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灶财其人

曾灶财死了。在内地说起曾灶财不大有人知道，但他在香港却是家喻户晓的名人。名头不比成龙小。曾灶财在三十来岁时，房子让港英政府给拆了。曾灶财很生气，一般人气气也就算了。想想胳膊拧不过大腿，哭几声完事了。但曾灶财有一个宏伟的报复计划。那就是你不让我好好住自家的房，那我就画花你的地。让你也住不安生。最起码在视觉上我污染你。让你看了不舒服。


他上街弄了瓶墨汁，买了支毛笔，开始了他五六十年的书法创作生涯。只要看到香港那里有空白的墙壁，就开始涂鸦。字体自成一派，方头方脑的，密密麻麻的。他也不临帖，也不写碑。更不学二王。看到那里有闲空就奋笔疾书，从他祖宗十八代开始写起。写他曾氏先人什么时候来港，另外还有街谈巷议，民间八卦。全上墙。常常有闲人看他在墙上写字，帮他捧墨，送水。也看警察抓他，并跟在后面起哄。


香港也有闲人，那里都有闲人。他常常被警察抓去，象他这样大法不犯的人。警察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中午在警所吃点东西，大多数是柠檬包。也不打也不骂。人家那是法制社会。搁咱们这里不打得你二佛升天。曾灶财下午就回家了。省了一顿中饭。什么东西坚持下来就可怕了，就成精了。曾灶财这么一写就写了五十年，而且还老而弥坚。没有一点象驾鹤西游的样子。香港政府还得养着他，给他发救济金。他领完了救济金，接着上街胡球折腾。该写的写，该画的画。渐渐风生水起了。

八十年代初曾灶财名声鹊起。有许多做去污产品的厂家找他做广告，日本有许多人找他写字。曾灶财得了不少钱，香港政府说你既能挣钱，就将他的救济金取消了。曾灶财不服，找香港政府打官司，电台、电视台全程报道。免费帮财伯做了一个大广告。律师费都不要出，曾伯是名人呀。律师能帮他打官司那是有面子的事，还提钱做甚。这让人弄不懂财伯是真傻还是假傻。但财伯这么写，对于市容部门那是要了亲命了吗？他的后面每天要跟着一帮人清除他的污迹。


市容部门和警察想来是恨毒了他，恐怕连生吃他的心都有了。但香港有法律，谁也不敢乱棍打死他。后来有好事之徒，说曾灶财这是艺术。是香港行为艺术的大师。什么东西只要沾上艺术，那它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杜桑拎着个夜壶往美术馆里一放，说这就是作品。对所有的观众劈脸来一夜壶，他没有想到观众接住他这把夜壶。说你就是大师！杜桑老了，还心有余悸地说。亏了那时血气方刚的，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呀。


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香港送去一个曾活宝。香港是个商业很繁荣的社会，弄艺术的人大约不会很多。想想实在也没有什么拿得出去的东西。有人不服，但不服你试试。你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在街上写个五六十年。后来曾灶财死了，想来这下香港市容部门要到黄大仙庙，警察要烧香给关圣爷了。说我的天呀，你终于显灵了。这害物总算是除了。呜呜地哭。男男女女抱头痛哭，总算是斗败了曾灶财了。老曾这下终于挂了。街面上总算是清静了吧。

正当他们准备清扫工具去毁坏曾灶财劣迹时。且慢！有人士出来说，曾灶财那些字是香港文化宝贵遗产。毁不得的，有识之士上书曾阴权说这东西不仅毁不得，而且还要保护起来。曾阴权说那是当然，下文说财伯那些东西是毁坏不得的。不然让人笑咱们香港人不懂文化。这些街头巷尾财伯的墨迹要保护起来，以后还要上玻璃罩子罩上。忽然想到一句古诗，二十余年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苍天终不负曾灶财，曾灶财终不负香港所有白墙。文中说有毁坏财伯墨迹者押送有司。财伯的魂在天上恐怕也笑晕了。心说跟我斗，死了你们也斗不过我。丢你老母！我这是艺术，懂吗？我有几个写书法的朋友，没有一个象曾灶财那么有恒心的，那天我鼓励鼓励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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