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奖《哥德尔、埃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

普利策奖《哥德尔、埃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

 

                       

书名:集异璧之大成(Godel,Escher,Bach——an Eternal Golden Braid)
作者:侯世达(Douglas R. Hofstadter)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出版日期:1996年8月
页数:1053面

简而言之,一本当代奇书。

第一奇:形式——好比一首写给心上人的藏头诗,这本书充满了语言游戏——行文、章节编排,乃至于书名。将它翻译到任何语系中去都需要大规模的重新创造,这在翻译史上是罕见的。

第二奇:论域——数理逻辑、人工智能、语言学、生物遗传、音乐、绘画、禅宗。。。从芝诺悖论到莫比乌斯带,从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到DNA的双螺旋,从螃蟹卡农到六祖慧能,从歧意的版画到哥德尔定理,所有这些被同一个母题巧夺天工般串联起来——“自指”。

第三奇:奖项——作者道格拉斯·霍夫斯塔特是196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罗伯特的儿子,是数学学士、物理学博士、计算机教授。这位理工大牛写就的科普经典,获的奖却是1980年普利策文学奖。

书名中的三个大人物:

 

1、哥德尔——奥地利数理逻辑学家,代表成就“哥德尔定理”大概意味着相容性(不自相矛盾)和完备性(涵盖一切可能的数学真理)就像鱼与熊掌一样不可兼得。数学家外尔对此评论到:“上帝是存在的,因为数学无疑是相容的;魔鬼也是存在的,因为我们不能证明这种相容性。”

 

2、埃舍尔——荷兰版画家。他那些光怪陆离、脍炙人口的作品可以概括为:局部合理表象下的整体荒谬。它们很少出现在艺术书籍中,却屡屡登上科学著作和杂志的封面。杨振宁的《基本粒子发现简史》就以埃舍尔的《骑士》作为封面。1954年国际数学协会专门为他举办了个人画展。

 

3、巴赫——巴赫同本书的联系在于书中最开始提到的《音乐的奉献》——巴赫在对位法方面成就最高的作品之一。这部作品有着“概念和形式彼此交织、游戏式的双重意义和微妙的影射”,不同声部鬼使神差地配合起来构成一种音调无穷上升的错觉。

你现在将要看到的是一本空前的奇书。

《Godel,Escher,Bach——an eternal golden braid》,直译为《哥德尔,埃舍尔,巴赫——一条永恒的金带》。这是一本计算机科学界的科普名著,内容涉及到数理逻辑、可计算理论、人工智能……无需被这些冰冷的关键词吓倒。如果你愿意花点力气打开这本大部头著作,首先跳入眼帘的将是乐谱、版画、卡通动物、禅宗大师……而当你合上书本时,也许才刚注意到封面上正印着“普利策文学奖”的字样。

这是一本用非同寻常的方式来表达非同寻常思想的书。
如果说那些非同寻常的思想尚能在其它一些正统的论文、著作中找到的话,本书所采用的非同寻常的结构组织和表述方式,就堪称是书史一绝了。

可以把这本书比作一部经过改造的钢琴,严格的按照一个黑键一个白键的顺序排列。每一个黑键都代表一组对话,由若干动物角色进行生动的演绎;白键则是正文,用来解说前面对话中隐含的概念和思想。
引人注目的是,多数对话中都包含了双关的乃至于多重歧意的英语文字游戏,有时候甚至整个对话的组织结构恰好就是一个文字游戏。
更出奇的地方在于,每一组对话都在形式上或松散或严格地模仿了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某支乐曲的结构。至于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为什么会成为这本科普书的一个关键词,我们稍后再谈。

正因为本书别出心裁的行文结构和层出不穷的语言游戏,使得对它的翻译构成了一项巨大的挑战。
例如,考虑这样一句英语回文:“A man,a plan,a canal:Panama”。这句话从前往后读和从后往前读是完全一样的。该怎样翻译成中文呢?如果直译成“一个男人关于建造巴拿马运河的计划”,那么英文原句里的回文形式就无法传达出来了。是否有办法在翻译成中文之后仍然保留回文的形式呢?考虑到英文句子是逐字母的回文,而中文是逐字的回文,因此既实现直译又保留回文形式的翻译企图必然宣告失败。
我们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移译。也就是说,保留原文的形式,牺牲掉原文的内容,比如移译成“叶落天落叶”,保留了回文形式(尽管不是逐字母的回文),但翻译后的内容和原文几乎完全没有联系。这种移译似乎非常荒谬。
本书的译者一开始也反对移译。他举例说,如果一位印度学者在将《金刚经》翻译成中文时,把经文里极其生僻的古印度地名移译成中国人相对熟悉的印度地名。译者认为,这样的移译,就好比对美国人讲述一个阿拉伯的故事,为了“通俗”起见,但凡遇到“阿拉伯”这个词就索性用“芝加哥”来替代,何其荒谬!
然而,本书的作者道破玄机:译者的这个比方本身正是一次“移译”!因为他把一个“印度人翻译《金刚经》的例子”移译成了“给美国人讲阿拉伯故事的例子”。可见,译者无意之中使用了移译的方式来反对移译本身,陷于悖论。

我们回到前面提到过的巴赫。巴赫创作的乐曲中包括一种被称为“螃蟹卡农”的曲谱。这段谱正是音乐里的回文,也就是说,将它从前往后演奏同从后往前演奏,在音符上而言是完全一样的,区别仅在于不同声部的乐器发生了对调。我们前面谈到本书中每一篇对话都是在形式上模仿巴赫的某一段乐曲,巴赫的“螃蟹卡农”在本书中自然也有它的模仿者——一段题为“螃蟹卡农”的对话(螃蟹正是其中的一名对话者)。这段对话的内容涉及到音乐上的对称、DNA、美术等等,而形式上也如同螃蟹卡农一样是前后对称的。很显然,翻译这段对话将构成一个巨大的挑战。你精确的翻译了内容,恐怕就要丧失前后对称的形式;你重构了对称的形式,就可能被迫要在中文里创作一篇相对原文而言几乎是新的对话!

考虑到本书充斥着各种文字游戏和组织结构上的玄机,将本书翻译成任何一种语言都是一大难题,任何非英语语种的翻译者都必须想方设法在自己的母语里重构很多语言文字和结构形式上的游戏。这几乎是在写书而非仅仅的译书了。由此可见,仅从翻译角度而言,本书就足以称为奇书了。

那么现在我们重新审视这个选择:直译还是移译?作者的答案是——移译!
作者认为,对于那些高度依赖于文化的书,例如绝大多数文学作品,通篇移译的后果是灾难性的。纽约的街区翻译成北京的胡同,戴维•约翰逊翻译成庄大伟,“What’s up”翻译成“你吃了吗”,感觉如何?然而,对于作为科普读物的本书而言,由于它同文化关联不多,由于它的确包含了大量的作者精心编排的文字游戏,因此形式上的翻译显得异常重要,“移译”也顺理成章——当然,是在形神兼备的翻译无法做到的情况下。
为了确保翻译效果,作者将书中所有的文字游戏和结构双关都作了注解,提供给各国翻译者参考。他这么做并非杞人忧天。事实上,在西班牙文、德文的翻译初稿中,由于译者没有努力重构那些文字游戏,作者给出的评语是“失去泡沫的可口可乐”,当然,中文译者们有另一个“移译”的说法:没有辣味的川菜!

翻译家们碰见的第一个难点,正开门见山地赫然写在书名里!《Godel,Escher,Bach——an Eternal Golden Braid》,注意到六个大写的首字母了吗?GEB—EGB,正是一个英语文字游戏。但中文并没有“首字母”一说,因此似乎只能直译为《哥德尔,埃舍尔,巴赫——一条永恒的金带》了。然而本书的中文翻译家们并没有采用这个直译,他们给出的翻译是:《集异璧大成》。这个翻译融合了音译(集异璧→GEB)和意译(收集到三块奇异的瑰璧合为一体乃大成),可谓是别具匠心。毕竟原书作者也说了,哥德尔、埃舍尔和巴赫这三个人其实是某个奇妙的统一体在三个方向上的投影。三块瑰璧合体,恰如其分。

最后,我们忍不住要问,为什么作者要在一部科普书中花费如此大的心血来构筑一本充斥着语言游戏、歧意双关的书呢?尤其是考虑到这本书厚达上千页,如此庞大规模的文字试验无疑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
我们只能从书的内容中去寻找答案。


递归,混淆的层次,盗梦空间

什么是递归(recursion)?

《哥德尔、埃舍尔、巴赫——集异璧大成》第五章开门见山解释道:
“递归就是嵌套(nesting),各种各样的嵌套。这个概念很普通。(故事里的故事,电影中的电影,画中的画,俄式洋娃娃中的俄式洋娃娃(甚至括号说明中的括号说明)——这些还只是递归魅力中的一小部分)”

随后一小节介绍了三个和递归有关的术语:推入(pushing),弹出(popping)、堆栈(stacks)。
这三个术语第一次出现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一种计算机语言IPL的一部分。
“推入”就是暂停手头工作、标记停止地点、开始另一项工作,新工作比原工作要“低一个层次”。
“弹出”就是结束低层次的工作、在上一层次暂停的地方恢复原工作。
“堆栈”用来记录暂停地点的环境信息。例如接电话过程中有新电话进来,于是暂停第一个电话开始接第二个电话,不一会又暂停第二个电话来接第三个电话……堆栈可以记录你结束当前电话后该回到第几个电话、该电话是谁打来的、暂停时你们谈到哪儿了。

显然,《盗梦空间》中多重嵌套的梦就是“递归”,入梦机器负责“推入”,穿越(kick)操作用来“弹出”,每层梦中留守的人就是“堆栈”,负责维持现场环境以确保成功穿越。
            

人们很容易在多重嵌套中迷失,这时候堆栈的作用就很重要。只要堆栈记录准确,我们就不会搞混各种层次。

然而,《集异璧大成》这本书展示了发生在不同领域里很多搞混层次的情况:从美术到音乐,从数学到生物学,从逻辑学到禅宗……
           该书第16、17页展示了下面这两幅著名作品,出自荷兰艺术家埃舍尔之手。

                 

                                       瀑布
           
                                    上升与下降

无论是瀑布还是台阶,都是一级一级的。但埃舍尔将首尾两级连接起来,实现了层次的混淆、无限的循环。
《盗梦空间》里Arthur带着Ariadne在楼梯上边走边介绍如何设置梦境时,重现了上述作品。

埃舍尔的这幅图也被收录到《集异璧大成》中(页数我一时半会找不到):
           
                  而这正是Cobb带着Ariadne在街上走的时候出现的情形。
        

                   再看看这幅埃舍尔的自画像,《集异璧大成》第18页。
                     
图中有两个彼此正对着的球状镜面——另一个是埃舍尔的眼球。这里也有层次的混淆——第一个层次(眼球)内含第二个层次(玻璃球),反之亦然——所以构造出了无穷成像。
而《盗梦空间》里同样有这个例子:Cobb和Ariadne站在相对的两面镜子前,看到了无穷个自己。

如果无穷循环的是梦,就没有人能够走得出。所以要采取极端措施来打破这个循环。Ariadne砸碎了镜子,眼前的无穷消失了。如果你在梦中死去,梦魇就此终结。“死亡”就是一种非常态的“弹出”方式。

《盗梦空间》里的表层叙事很容易理解:首先是盗梦失败,其次是准备工作,最后是进入多重梦境。
不过这层叙事隐隐存在一些问题,网友们也提出过一些疑点。由于暂时没有机会重看一遍各种细节,所以这里无法理清楚。总之我是阴谋党,我怀疑表层叙事中那种清晰的层次是一个假相。表层叙事中每一个梦的开始时间和地点似乎都是一目了然,可片名“inception(开始、开端)”和片中几处提到我们无法确定梦是从何时开始,似乎暗示着真相未必如此。我还怀疑其实存在层次的混淆,问题不仅仅在于进入了哪一层的梦,而且在于进入了谁的梦。我甚至怀疑到底是谁被植入了信念……也许都是臆想吧,希望以后重看的时候能够整明白。



原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60d27f6d0100mb0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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