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中的故事
《俄狄浦斯王》的悲剧机制是什么?命运悲剧还是人伦悲剧?这历来是众说纷纭的事情。显然,导演自己也没有解决这个矛盾。这个古希腊悲剧在他手里,几份命运胁迫?几份本能驱使?
影片开始,背景是现代。小男孩与父亲的对峙就开始了。黑夜里,小男孩醒来,哭泣,寻找母亲。母亲与父亲在一起。当男孩发现母亲与父亲搂在一起时,天空炸开了,小男孩的心炸开了。
影片转到古希腊。小俄狄浦斯因神示将“弑父娶母”而被丢弃在荒山野外,邻国科林斯的牧人将他抱起,送给了没有子嗣的国王。长大后的俄狄浦斯因为伙伴嘲笑他非国王夫妇亲生,也为了解决自己梦中的恐惧,决定找神问个明白。神没有告诉他身世之迷,只是预示他将“弑父娶母”!
绝望的俄狄浦斯不敢回国,四处流浪。来到他的祖国“特拜”。虽然他三进三出,而且每次到特拜边界,他都是捂上眼睛连转三圈,以此决定下一步的去向。但每次他都进入了“特拜”,他完成宿命的地方!
命运对俄狄浦斯的控制开始了。在一个三叉路口,因为挡在了特拜国王的马车前,发生争执。老国王辱骂他,侍卫追打他。俄狄浦斯奋起反抗,杀掉侍卫,杀掉老王,只有一个随从跑掉了。这样,俄狄浦斯就完成他宿命的第一步----弑父!
在特拜城外,俄狄浦斯除掉了为害人民的怪兽斯芬克斯,按照约定,他娶了先王的遗孀——完成了他宿命的第二步---娶母!
多年后,特拜瘟疫。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百姓求助于国王,请他像当年除掉斯芬克斯那样,解除瘟疫。国王派国舅求神示。神示说除了烧掉尸体,还要找出杀害先王的凶手!
城里的先知被叫来问话,他先是不说。被逼急了说出俄狄浦斯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愤怒的俄狄浦斯驱逐了先知,并指责国舅和先知预谋篡位。
在意味的是,宫廷里,国王与王后这对年龄相差一倍的恋人——母子,却有着本能地吸引。尤其在他们几乎确知对方身份的时候,俄狄浦斯一边喊着“母亲”,一边与他的“妻子”厮缠在一起。这里,导演显然显示出自己是弗洛伊德的信徒。这似乎是恋母情结的最好注脚。
悲剧的最后,王后感到自己怀孕了,恐惧会生下怪胎,她自杀了,俄狄浦斯用王后衣袍上的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离开特拜,四处流浪。
俄狄浦斯命运的终结者是在大街上,感到一阵眩晕后,倒下了。故事的背景又是现代的。这是导演的巧妙处。这个倒下的俄男人,可能是俄狄浦斯,也可能是别人。言外之意,他可能是任何一个男人!
这样,悲剧仿佛穿越古今,仿佛男性集体命运的一个象征。仇父、罪孽和流浪是他们的生命符号!
二、导演的矛盾
但是,导演显然有一个问题是悬而未决:那就是,俄狄浦斯的悲剧,到底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本能的驱使?
我的感觉是,导演在矛盾中,还是偏向本能说。片中的俄狄浦斯,更多的时候,是受本能操控的,这从影片一开始小男孩的恐惧与妒嫉,母亲那神秘的表情。长大后的俄狄浦斯在弑父和除掉斯芬克斯后,与母亲第一次见面时,母亲那神秘的笑,他与“妻子”--“母亲”那种超越年龄的吸引等等。
这样,神话中与命运抗争的悲剧英雄,体现了人的主体性的俄狄浦斯,在帕索里尼的阐释下,就成了受本能控制,被恐惧裹胁的悲剧人物,神话中的崇高感没有了,主体性没有了。人显得渺小了很多,茫然无奈了很多。
不是很认同这样的阐释,与女儿争论起来。女儿是帕索里尼的崇拜者。她认为,资本主义的竞争与掠夺把人变成了动物,变成了狼。所以,帕索里尼揭示了人的动物性,狼性。他赋予了这个神话故事以现代性。
三、我的矛盾
那么,到底是弗洛伊德发现了人的动物本能,还是资本主义的竞争激发了人趋向动物?这关系到现代人的本能来源;在神话时代,人是动物的还是人性的?那与强大命运抗争的悲剧英雄,是真的存在过还是只是个传说?如果神话时代有崇高的人性存在,那么,人性的发展趋向岂不是在向动物倒退?
我还是宁愿相信神话中俄狄浦斯,是真正的悲剧英雄。人啊,实在无法承受人性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