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父亲和母亲(一)

农历丙寅年冬月十三，也就是1986年12月14日，在我爸过生日的那天我出生在一个小乡镇的医院里，出生的时候父亲不在母亲身边，是大舅和大姨一直在母亲身边照顾，当天下着大雪，由于经济条件不好，第二天大舅就把母亲用架子车足足走了40多里的山路送到姥姥家，在姥姥家过了满月，几个表姐轮流抱着我送母亲回家。到现在为止几个表姐对我都不错。

     父亲十二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爷爷身体不好(父亲结婚那年爷爷过世)，父亲的奶奶还在(直到我上高二时才去世)，初中还没有毕业父亲就开始养家挣钱，父亲曾给我说过，当时和人一起偷着抗木材往出卖，一个来回有10多里地，挣2块钱，很辛苦，也很危险，但是父亲要养家。82年父亲去当兵，85年把母亲从老家接到部队结婚，母亲说结婚当天很热闹，整个部队大院的人都来了，新房布置的也挺好，床上的枕头，枕巾，被褥都是新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父亲就说那枕巾给人还了吧，那是借人家的！85年底，爷爷病重，得的是食道癌，父亲接爷爷到西安看病，部队派车把爷爷和父亲从汽车站直接送到解放军323医院。回去的时候还是部队的车把爷爷送到汽车站，在路过大雁塔的时候爷爷说，这辈子没来过西安，这次算是来了，当时父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在后来对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依旧感觉到自己没有尽到做儿子的义务，而我在听到这事的时候和父亲当时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父亲和母亲结婚之后时间不长，母亲就回了老家。由于当时爷爷去世，父亲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2个妹妹，在加我母亲养家的重任在一次的落到了父亲头上。但是家里的人视乎对母亲都不太友好，对父亲也有种说不清的情感，或许弟弟妹妹他们年龄小，不懂事。母亲说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我2岁的时候，母亲又怀上了，那年过年，父亲休假，正月二十九自己骑着自行车，带着过年发的十斤米，十斤油，五斤花生米和一箱苹果(现在这么点东西不值钱，但是在那个年代，父亲的那个家庭里，这些东西很珍贵)回家，早上8点出发，心里想着以往骑自行车回家也就下午吃饭时间就到了，于是早上吃了点早饭就走了。蓝田秦岭脚下的时候差不多是中午，父亲感觉不是很饿，里回家的路程还有一半，忍忍就到家了，于是没有吃中午饭。没想到进了山，路极其不好走，由于前端时间下雪，山里的气温很低，雪化了之后在路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骑车很苦难，于是父亲只能下来推着车走，走了一会，发现自己肚子饿了，没办法只好吃苹果。一直快到晚上9点多才到我们的小镇上，父亲已经饿坏了，找了个面馆，下了一斤挂面，什么都没有，就有盐，就这样，父亲把一斤挂面全部吃完。里我家500米的地方有条河，夏天发大水把桥给冲毁了，过河的时候都踩着石头过，以前天气比较冷，冬天河里都冻冰，父亲推个自行车足足过了3个小时才过去，半夜2天回到家，母亲一看父亲从膝盖以下全部都接了冰！急忙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绒裤让父亲换上(父亲几乎一年回来一次，所以家里没有他的衣服)，赶紧上炕睡觉，暖和暖和。睡在隔壁的弟弟妹妹听到父亲的说话声，都说大哥回来了，就都穿着衣服过来，父亲从他自己贴身的衬衣里掏出了3块钱，一人给了一块(母亲说父亲头年回来的时候走都没有给她钱，还是姥爷过年过来看我的时候给了母亲5块钱)，弟弟妹妹都去睡觉了，父亲也收拾收拾睡了。

     第二天是三十，弟弟妹妹还有父亲的奶奶都还在睡觉，父亲早早一个人起来就忙着和面，包饺子，等到饺子好了，叫起弟弟妹妹，父亲先给母亲舀了一碗，然后去灶房准备给自己舀点，发现锅里已经没有饺子了，父亲叹了口气，自己又给自己下面。晚上一家人都围在炉子上烤火，母亲一个人在炕上，父亲的奶奶就开始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数落母亲的不是(由于爷爷去世，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太奶奶就跟这我们过)，说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母亲现在怀里报一个，肚子里面又一个，还让不让她活了(其实说实话，我从小到大太奶奶从来没有抱过我一次，我对她的感情不是很深，他去世的时候还是父亲逼着我给老师请假回去的)，说家里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弟弟妹妹也跟着说。说完了之后就都去睡觉了，父亲那一夜一直没睡，一直坐的炉子旁边，第二天是初一，父亲依旧忙活做饭干活，初二早上父亲就待着母亲和我去了姥姥家，和大舅姥爷说了家里的事之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气。父亲生气，要是母亲还在家里，日子就没法过了，于是第二天，就待着我和母亲去了部队。从那天开始，我就没去回过我家，过年过节都是在姥姥家(直到我上大学，搬回老家之后)，父亲和母亲每次回来都要回去看看。因此我对我家里所有人印象都不是很深刻。

     88年父亲在卖命干了一年之后立了一个三等功，同年转为志愿兵，父亲说就是为了复原之后有工作，不让母亲和我受苦，他卖命干了一年，而且志愿兵可以拿工资了，可以养家了。所以我的理想不大，将来我赚的钱能让我老婆和孩子不受苦，能让他们的生活好点，我再苦再累也无所谓。父亲转志愿兵之后安排2个妹妹出嫁，和弟弟取媳妇。这几件事完了之后父亲松课口气，家里没有多少牵挂了，也就是剩太奶奶了。

     95年我9岁，父亲年限已到，要转业，他和领导关系还可以，去找领导说我现在有困难，孩子刚上学，都不太稳定，能不能晚走一年，领导答应了，刚好他们单位要从西安三桥搬到经二路，我们也跟着搬家租了间房住到了附近，至此我家开始了长达将近10年的租房生活。当时已经记事，父亲的新军装也一配发，每天早上父亲要和我一起出门，我去上学，他去单位点名，那是看父亲，新的军装，30多岁，很年轻，也很帅。到我去年寒假回家的时候，父亲身体不好做了小手术，走路不方便，我去城里帮父亲把过年的东西带回家，下车时候父亲在马路对面，背对着我，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父亲老了，这是父亲转过身，看见了我，我一把把眼泪抹掉，说：爸，你站这儿啊。父亲说，我原本在你那个叔叔家里，害怕你找不到，就过来接你了。看着父亲的脸庞和身躯，脸上尽是沧桑，身躯已经不像儿时我脑海中的记忆，很笔挺，很帅的一个军人，父亲老了，脸上刻满的都是辛苦，都是这个家，那一刻，我觉得很愧疚，大学四年的时间在彷徨中度过，尽管最后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可是欠父亲的很多，一辈子也还不完，十辈子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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