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会打牌。
高中的时候，男女生混住，男生周末会跑上来找我们要吃的，或者提着吃的跑上来找我们，然后十多个人就围成一圈热火朝天地玩牌，吹牛皮，抽王八，摸鼻子，赶毛驴，抢银行，斗地主，砸金花……54张方纸片，居然能隐藏那么多的快乐。
打牌，自然有输赢。没有赌注的游戏，乐趣就少了一点。
开始，我们设立“可乐杯”，“瓜子杯”，“冰棍杯”大奖赛，输了的就要掏腰包。不过到底是穷学生，花钱也是难免心疼的，后来，大家就想出各种惩罚措施来对付输家。像弹脑壳、刮鼻子、往脸上贴纸条这些招数太俗气了，早已被我们摒弃。要玩就玩狠的，输了的在头上顶一个大枕头，要是再输了，加一个，而且必须正襟危坐，不能借力偷懒。再不就是喝凉水，输了的要求一口气灌一大杯凉水，喝不下者加罚晚上为大伙儿打开水。
后来，玩心渐渐淡了，看了扑克牌就腻歪。放假回到家，弟弟磕头祷告的求我陪他玩牌，我还是万分不情愿，往往是在暴力下被押上牌场。
大学里的一个夏天去西安玩，拜访了某大学的一个好朋友的寝室。一进门，就看到窗前一帮女生在吆五喝六地打牌，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大热天的，她们居然有人里三层外三层套了六七件衬衣，还有的穿着外套还披条毛坎肩，要说她们怕冷吧，底下却穿着短裤裙子，还光脚踩着凉拖。座位正对着我的那个女孩，上身居然只穿一条bra！还涨红了脸喊叫着什么，真是中了邪了。
我被这帮女生吓得够呛，催着朋友取了东西赶快就离开了，出门后我直乍舌：“你们屋的那帮女生怎么回事啊，穿得那么奇怪。”朋友哈哈大笑，遂向我解释。原来她们寝室打牌的规矩是输一局脱一件外衣，脱光下场。一般的女生脱到bra就自动退场了，可据说还有女生进入了状态，脱光了还死不下场，嚷嚷着要脱裤子来顶替，真是叹为观止呀。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打牌，只是人生一点平凡的小快乐啊。
（三十四）难以下咽的一顿饭
扑克牌一张一张洗过去，期末也就要来了。
系里一个比较抢眼的女生L突然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工作。我很疑惑，因为我和她并不是很熟。
她要介绍给我的是一个IT公司，就在我们学校后面不远。她说这个公司挺不错的，在北京、广州、香港等五个地方都有分公司，总共大概有500多人，在业界的口碑也挺好的。我问，这么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啊？她说，她和这家公司的老板特别熟，所以她要是到公司下面工作的话反而不好，不然这么好的一家公司她也当然愿意去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去这家公司报道，她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所以这只是她的一个back-up而已。
她还解释说，她是受老板之托想找一个比较稳妥的人，最好不要找那种随时都有可能改弦更张另谋高枝的“眼高手低”的大学生。鉴于我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看上去似乎也比较稳妥，她就来找我了。
当然，她不光找了我，还找了系里的其他三个女生。于是，那家公司的老板就约好请我们四个吃一顿便饭，顺便认识一下我们。
吃饭那天，选的是一家西餐厅，环境幽雅，价格昂贵。
餐桌上，L和老板谈笑风生，不时还流露出撒娇的语气，一看就是很熟的朋友。我们其他四人则把自己的简历放在面前，嘴角朝上，严阵以待。
老板大度地叫我们随便点，但我们都清楚绝对不能随便点。点的太贵了，老板会觉得你人品有问题；点的太便宜了，老板会觉得你没档次。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一些牛肉洋葱盖饭之类的东西，L在老板的推荐下，点了一个很精致的汤盅。
这样的吃饭，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既不能不理别人埋头大吃，也不能多嘴多舌忘了吃饭；不能吃的太快，也不能吃的太慢；吃饭时还要支楞起耳朵，随时关注老板在说什么，并且要以最快速度咽下口中的食物，回答他的问题。
这样的餐桌面试，无异于一场严刑拷打。
老板很随意地问了一些我们的基本情况，爱好特长，我们都据实回答了。同桌坐的人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谁不知道谁呀？就是真有什么谎言，也不该在这里摆出来。然后老板拿出一本公司的宣传材料，叫我们传着看看，大家就随便翻了翻，说了些公司真不错，实力很强，发展前景很好之类的奉承话，这些话像一碟难吃的开胃菜，让今天的饭菜更加难以下咽。
老板收回资料，突然发问：“你们都看好了？能说出我们公司主要的业务和产品是什么吗？”
大家一下楞了，因为几乎没人仔细看这些细节，一个女生很坦诚地说：“对不起，刚才就是大概翻了翻，没注意具体的业务。”老板笑着说：“这也是考察你们观察和归纳能力的一部分啊。”我轻轻地问：“我发现公司和很多大银行的联系很密切，它们是我们（注意，我用的是我们）的客户吧？”老板说：“对啊，银行是我们的大客户！我们从创业开始就和银行做，银行是我们的立足之本。”
哈哈，我说对了，其他人看着我，遗憾自己刚才没有抓住重点。
吃到后来餐桌上的气氛活跃了一点，老板说：“我老了，你们都是年轻人有活力啊。”我回敬了一句：“我们都是女生，只有您一位男性，一枝独秀啊。”逗得老板哈哈大笑。
吃过饭后，大家就准备起身，等着老板结账，没想到老板穿上大衣，居然径直走出门外去了。我们以为这家餐厅是老板的定点照顾对象，无须当场结账，就也放心地跟着准备出门。这时服务员小姐跑来拦住我们说：“对不起，您还没结账呢！”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好老板请我们的吗？怎么会这样！我探头望门外，老板已经站在他的“宝马”前面了，我的脑子在一瞬间转了好几转，老板是忘记付账了，还是故意不付账来考验我们的应急能力呢？
一个女生对L说：“你快把他叫进来付账呀。” L为难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问小姐：“账单多少钱？”我想无论如何先付了账再说，老板的心思谁能摸得透呀！但是小姐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我打开钱包后发现钱根本不够，我问旁边的同学带了多少钱，但她们摇头说没有钱，我想大家一定都没作好付账的心理和物理准备，所以只好干站在那里。这时老板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大步走进来说你们怎么还不走？L笑着说还没结账怎么走呢？老板哦了一声开始拍自己的脑瓜，一边大笑着说自己糊涂一边走过去结账。原来他是真的忘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无语，这餐饭吃的确实太费力了，而且最后还发生这样的尴尬局面。不过我想，我的做法是没有错的。如果老板真的是在试探我们，那最后付账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我并不是很渴望当最后的赢家，我只是不想当输家而已。
一个女生说，真受不了，一直在笑，笑到脸都痛掉了。
（三十五）清华三人行
听说清华又有招聘专场了，还没有婆家的我、萧萧和菜菜欣然前往。在会场门口，我们每人花三元钱买了一张门票。
据说清华每场招聘会的票都卖的特别好，场场爆满。可见全北京有多少学生为一碗饭踏破清华的门槛，而全国又有多少家公司来哄抢清华的学生。可是，清华的学生也许好销，但往往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目前缺货，暂不出售。”倒是我们这些“不知哪里来的毛贼”，挤满了大半个会场。
其实，我们不比他们差，但是，招聘单位不到我们学校来，我们也没办法啊。山在那边不过来，我们只好去爬山。
话说那天的招聘分三个会场，分别是太古集团、LG集团和世纪证券。
太古集团是一家实力雄厚的香港集团公司，生产的东西五花八门，大到飞机大厦、小到泡咖啡用的太古糖，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太古集团宣讲的那位长者，那风度，那气质，好的没话讲！宣讲结束后，我们三人站在会馆门口讨论：太古那么拽，每年在全大陆就招三个管理培训生，估计都是清华北大的，我们是不是没戏了？这时恰逢那位宣讲的太古长者走出门来，我等万分崇拜地围上去，表达了我们对他的景仰之情，以及对招聘范围的疑虑。长者笑着说“英雄不问出身，只要你们是优秀的，我们就给你们机会！”
LG集团比较财大气粗，每位同学都可获得一套精美的宣传资料和一个笔记本，还有一个装着应聘表格的雪白信封。后来上去交表的时候，人群一阵混乱把我的鞋都差点挤掉，不过我们三人还是成功地把表格和简历递到了专人手里并和他简短交谈。虽然我们的材料很快就被他扔到了前面的桌子上，和直接扔在桌子上没什么不同，但是就是觉得被专人摸过那么一下，效果就是不一样。不过后来LG集团压根没理我们，不过看在它还算大方，送了一个漂亮的笔记本和一支笔的份上，就不过多谴责它了。
世纪证券和前两家比起来，气势明显要弱一点。光说他们占用的那个会议厅，就比其他两家小一号。听完了太古和LG的宣讲后，我们才急急忙忙跑到世纪证券那里赶末班车。当时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据我的经验，门口越挤，里面反而越宽松。所以我憋着一口气挤进重围，居然还找到了一个座位。
一个身穿白毛衣的漂亮女生站起来，举着麦克风说：“您好，我是北师大经贸专业的研究生。贵公司这次招聘的职位中，我觉得海外业务、总裁室秘书和翻译等工作都很适宜我，因为我觉得我的实力很强，我虽然不是英语专业的，但我在大学里参加英语竞赛还得过一个奖。我本科是在内蒙古大学读的，学的也是经济，还是优秀毕业生……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像我这样的情况，在报考贵公司时，选择哪个职位比较科学、或者是可以多选？”
全场发出低低的唏嘘声，估计大家都被她绝对的自信和强烈的个人风格给震了一下。我本来还想举手问一个问题，被她这么一吓，差点就不敢问了。当然，最后我还是“勇敢”地提问了一个还有点深度的问题（可惜内容现在忘了），当然风格没她那么强烈。没想到过了两天，世纪证券居然特意跑到我们学校，加设了一个招聘专场，看来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此次清华三人行，虽然不是硕果累累，却也算开花发芽了。
（三十六）倒在离太古一步之遥的地方
太古集团拒收现场简历、网上招聘程序也比较复杂，除了中英文简历和自荐信，还要用英语回答好几个问题，而且每个问题都能从侧面反映出你是不是适合太古集团和这个职位。因为要准备的工作实在太多，萧萧和菜菜就放弃了，长吁短叹地说：“哎呀，全大陆就招三个，北京、上海、广州；清华、北大、复旦；双学士、研究生、博士……比我们牛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
我不管，反正抱着不能放过每一个机会的念头，回答一道一道问题，准备一份一份材料，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所以，后来当我收到太古邀请我到清华参加笔试的邮件时，萧萧充满妒意地说：“早知道你都能去考太古，我当时也投了！”
是啊，很多事情是没有“早知道”一说的。早知道能上北大，当初就报考北大了；早知道会和男朋友不欢而散，当初就不和他早恋了；早知道太古最后没要我，连这场试我都不必去考了。
是啊，但是我不能预测最后的结果，所以我还是去考了。考场就设在美丽的水木清华，我先花了一块钱坐了清华的校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跳下车，问路，然后没命地向目的地狂奔。冲进考场的时候，我看到里面已经黑压压地坐了不下200人，考官正在走道上发卷子。惊魂甫定，我抡起卷子仔细瞧瞧，原来考的是英语写作和翻译。正好有道翻译题的内容是关于太古航空公司业务调整的新闻，哈哈，头天晚上在网上查的资料刚好派上了用场！我奋笔疾书，还没啥感觉交卷时间就到了。
回来后，姐妹们叽叽喳喳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我踌躇回答：“不知道啦，时间有点紧，题答的尚可。不过据以往经验，我一般不会死在笔试上。”
不料，过了几天我打开邮箱时，赫然发现一封拒信——来自太古。信大概是这样写的：某某同学，感谢你参加我们组织的笔试，如果你在某月某日之前还没有收到我们的面试通知，很遗憾你可能失去了加入太古的机会。祝你今后的学习和事业一帆风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觉得我考的还可以啊，况且我是吃英语这碗饭的，几篇翻译就难倒了我，那我还混什么混！
而且这个香港公司和大陆的就是不一样，拒信都写的别别扭扭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怒之下，我删除了这封信。一般来说，所有的拒信我都好好保存着，因为我觉得失败也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再次收到太古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年三月份的事了。我至今记得我接起那个电话时的惊异，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我已经在我的第二家备选公司实习上了，但我还是找了个借口请了一中午假，偷偷跑到太古去面试。
整个面试过程是纯英文，面试官是一位优雅的香港女士，还有她的助手，一个眉清目秀的长发小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嘴唇上方长了一个很大的疔子，可能是不适应北京的气候吧。
说实在的，那天我的面试表现很不错。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内容包罗万象，我觉得那天我英语说的特别流畅，反应也比较敏捷。不过到后来，我的嗓子都有点哑了，他们也没给我准备一杯水。最可气的是，她们俩长时间的车轮战弄得我有点精力不支，说我妈妈的时候居然用了一个he，虽然立刻纠正过来，但还是让我追悔莫及。
不过，当面试就要结束的时候，那位香港女士笑着说：“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请问还有什么疑问吗？”我本来该问点深思熟虑的问题，可不知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想到当初太古的拒信对我幼小心灵的巨大打击。我感觉今天的面试还比较成功，两位面试官对我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就壮着胆子用英语说：“有件事我觉得很疑惑，早在去年12月的时候，我就收到了你们的拒信，令我非常沮丧。但就在前几天我却意外地接到了复试的通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香港女士和助手小姐对视了一下，对我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的招聘流程都很完备细致。如果当初给你发过拒信，今天你怎么可能坐在这里面试？”
我被她过于绝对的语气弄得很不满，抬杠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但是我明明收到了你们的拒信，不会错的。也许是你们发信的人不小心弄错了，我觉得只要是人操作的环节就有可能出错。”
香港女士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对，我看过你的考试成绩，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我们不会把你归到被拒绝的应聘者那一堆里去的。也许是你自己不小心记错了。”
谁不知道我记忆力是一流的，不过有时有点健忘罢了。我怎么可能忘记这封拒信给我带来的痛苦？我就说：“也许……是我弄错了也不一定，不过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那封拒信确实躺在我的信箱里，所以，是你们的工作人员疏忽弄错了也不一定。”
“好吧，回头你把那封拒信发到我们的邮箱里，如果真的是我们弄错了，我们会向你道歉的。”女士的语气严肃起来。
我觉得气氛变得有些不好了，我好像在和操纵我生杀予夺大权的考官在争夺什么。不行，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了对我没任何好处，我就说：“好的，如果我还能找到那封信的话我会发给您的，真的不好意思，问了您这么失礼的问题。”
女士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没什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今天的面试到此为止，谢谢你。”
我微笑着和她握手，还有助手小姐，不过我觉得，自己最后的这个问题实在不大妙。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邮箱，寻觅那封拒信，可是它的确已被我当初一怒之下给删掉了，所以我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我的“无辜”。
我能说什么呢？我看我也不必说什么了，古语说的好：言多必失。
也许，都是这封该死的拒信惹的祸，我倒在了离太古一步之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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