返朴的理念形成的崇道德黜礼义的思想,在此被借用为否定仁、义、礼、忠、信的理论前提,进而成为后世法家反传统反文化即反礼乐文明的思想武器;原始道家出于全身保真的目的而反对的前识,在此却成了笃信刑名参验的功利主义者嘲笑的对象;又如,韩非从道家祸福相依的相对论中演绎出法家严刑峻法的政纲,经过对老子原文中“圣人”内涵的巧妙替换,将一个知雄守雌、善利万物的道家形象转换成了法家所推崇的霸主……诸如此类,都可以看出韩非对老子学说的改造,从中可看到这一段中国思想史的微妙嬗变。

德者从首节起至第九节共九节,解释《老子》第三十八章即《德经》首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内也。得者,外也二句谓德是内部世界本有的属性,而得则是要求诸外部世界的。“上德不德从下句看来,韩非将这个字借为“得””,言其神不淫于外也。神不淫于外,则身全,身全之谓德。德者,得身也句谓得于身。韩非认为德不向外求,得之于自身。凡德者,以无为集,以无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为之欲之,则德无舍止泊处,归宿,德无舍,则不全。用之思之,则不固,不固则无功,无功则生于义同“有”这里通“得”。德承上句“德”借为“得”,下句首字“德”同则无德,不德则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老子原义极其含弘广大,三个“德”字都可作如字解,韩非只取其一端加以引申发挥,下文类此者夥矣,读者将它当作一家之言则可,视为定论则大谬。”

所以贵无为无思为虚中国古代哲学中一种真空妙有的形上境界者,谓其意无所制也。夫无术者,故以无为无思为虚也。夫故以无为无思为虚者,其意常不忘虚,是制于为虚也。虚者,谓其意无所制也。今制于为虚,是不虚也上文谓无术者执着于虚反被虚字牵制,是亦不虚。虚者之无为也,不以无为为有常句谓不把无为当作经常要注意的事,不以无为为有常则虚,虚则德盛,德盛之谓上德。故曰:“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也。”

仁者,谓其中心中心,内心欣然爱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恶人之有祸也。生心生心,犹本心,天性之所不能已也,非求其报也。故曰:“上仁为之而无以为无以为,没有所以要这样做的目的也。”

义者,君臣上下之事,父子贵贱之差等差也,知交朋友之接交接也,亲疏内外之分分际也。臣事君宜,下怀上宜,子事父宜,贱敬贵宜,知交友朋之相助也宜,亲者内而疏者外宜句谓亲近的人得以接纳、疏远的人保持距离,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义者,谓其宜也,宜而为之。故曰:“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

礼者,所以貌情貌情,表现情感也,群义群义,指君臣父子贵贱贤不肖知交友朋亲疏内外之宜之文章文章,外在的表现形式,这里指处理各种关系的礼仪制度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贵贱贤不肖之所以别也。中心怀三字谓心中存着念头而不谕明白,其义同“故”疾趋卑拜四字极言其敬而明之;实心实心,亦内心也爱而不知,故好言繁辞以信通“申”之。礼者,外饰之所以谕内也。故曰:“礼以貌情也。”凡人之为外物动也,不知其为身之礼也二句谓人们被外界事物所感发的时候,常常疏忽了他们自身应表现出的礼节。众人之为礼也,以尊他人也,故时劝时衰。君子之为礼,以为其身;以为其身,故神之神之,以之为神,谓特别注重礼节为上礼。上礼上礼,即君子之为礼神而众人贰即不专一,故不能相应君子上礼与众人贰不能相应;不能相应,故曰:“上礼为之而莫之应。”众人虽贰,圣人之复恭敬,尽手足之礼也不衰,故曰:“攘臂而仍之句以君子捋起袖子伸出手臂喻其一如既往恭敬尽礼之状。”

道有积而德有功,德者道之功。功有实而实有光句犹谓实于中而秀于外,仁者德之光。光有泽而泽有事,义者仁之事也。事有礼而礼有文,礼者义之文也。故曰:“失道而后失德,失德而后失仁,失仁而后失义,失义而后失礼。”

礼为情貌者也,文为质饰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质而恶饰。夫恃貌而论情者,其情恶也;须饰而论质者,其质衰也。何以论之?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隋侯之珠《淮南子·览冥训》高注:“隋侯,汉东之国,姬姓诸侯也。隋侯见大蛇伤断,以药傅之,后蛇于江中衔大珠以报之,因曰隋侯之珠。”后常与和氏璧并提,指称宝器或人之美德美才,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间,其礼朴而不明,故曰礼薄也。凡物不并盛,阴阳是也;理相夺予,威德威德,刑赏是也;实厚者貌薄,父子之礼是也。由是观之,礼繁者实心衰也。然则为礼者,事通开启人之朴心者也。众人之为礼也,人应回报则轻欢轻欢,轻浮地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不应则责怨。今为礼者事通人之朴心,而资提供之以相责之分尺度,能毋争乎?有争则乱。故曰:“夫礼者,忠信之薄也二句谓礼是内心忠诚不够的表现,而乱之首发端义同“也”。”

先物行、先理动之谓前识。前识者,无缘而妄意通“臆”度也。何以论之?詹何詹何,楚国隐者坐,弟子侍,有牛鸣于门外。弟子曰:“是黑牛也而白题额头。”詹何曰:“然,是黑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视之,果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以詹子之术臆度之术,婴缠绕,羁绊,这里引申为惑乱众人之心,华焉二字谓华而不实殆矣!故曰:“道之华也。”尝义同“若”试释放弃詹子之察,而使五尺之愚童子视之,亦知其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也。故以詹子之察,苦心伤神,而后与五尺之愚童子同功,是以曰:“愚之首也。”故曰:“前识者,道之华也,而愚之首也。”

所谓“大丈夫”者,谓其智之大也。所谓“处其厚不处其薄”者,行情实情实,即上句“厚”也而去礼貌礼貌,即上句“薄”也也。所谓“处其实不处其华”者,必缘理缘理,循常理不径绝径绝,陆行取小路、水行不顺流,即不缘理也。所谓“去彼取此”者,去貌、径绝而取缘理、好情实也。故曰:“去彼取此。”

人有祸则心畏恐从本节起至第十四节共五节,解释《老子》第五十八章:“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心畏恐则行端直,行端直则思虑熟,思虑熟则得事理。行端直则无祸害,无祸害则尽天年。得事理则必成功;尽天年则全而寿。必成功则富与贵。全寿富贵之为福,而福本于有祸。故曰:“祸兮,福之所倚。”以成其功也依本文段末句例,本句疑衍

人有福则富贵至,富贵至则衣食美,衣食美则骄心生,骄心生则行邪僻而动弃理动弃理,行动违背常理。行邪僻则身死夭,动弃理则无成功。夫内有死夭之难,而外无成功之名者,大祸也。而祸本生于有福。故曰:“福兮,祸之所伏。”

夫缘道理以从事者,无不能成。无不能成者,大能成天子之势尊,而小易得卿相将军之赏禄。夫弃道理而妄举动者,虽上有天子诸侯之势尊,而下有猗yī猗顿,战国时大商人,据传因经营河东盐池致巨富、陶朱陶朱,即越国名相范蠡,助勾践破吴后功成身退,定居齐国的陶,易名为陶朱公,以经商致巨富、卜祝卜祝,一从事卜祝之业而致巨富者之富,犹失其民人而亡其财资也。众人之轻与“易”同作意动用法弃道理而易妄举动者,不知其祸福之深大而道阔远若是也。故谕人曰:“孰知其极句谓谁知道其中的究竟呢?”

人莫不欲富贵全寿,而未有能免于贫贱死夭之祸也。心欲富贵全寿,而今贫贱死夭,是不能至于其所欲至所欲至,即富贵全寿也。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者之谓迷,迷则不能至于其所欲至矣。今众人之不能至于其所欲至,故曰“迷”。众人之所不能至于其所欲至也,自天地之剖判天地之剖判,犹云开天辟地以至于今。故曰:“人之迷也,其日故以通“已”久矣。”

所谓“方”者,内外相应也,言行相称也。所谓“廉”者,必生死之命句谓乐天知命也,轻恬资财句谓淡泊财利也。所谓“直”者,义必公正,公心顾广圻谓此字衍不偏党也。所谓“光”者,官爵尊贵,衣裘皮衣,泛指衣服壮丽也。今有道之士,虽中外信顺句谓内心和外表诚信和顺,不以诽谤穷堕从下文句例分析,“穷堕”当与“信顺”相反对,犹心胸偏狭;虽死节轻财,不以侮罢通“疲”,胆小懦弱羞贪四字谓欺侮胆小怯弱者、羞辱贪图财利者;虽义端不党,不以去邪罪私四字谓弹劾奸邪的人,责备有私心的人;虽势尊衣美,不以夸贱欺贫。其故何也?使失路者而肯听习问知听习问知,向熟悉路线的人打听了解,即不成迷也。今众人之所以欲成功而反为败者,生于不知道理,而不肯问知而听能。众人不肯问知听能,而圣人强以其祸败适通“谪”,责备之,则怨。众人多而圣人寡,寡之不胜众,数常理也。今举动而与天下之当是“人”字之形误为仇,非全身长生之道也,是以行轨节而举之也句谓圣人行为遵循法度,并以此来引领人们。故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刿guì,割伤,直而不肆放肆,唐突,光而不耀刺眼。”

听力好视力好ruì睿智,英明有远见。从本节起至第十九节共五节,解释《老子》第五十九章:“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天也;动静思虑,人也。人也者,乘于天明以视,寄于天聪以听,托于天智以思虑。故视强过度,则目不明;听甚,则耳不聪;思虑过度,则智识乱。目不明,则不能决黑白之分;耳不聪,则不能别清浊之声;智识乱,则不能审得失之地。目不能决黑白之色则谓之盲,耳不能别清浊之声则谓之聋,心不能审得失之地则谓之狂。盲则不能避昼日之险,聋则不能知雷霆之害,狂则不能免人间法令之祸。书指《老子》,下同之所谓“治人”者,适协调动静之节,省思虑之费也。所谓“事天”者,不极聪明之力聪明之力,即视听之力,不尽智识之任。苟极尽,则费神多;费神多,则盲聋悖狂之祸至,是以啬这里是节省之。啬之者,爱其精神,啬其智识也。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啬。”

众人之用神也躁,躁则多费,多费之谓侈。圣人之用神也静,静则少费,少费之谓啬。啬之谓术也生于道理。夫能啬也,是从于道而服于理者也。众人离通“罹”,遭遇于患,陷于祸,犹未知退,而不服从道理。圣人虽未见祸患之形,虚无虚无,清虚无为服从于道理,以称蚤通“早”服。故曰:“夫谓义同“唯”,《老子》原文作“惟”啬,是以《老子》原文作“谓”蚤服。”

知治人者,其思虑静;知事天者,其孔窍孔窍,这里指五官虚。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入。故曰:“重积德。”夫能令故德不去,新和气日至者,蚤服者也。故曰:“蚤服,是谓重积德。”积德而后神静,神静而后和忧喜不生、宠辱两忘的祥和心境多,和多而后计得计得,思虑得当,计得而后能御万物,能御万物则战易胜敌,战易胜敌而论犹声望必盖世,论必盖世,故曰“无不克”。无不克本于重积德,故曰“重积德,则无不克”。战易胜敌,则兼有天下;论必盖世,则民人从。进兼天下而退从使……归附民人,其术远,则众人莫见其端末端末,始终。莫见其端末,是以莫知其极。故曰:“无不克,则莫知其极。”

凡有国而后亡之,有身而后殃之,不可谓能有其国、能保其身。夫能有其国,必能安其社稷;能保其身,必能终其天年。而后可谓能有其国、能保其身矣。夫能有其国、保其身者,必且体体证,践履道。体道,则其智深;其智深,则其会计会,计谋远;其会远,众人莫能见其所极。唯夫能令人不见其事极,不见其事极者为一本“为”下有“能”字,是保其身、有其国。故曰:“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则可以有国。”

所谓“有国有国,拥有国家之母根本”,母者,道也。道也者,生于所以有国之术,所以有国之术,故谓之“有国之母”。夫道以与世周旋周旋,应对者,其建生建生,立身,养生也长,持禄也久。故曰:“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树木有曼根,有直根。根依文例,此当是承上文而分释,“根”上脱一“直”字者,书之所谓“柢”也,柢也者,木之所以建生也;曼根者,木之所以持生也。德也者,人之所以建生也;禄也者,人之所以持生也。今建于理者,其持禄也久,故曰:“深其根。”体其道者,其生日长,故曰:“固其柢。”柢固,则生长生长,生命久长;根深,则视久,故曰:“深其根,固其柢,长生久视之道也。”

工人工人,这里指手工业者shuò,屡次变业则失其功本节与下节解释《老子》第六十章:“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作者作者,耕作者数摇摇动农作物迁移则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则亡五人之功矣。然则数变业者,其人弥众,其亏损失弥大矣。凡法令更则利害易,利害易则民务变,务变之谓变业。故以理观之,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大器,贵重的器物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小鲜,小菜而数挠犹搅动之,则贼其泽色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故曰:“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人处疾则贵医,有祸则畏鬼。圣人在上,则民少欲;民少欲,则血气治血气治,气血和舒。依文气“血气治“当重而举动理举动理,举动符合法度;举动理,则少祸害。夫内无痤cuójū,痤疽,都是毒疮dàn,通“疸”,黄疸病痔之害,而外无刑罚法诛之祸者,其轻恬轻恬,看轻,看淡鬼也甚。故曰:“以道莅,临天下莅天下,治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与鬼神相害也。故曰:“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伤人也。”鬼祟鬼怪或鬼怪害人犹“之”也疾人之谓鬼伤人,人逐除之之谓人伤鬼也。民犯法令之谓民伤上,上刑戮民之谓上伤民。民不犯法,则上亦不行刑;上不行刑之谓上不伤人。故曰:“圣人圣人,这里韩非将老子笔下的圣人转换成了人君亦不伤民。”上不与民相害,而人不与鬼相伤,故曰:“两不相伤。”民不敢犯法,则上内民之身体不用刑罚,而外民之产业不事利其产业。上内不用刑罚,而外不事利其产业,则民蕃息蕃息,繁衍生息。民蕃息而畜通“蓄”积盛,民蕃息而畜积盛之谓有德。凡所谓祟者,魂魄去而精神乱,精神乱则无德。鬼不祟人则魂魄不去,魂魄不去而精神不乱,精神不乱之谓有德。上盛畜积而鬼不乱其精神,则德尽在于民矣。故曰:“两不相伤,则《老子》作“故”德交归焉。”言其德上下交盛而俱归于民也据每段段末句例,本句当因注文而衍

有道之君从本节起至第二十六节共五节解释《老子》第四十六章:“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外无怨仇于邻敌,而内有德泽于人民。夫外无怨仇于邻敌者,其遇诸侯也外依上下句例“外”字当衍有礼义;内有德泽于人民者,其治人事也务本韩非以农耕为本业。遇诸侯有礼义,则役希起句谓少战事;治民事务本,则淫奢止。凡马之所以大用者,外供甲兵而内给淫奢也。今有道之君,外希通“稀”用甲兵,而内禁淫奢。上不事马于战斗逐北,而民不以马远淫通物通物,交换货物,所积力唯田畴句谓所积聚起来的力量全用在耕种上了,必且粪灌粪灌,施肥灌溉。故曰:“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也。”

人君者无道,则内暴虐其民,而外侵欺其邻国。内暴虐则民产绝,外侵欺则兵数起。民产绝则畜生少,兵数起则士卒尽。畜生少则戎马戎马,战马乏,士卒尽则军危殆。戎马乏则将马将马,当是“牸(zì)马”之形近而误,牸马,怀孕的马出,军危殆则近臣役二句谓军马奇缺,就连怀孕的马也要上战阵,军情危急就连君王身边的近臣都得充兵员。马者,军之大用;郊者,言其近也。今之所以给军之具于将马近臣。故曰:“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也。”

人有欲则计会乱,计会乱而有欲甚,有欲甚则邪心胜,邪心胜则事经绝经绝,义同上。事经绝,处事不循常理,事经绝则祸难生。由是观之,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诱发于可欲。可欲之类,进则教良民为奸,退则令善人有祸。奸起,则上侵弱侵弱,削夺君;祸至,则民人多伤。然则可欲之类,上侵弱君而下伤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伤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祸莫大于可欲。”是以圣人不引被引诱五色,不淫沉迷于声乐;明君贱玩好而去淫丽。

人无毛羽,不衣则不犯寒;上不属犹依附天而下不著同“着”地,以肠胃为根本,不食则不能活。是以不免于欲利之心。欲利之心不除,其身之忧也。故圣人衣足以犯寒,食足以充虚,则不忧矣。众人则不然,大为诸侯,小余千金之资,其欲得之忧不除也。胥靡胥靡,刑徒有免,死罪时活,今不知足者之忧终身不解。故曰:“祸莫大于不知足。”

故欲利甚于忧,忧则疾生,疾生而智慧衰,智慧衰则失度量,失度量则妄举动,妄举动则祸害至,祸害至则疾婴缠绕内,疾婴内则痛祸薄外痛祸薄外,疼痛表现到外部,痛祸薄外则苦痛杂于肠胃之间,苦痛杂于肠胃之间则伤人也憯cǎn,惨痛,憯则退而自咎自咎,自责,退而自咎也生于欲利。故曰:“咎莫憯于欲利。”

道者本节与下节解释《老子》第十四章:“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二句谓道是万物成为现在这个模样的总根源,也是万理的总归宿。理者,成物之文同“纹”句谓理是生成万物的具体细则;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物有理不可以相薄迫,这里是侵害之意。物有理不可以相薄,故理之为物之制句谓所以理成为具体事物的制约力量。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故不得不化;不得不化,故无常操常操,永恒不变的法则;无常操,是以死生气禀禀受,禀赋“于之”的合音字,之代“尽稽万物之理”的道。句谓或死或生都是气这种自然现象自然生成的,万智斟酌斟酌,多多少少地吸取焉,万事废兴焉。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藏,维斗维斗,《庄子·大宗师》成玄英疏:“维斗,北斗也,为众星纲维,故谓之维斗。”得之以成其威,日月得之以恒其光,五常五常,五行,金、木、水、火、土得之以常其位常其位,永远固定在它们的位置上,列星得之以端其行,四时得之以御其变气,轩辕轩辕,即轩辕氏,黄帝之号,传说中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得之以擅专擅,控制四方,赤松赤松,传说中的仙人得之与天地统与天地统,与天地相终始,圣人圣人,这里指有道之君王得之以成文章文章,国家制度。道与尧、舜俱智,与接舆接舆,上古时楚国贤人,与时不合,披发佯狂俱狂,与桀、纣俱灭,与汤、武俱昌。以为近乎,游于四极;以为远乎,常在吾侧;以为暗乎,其光昭昭;以为明乎,其物冥冥。而功成天地,和和气,真气化雷霆,宇内之物,恃之以成。凡道之情,不制不形句谓不造作不外现,柔弱随时,与理相应。万物得之以死,得之以生;万事得之以败,得之以成。道譬诸若水,溺者多饮之即死,渴者适饮之即生。譬之若剑戟,愚人以行忿则祸生,圣人以诛暴则福成。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败,得之以成。

人希通“稀”见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图以想其生也,故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谓之象也。今道虽不可得闻见,圣人执其见通“现”,显现功以处审度见其形。故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凡理者本节解释《老子》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并及于第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方圆、短长、粗靡、坚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后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后衰者,不可谓常。唯夫与天地之剖判剖判,谓创始之时也具通“俱”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谓常。而常者,无攸yōu,所易,无定理。无定理,非在于常所常所,恒常不变的地方,是以不可道也。圣人观其玄虚,用其周行周行,普遍运行的规律,强字称呼之曰道,然而然而,犹然后可论。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

人始于生而卒于死本节与下节解释《老子》第五十章:“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始之谓出,卒之谓入。故曰:“出生入死。”人之身三百六十节,四肢九窍,其大具也句谓这些是人身的重要组成部分。四肢与九窍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动静尽属于生焉。属之谓徒也,故曰:“生之徒也十有三者。”至死也,十有三具者皆还而属之于死,死之徒亦有十三。故曰:“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凡民之生生生生,产生新的生命或使生命保持旺盛的活力,而生者固动,动尽依义推论本字当涉下“生尽”之“尽”而衍则损也,而动不止,是损而不止也。损而不止,则生尽,生尽之谓死,则十有三具者皆为死死地死死地,死于死地也。故曰:“民之生,生而动,动皆之死地,之犹“亦”也十有三。”

是以圣人爱精神而贵处静。此甚大于兕虎之害。夫兕虎有域句谓野牛和老虎都有其一定的活动范围,动静有时,避其域,省xǐng,省察其时,则免其兕虎之害矣。民独知兕虎之有爪角也,而莫知万物之尽有爪角也,不免于万物之害。何以论之?时雨降集,旷野闲静,而以昏晨犯冒犯山川句谓昼夜跋山涉水,则风露之爪角害之。事上不忠,轻犯禁令,则刑法之爪角害之。处乡不节不节,无度,不检点,憎爱无度,则争斗之爪角害之。嗜欲无限,动静不节,则痤疽之爪角害之。好用其私智而弃道理,则网罗网罗,承“道理”言,指大化自然的规律之爪角害之。兕虎有域,而万害有原同“源”,上同,避其域,塞其原,则免于诸害矣。凡兵革者,所以备害也。重生重生,珍惜生命者,虽入军无忿争忿争,忿怒争斗之心,无忿争之心,则无所用救害之备。此非独谓野处野处,驻扎在野外之军也。圣人之游世也,无害人之心,则必无人害,无人害则不备人,故曰:“陆行不遇兕虎。”入山不恃备以救害,故曰:“入军不备《老子》通行本作“被”甲兵。”远诸害,故曰:“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错通“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不设备而必无害,天地之道理字因“道”字的注文而衍也。体体证天地之道,故曰:“无死地焉。”动无死地,而谓之“善摄保养生”矣。

爱子者慈于子本节起至第三十五节共四节解释《老子》第六十七章:“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持而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重生者慈于身,贵功者慈于事。慈母之于弱子也,务致其福;务致其福,则事此与下句“事”作动词除其祸;事除其祸,则思虑熟;思虑熟,则得事理;得事理,则必成功;必成功,则其行之也不疑,不疑之谓勇。圣人之于万事也,尽如慈母之为弱子虑也,故见必行之道。见必行之道则明,其从事亦不疑,不疑之谓勇。不疑生于慈,故曰:“慈故能勇。”

周公曰:“冬日之闭冻闭冻,冰封地冻也不固,则春夏之长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费,而况于人乎?故万物必有盛衰,万事必有弛张,国家必有文武,官治官治,官吏治政必有赏罚。是以智士俭用其财则家富,圣人爱宝爱宝,珍惜其神则精盛,人君重矜惜战其卒重战其卒,不轻易用兵打仗则民众民众,人民众多,民众则国广,是以举总括之曰:“俭,故能广。”

凡物之有形者易裁也,易割也。何以论之?有形,则有短长;有短长,则有小大;有小大,则有方圆;有方圆,则有坚脆;有坚脆,则有轻重;有轻重,则有白黑。短长、大小、方圆、坚脆、轻重、白黑之谓理,理定而物易割也。故议于大庭而后言则立,权议之士知之矣二句谓在大庭广众之中议事,在后面发言的人的意见往往被采纳,这是善于权衡议事的人们明白的道理。故欲成方圆而随其规矩,则万事之功形体现矣,而万物莫不有规矩。议言之士,计会规矩也。圣人尽随于万物之规矩,故曰:“不敢为天下先。”不敢为天下先,则事无不事,功无不功二句第二个“事”与“功”作动词,而议必盖世,欲无处大官,其可得乎?处大官之谓为因注“谓”字而衍成事长成事长,成就事功的领袖,是以故“是以”、“故”当衍其一曰:“不敢为天下先,故能为成事长。”

慈于子者不敢绝衣食,慈于身者不敢离通“罹”,遭遇法度,慈于方圆者不敢舍规矩。故临兵而慈于士吏小官,这里指下级军官则战胜敌,慈于器械则城坚固。故曰:“慈,于义同“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夫能自全也而尽随随顺,遵循于万物之理者,必且有天生天生,自然生成的东西,天生也者,生心生心,本性,如“天命之谓性”也。故天下之道尽之生尽之生,犹谓都从中产生也,若以慈卫之也,事必万全而举无不当,则谓之宝矣。故曰:“吾有三宝,持而宝之。”

书之所谓“大道”也者,端道也本节解释《老子》第五十三章:“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大道其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竽。非道也哉!”。所谓“貌通“藐”,小,同“迤”,斜。藐迤,小径”也者,邪道也。所谓“径小径大”也者,佳丽佳丽,这里指小路美好也。佳丽也者,邪道之分同“份”,部分也。“朝甚除通“涂”,肮脏”也者,狱讼繁三字谓诉讼案件繁多也。狱讼繁则田荒,田荒则府仓虚,府仓虚则国贫,国贫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则衣食之业绝,衣食之业绝则民不得无饰巧诈,饰巧诈则知采文采文,华丽的服饰,知采文之谓“服文采”。狱讼繁,仓廪虚,而有以淫侈为俗,则国之伤也若以利剑刺之。故曰:“带利剑。”诸夫饰智故智故,巧诈以至于伤国者,其私家必富;私家必富,故曰:“资货资货,财货有余。”国有若是者,则愚民不得无术而效之,效之则小盗生。由是观之,大奸作则小盗随,大奸唱则小盗和。竽也者,五声之长者也,故竽先则钟、瑟皆随,竽唱则诸乐皆和。今大奸作则俗之民唱,俗之民唱则小盗必和,故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而货资有余者,是之谓盗竽矣。本节解释《老子》第五十四章:“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国,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恬淡平安,莫不知祸福之所由来。得于好恶,怵通“訹”,引诱于淫物淫物,珍异宝玩,而后变乱。所以然者,引被引诱,下同于外物,乱于玩好也。恬淡有趋舍之义,平安知祸福之计。而今也玩好变之,外物引之;引之而往,故曰“拔”。至圣人不然,一专一,下同建其趋舍四字犹谓确立志向,虽见所好之物不能引,不能引之谓不拔。一于其情,虽有可欲之类,神内心不为动,神不为动之谓不脱。为人子孙者,体此道以守宗庙,宗庙不灭之谓“祭祀不绝”。身以积精为德,家以资财为德,乡国天下皆以民为德。今治身而外物不能乱其精神,故曰:“修之身,其德乃真。”真者,慎之固也。治家,无用之物不能动其计,则资财货有余,故曰:“修之家,其德有《老子》原文作“乃”有余与下文“长”、“丰”、“普”皆指德行圆满。”治乡者行此节此节,这个专一不拔的品德,则家之有余者益众,故曰:“修之乡,其德乃长。”治邦者,行此节,则乡之有德者益众,故曰:“修之邦,其德乃丰。”莅临,统治天下者行此节,则民之生莫不受其泽,故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修身者以此别君子小人,治乡、治邦、莅天下者,各以此科此科,上文四条同“谛”,仔细观息耗息耗,消长,盛衰,则万不失一。故曰:“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奚以知天下之然也同“哉”?以此。”

人无愚智,莫不有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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