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在美容院里做了头疗,再具体些就是头部理疗。
据说可以疏通我郁结的经络。
刮着刮着,她问我是不是平日里想了太多了的事。
我惊慌地问她为何这么说。
她却说,你眉心的结太重了。
惊慌过后我又开始为我的惊慌而惊慌。
突然很想叫一声哥哥。
突然很想枕在谁的胸膛静静地不要说话。
昨天忽然又想起了外婆。
她是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
我想我告诉过你关于我身边的爱情故事吧?许多人的。
你似乎很向往着这样悲伤的结局。
但是我要告诉你,哥哥,那是一个残酷的美丽。
似乎在我满月的日子,外公失踪了。
临走前来看我,似乎我在洗澡,于是外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澡堂洗澡了”。
于是失踪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家人都在四处寻找着外公,包括求神问卦,但一无所获。
关于他的失踪,我从小就听到过许多的传闻,其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外公去了台湾。
失踪的那年,外公就已因为工伤伤了脑子。
像所有的中国古代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外婆一直等待着我的外公。
外婆固执地相信着外公依旧活在这世上。
每当有人与她说起外公定是在台湾,指不定还发了财的时候,她的嘴边总是噙着浓浓的笑意。
于是每年外婆的生日宴上都有着外公的座位。
于是我每年都能参加外公的生日宴。
即使在我有记忆的岁月里我从没见过他。
等待是伤人的。
外婆固执地相信着外公终有回家的一天。
像所有的传统福州女人一样,她要给他准备最好的生活条件来迎接他的归来。
她花了几乎所有的钱添置着他的衣物,还有锅碗瓢盆。
关于这些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在为他归来后的二人小天地做着准备。
是吧,这二十几年的等待,这二十几年后的重逢该是如何地让人欣喜若狂啊。
好吧好吧,那就筹备吧。
于是外婆的房间里始终堆满着崭新的衣物和器具。
一年一年的等待,一年一年的期盼。
外婆没有失望。
她终于活进了自己的世界。
是的,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的外婆她终于疯了。
突然有天,她意识到该给他准备住的地方了。
要是他回来了,他们还是和儿女住在一块儿该是多么的不好啊。
该是有自己住的地方了。
于是突然有天,我接到了外婆乡里人的电话,她叫喊着说我的外婆拿着扁担冲进她们家要把她赶出去。
当我们赶到时,房子里一片狼藉,苍老的外婆也是一身伤痕。
外婆颤颤地说,这是我家的房子啊,得把他们赶出去。
妈妈抱着外婆哭了,我也哭了。
我们很想带她去看病,可是不行,有太多的阻碍。
许多次的努力都只是落得了个空。
外婆越发经常地拿着扁担冲进别人的家,也越发经常地伤痕满身。
她只是想为他准备一间大房子,一间属于他们俩的大房子。
妈妈却只能抱着外婆哭。
时间转到了我在大三的日子,那年奶奶脑溢血死亡。
当我从纷乱中回过神来时,外婆的状况已经是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当我看到她时也已有些害怕。
她已经开始不敢睡觉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预感到了死神的临近而害怕在闭眼之后再也无法等到他归来的日子。
我不知道。
总之,那两年的日子里,外婆除了出门四处清扫着她认定是自己房子的地方,便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一楼客厅的木椅上。
彻夜地坐着。
那是一张没有靠背的木椅。
也许是精神支撑了,外婆就这么撑过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让我们松了口气。
以为,或许后面的日子就是这么地过了吧。
如果这样也好。
但这只是假设……
毕业后的日子开始在忙忙碌碌地准备公务员考试中度过。
那天晚上一如平常地上完公务员考前辅导课,一如平常地坐在16路公交车上,一如平常地行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
他明显是犹疑了一下,问我道:“你在哪儿。”
“车上呢。”
又是犹疑,“那……我和你妈妈出去一下,你到家了打个电话给我。”
可惜神经麻木的我居然仍未感觉到什么,一如平常地到了家依言打了电话。
爸爸说……
外婆死了。
怎么死的?
心脏鄹停,然后摔下了楼。
哦……
我流着泪,却长舒了口气。
或许这是她离开这里最好的方式。
或许她在倒下的瞬间看到了谁。
这样,她才能够毫不胆怯地死去。
外婆死了,这故事划上了句号。
转载于:https://www.cnblogs.com/aque1984/archive/2007/10/11/9203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