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著名国学大师、书画大师启功先生逝世 |
2005年06月30日11:49 | 【字号 大 中 小】【留言】【论坛】【打印】【关闭】 |
1995年11月的一天,数十位学者会聚在北京师范大学英东楼,讨论启功先生的新著《汉语现象论丛》,对这部别开生面的著作给予高度肯定。讨论结束前,一直正襟危坐、凝神倾听的启先生站起来讲话。他微躬身子,表情认真地说:
我内侄的孩子小时候,他的一个同学常跟他一块上家来玩。有时我嫌他们闹,就跟他们说,你们出去玩吧,乖,啊?如此几次,终于有一天,我听见他俩出去,那个孩子边下楼边很有些不解地问:那个老头老说我们乖,我们哪儿乖啊?
今天上午听了各位的发言,给我的感觉就像那小孩,我不禁要自问一声:我哪儿乖啊?
听完这最后一句,静静的会场里伴随着欢笑,响起热烈的掌声。
真令人拍案叫绝!一则故事,一段比兴,传达了谦虚,暗和了感谢,表现出风趣与幽默。这,就是我们熟悉和爱戴的启功先生。——刘石《我所理解的启功先生》
《汉语现象论丛》是一部智慧的书。对此有所觉知,有所挹取,可以苏活学人的心智,助长学术的正见。这也是《论丛》在今天特别具有的学术意义。
今人治学,喜操方法。这当然是好事,但看看详情,却颇不令人乐观。常见方法的使用,实则只是使工具,道器一如的方法论,已被降为工具一层论。工具当然不是自家打造。学术开放,国外理论大量地传来,使工具的拆兑有了方便。这主义、那理论,套套地来,件件地使,见李逵说板斧,见鲁达说禅杖。学术的进展很大程度上不是表现为客体认识的深化,而是角度的翻新。可以不为理论的外来忧,却须为方法的套用惧。因为与此相伴的实际是我们的学术从业者主体能力的日益暗弱。以致知为目的的学术,会因此丧失自己的本质。这种学术的“方法病”,不自今日起,它由来甚久,是一个近代现象。如启功先生这本书里所论对的“葛郎玛”,就是“办洋务”形势下的一个学术舶来品。这也不限于语言一科,甚至不限于学术界。试问自从国人觉得自己不如西洋之后,有哪样“维新”不是从仿造开始?干实业,照抄照搬可以立见其不通,但在学术,却可以因其表面的不关国计民生而维系其长期的昧。启功先生的《汉语现象论丛》以其对汉语特征的那种独到见解博得喝彩,尤当为之喝彩的是流动于其中的那种睿智,和作者的那种用自家头脑面对问题的治学气度。对于明确什么是真正的学术方法,这些流动的智慧实在有发壅起蔽的开示意义。——李山《〈汉语现象论丛〉中的学术智慧》
启功先生曾多次对人说:“我没有大学文凭,只是一个中学生。”
这是事实。没有经过大学学院教育的正规训练,这是他的不幸,更是他的幸运。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任何学院教育的框框束缚,学杂诸家,不主一说,随心所欲,始终保持着自由自在的思维本色。——郭英德《无法之法:启功先生的治学之道》
名人启功
在我的印象里,启功先生是少数不太像名人的名人。
自古及今,名人似乎都或多或少有点名人的傲气和架子。比如魏晋时的嵇康吧,有一次,好朋友山涛写信劝他到中央谋个一官半职,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写了一封公开信,把人家臭骂一顿,最后说要断交。至于时下的名人似乎也没有因为时代的进步而把脾气改得温和一些,“假唱”、“摔话筒”、“拒演”一类的事时有发生。
这种傲气和做派在启先生身上很难找到。以做人论,他的谦和与幽默是有口皆碑的;以作文论,总感觉到他不避俚俗,甚至有点故意与“高雅”为敌。“乘客纷纷一字排,巴头探脑费疑猜。东西南北车多少,不靠咱们这站台。坐不上,我活该。愿知究竟几时来。有人说得真精确,零点之前总会来。”(《鹧鸪天八首·乘公共汽车》之一)这多少有点打油诗的味道。在已出版的三本诗集中,这样的诗不少。虽然得到的意见“一般都是在照例夸奖之中,微露有油腔滑调之憾。”(《启功絮语·自序》)但这种作风好像并没有收敛。“但这册中的风格较前册每下愈况,像《赌赢歌》等,实与《数来宝》同调,比起从前用俚语入诗词,其俗更加数倍。”(《启功絮语·自序》)他向读者“招认”,“这些语言,可以美其名曰‘诗’。比较恰当,实应算是‘胡说’。”并且解嘲曰:“我们这族人在古代曾被广义地称为‘胡人’,那么胡人后裔所说,当然不愧为胡说。即使特别优待称之为诗,也只是胡说的诗。”——这是谦虚,还是坦白,我不知道。但启先生不愿让别人把自己摆上“神坛”远远地朝拜,而宁愿走下来和“追星族”们称兄道弟的心意还是显而易见的。
启先生写起学术著作来也与他的人、他的诗一样没有架子,一样“老实交代”。
拿《诗文声律论稿》(中华书局版)为例,这本著作连同附录不足7万字,书后也没有数量之多足以令人咋舌的“引用书目”,既看不出作者的“饱学”,也看不出操作上的“专业”。在当今很看重“数量”的学术氛围中,不知这样“部头”不够大的著作可不可以拿到评审委员会那里评职称?
但薄薄一本小册子,讨论的范围却涉及了诗、词、曲、骈文、韵文、散文等诸多文体的声律问题,精彩的论点随处可见。单是书中提出的“平仄长竿”规律,就我所知,应该是至今为止对于诗文声律形成的最具根本性的解释之一。其含金量也未必就不如那些恢弘巨著吧。
书中所用的语言,纯系白得不能再白的大白话,没有利用“之乎者也”来烘托自己国学功底的高深。读他的书就如同与一个忘年交在面对面讨论问题,不必正襟危坐,不必洗耳恭听,你尽可以毫不客气地责难,也可以用最放松的姿势会心一笑——因为作者本来就不是以学术权威的架势来教导人的。
我敢断言,如果没有与读者平等交流的心态,这样的书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听朋友说,中华书局新近影印出版了启功先生手书的《诗文声律论稿》,我觉得非买不可,以后置于案头,学他的字,学他的文,也学他的人。——士心《中华读书报》
·书画家启功·
1980年夏天,我去美国参加《红楼梦》的国际学术研讨会,需要给大会送一些礼品,我们就请启先生写一小幅字带去。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拜访启先生,提出了这个奢求,不料启先生竟说我们合作一幅画吧。我的画根本是学习,怎可与启先生合作,但启先生却毫不犹豫,铺好纸就让我动笔,我只好勉强画了几笔,然后由启先生完成并题句。为什么由我先画,因为最后要由启先生来“收拾”,这样我画得不当之处,他就可以帮我弥补过去。这使我深深感到启先生的宽宏仁厚。——冯其庸《博学宏通,显幽烛微:拜读启功先生〈论诗绝句百首〉》
·诗人启功·
启功先生是当代古典诗坛上的泰斗之一,近十几年来出版了《启功韵语》、《启功絮语》、《启功赘语》等三部诗集。最近由中华书局又将这三部诗集汇集成《启功丛稿·诗词卷》,共收入近600首作品。这些作品工力深厚,风格鲜明,完美地利用了古典诗词的固有形式,又充分体现了新时代的创造特点,为古典诗词如何继承与创新树立了很好的典范。同时,启功先生还对古典诗词的创作发表了很多精辟的见解,从理论上对当代古典诗词的创作进行了深入的探讨,这些都对当代古典诗词的创作有很大的启发,值得我们很好地加以借鉴。——赵仁王圭《旧体诗的新作法:读启功诗词所得的启示》
启功先生在《诗文声律论稿》中精辟地归纳了旧体诗的格律。按我的理解,他深入研究诗律,是为了总结前人写诗的经验,借以诠释古典诗歌的语言艺术,并不是要求今人都按照旧体诗的格律来写诗。启先生自己的诗集《启功韵语》和《启功絮语》、《启功赘语》,各体兼备,风格多样,足见他的创作正在探索诗体的革新,为中国诗的发展寻求出路。——程毅中《读启功先生“三语”有感》
我是古代文学方向的研究生,我的研究对象主要是诗歌,为了对这一体裁有更深刻的了解,我一直在尝试写一些旧体诗。启功先生的《诗文声律论稿》是我学诗的一本重要的工具书。正如启功先生在书的绪论中讲到的,“本文所要探索的是古典诗、词、曲、骈文、韵文、散文等文体中的声调特别是律调的法则,……分析前代人的成说,从具体的现象中归纳出目前所能得出的一些规律。”启功先生对于这些规律的论述和分析深入浅出、简洁明了,很利于初学者去把握。
这本书也是一本很见功力的诗文声律研究专著。作者在这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里完整的论述了律诗的发展历史,深入的分析了律诗的几种重要的形式,同时还对词、曲、骈文、韵文中的律调句以及散文中的声调问题进行了研究,既有对前人研究成果的总结,又有许多创见,是做诗歌研究的学者不可忽略的成果。
书中作为例证的作品如杜甫的《客至》、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李商隐的《七月二十八日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等都是技巧与意境俱佳的上乘之作,可以当作一本优秀的诗歌选本来读。——胡秋蕾
启功先生的《诗文声律论稿》对于初学诗词格律的人来说是很相宜的,以大学者之巨眼高瞻远瞩,在纷繁的音韵声律现象中总结出了几条比较清晰的规律,特别是其中的“平仄长竿”说,犹如拨云见日,一下子让初学者理出了头绪。薄薄一本小册子,兼及诗、词、曲、文,亦论及永明体等与诗体流变相关之问题,可谓由博返约,非大学者莫办。这本书的重点虽然在讲诗词格律,亦旁及骈文、韵文与散文等其他学者较少提及的文体的声调押韵问题,为初学者一解疑惑。启功先生在提到前人成说时均详述其作者书名,读者若欲进一步深入研究,便可依照书目查阅,甚为方便。此书为启功先生的手写本影印,先生的书法,笔秀神清,向为海内所重,读者执此一卷,既可学习诗文声律,兼得欣赏、临摹书法,岂非一举而两得乎?——谢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