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爷爷奶奶去世两周年

 

爷爷,奶奶走了两年了,离开他俩位老人家已经两年, 时间飞逝,岁月箭步。

还记得两年前,补办高中档案,回了一趟成都,看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一见,突然与这两位老人之间多了一道墙叫永别,

很是想念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远在天堂的老人是否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无尽的思念,都呈现在这虚拟的世界里,希望二位老人能感受到。

 爷爷是前年的九月份走的,奶奶讨厌孤独与寂寞,一个月后,随爷爷一起走了,走得仓促,走得冲忙,未能让我见上二位老人最后一面。

如今,二位老人的神情,颜容都深深印在心坎上,永远也抹不去。夜里时常能看见他们向我微笑,笑容依旧那么和蔼可亲,过去的记忆时时找机会抓住自己的心,欲罢不能。

还记得上次回家,爷爷给我开了大门,他用那不高不低的嗓音说道:“维维回来了”,温和的眼光洒在我身上。瘦小的面颊上,嵌着一双稍微下凹,但有神的眼睛,眉毛几乎全部白了,额头上一道道皱纹清晰可见,额头两侧略显几根青筋。秃顶上,还稀稀粟粟长着几根白头发。上嘴唇有一些浅浅的褶皱。

 

“回来了,奶奶得哪里去了?”我淡淡地回道。

“她去卖肉了,听说你今天回来。”爷爷依旧温和说道。

“这么热她出去搞哈子嘛,在学校天天都能吃肉。”我带着责备的语气自言自语。

仿佛看见奶奶杵着那根伴她十年之久的拐棍,支撑起驼背,而瘦小的身子,蹒跚走着,步子比平时大,心情是愉悦的,从她那满是皱纹,却带着微笑的面颊能看出来。

随着自己的遐想,爷爷径直往堂屋走去了,我也背着包跟着进去。他坐在那根用楠竹做成的椅子上,靠背铮亮,慢悠慢悠点燃叶子烟,轻轻吸了一口问道我,“学校伙食吃得惯不?”

“吃得惯,啥子好吃的都有”,我一边放包,一边回答他。

“你表(不要)简省,不吃好,也要吃饱。”一道烟雾从他的嘴角飘了出来,慢慢说道。

“你们平时也吃好点,妈妈他们也不在家”,我有点急切说道。

“嬢孃(姑姑)经常买肉过来,吃都吃不完,灶房里还有。”他翘起了二郎腿,“对了,嬢孃听说你要回来,昨天还送了一块鸡肉过来,歇会弄来吃了。”

“要得,奶奶还没有回来啊?”我有点担心她,平时她经常到外面溜达,但是毕竟岁数大了,怕万一摔倒,就比较麻烦了。

“歇会她就回来了,刚刚走一哈。”爷爷吐了一口痰,用脚把它拭掉,然后大声得咳嗽。

“爷爷,你少抽点叶子烟嘛。”我看着他咳嗽时,脸部缩在一起的表情,埋怨地劝道。

“嗯” 他继续慢悠慢悠地吸着,好像他周围是真空,我的声音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我也知趣地沉默了,把在街上给他们买的香蕉和苹果拿出来。

“来,爷爷吃香蕉哈,”我说着就掰了一只,剥开香蕉皮,顺手给他递过去,

“你吃嘛,在家我和你奶奶都经常吃。”他抖抖烟灰说道。

“你快吃哦,我吃,晓得自己剥哈,” 我把手里剥好的香蕉,塞给爷爷。

“一会奶奶应该就回来了”,他接过香蕉,咬了一口。“还可以,甜哈。”

突然,大门嘎吱响了一声,接着就是木棍碰撞大门的声音,“你奶奶回来。”爷爷一边吃着香蕉,一边对我说。

我快步走出堂屋,看见奶奶一手提着装肉的袋子,用拿着拐棍的手,轻轻把门掩上。

“奶奶。”我一边扶着她,一边把装肉的袋子接过来。

“维维哇?”她把微笑的眼光,射在我的脸上。

她还是那样和蔼,慈祥,虽然她的眼球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奶奶很早就患上了白内障),但是还是炯炯有神。岁月在她额头上刻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上嘴唇上也有褶皱。说话时,露出两颗摇摇欲坠的×××的牙齿。

“恩” 我笑嘻嘻扶着她。往堂屋走去。

“你看,我也看不清楚你。。。” 她微笑着说,在我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堂屋。

这时爷爷起身,拍了拍抽完叶子烟的烟斗,说道:“除了维维,还有哪个?”,爷爷不怀好气,好像在说骂奶奶似的。

“你晓得个屁,你不晓得我眼睛看不清楚。”奶奶笑骂道。拿着拐棍向爷爷的方向塞去。爷爷用烟斗一挡,慢慢把脚步移除她的***范围。

我看着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挺有意思。

在一旁的我,也被这场景逗乐了。心想,爷爷奶奶就这样,活到一百岁也没有问题。

看看时间,该是煮夜饭的时候了,奶奶杵着拐棍往灶房走去,一边摸灶房里灯的开关,一边说:“老头子, 今晚炒个菜, 把世珍拿过来的鸡肉煮到,就吃。”

“想咋个煮,就咋个煮, 你问问维维想吃哈子嘛。”爷爷在堂屋里,背靠着椅子,眼睛半闭半睁地说着。

“随便煮,我吃啥子都要得。” 我怕奶奶没有听见他的说话,故意添了一句。然后进灶房帮她煮饭。

“学校里也吃不上什么好吃的,歇会多吃点。”她一边划火柴,一边对我说,生怕我一会不吃饭似的。

“我晓得,学校吃得好。”我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我把买回来的肉切好,再洗洗嬢孃买的海椒,平时在家都是爷爷做饭,奶奶生火,今天爷爷休息,奶奶帮我生火,我做饭。爸妈不在家,真是苦了这两位老人,爸妈也是为了挣钱出门打工。这一去就是三四年,只剩下他两在家,也没有一个帮他们做饭的人,平时只能相互照顾,一边切菜一边想着,鼻子一阵酸,心里不是滋味。

“爷爷,吃饭了。” 我一边铲菜,一边对堂屋的爷爷说。

“吃饭了” 奶奶怕他听不见,补充道。

“晓得了。”他咳嗽两声,拿着洗脸盆,缓慢走进灶房。舀了半盆洗脸水,慢悠悠地清洗着长满老茧的双手。然后端着盛满炒菜的碗,走进了堂屋。

“拿一下筷子”,爷爷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奶奶,我来拿,你先进去吃”,我搀扶着,送她走出灶房。

“奶奶你慢点”,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在灯光下慢慢移动着,叮嘱道。

“晓得,你也快过来吃饭哈”,她用拐棍在身前,试探着路,步履阑珊,没有回头地对我说。

灯光洒在她得身上,显得更加瘦小,巍颤颤的脚步,让我看着好是心酸,她的背影消失在堂屋侧门后,我在心里默默念道:“等毕业就好了,爸妈就能回来照顾您两。”

我也简单清洗了手,拿着盛饭的碗进了堂屋,“维维,快来吃咯”,她一边将自己瘦小的身体往凳子上撑,一边微笑对我说。

“你快吃,我舀饭”我揭开电饭锅,回答道。

“快来吃。”爷爷弯腰拿放在凳子旁的老白干,侧着身体说道,深怕我不吃饭似的。

我把盛好的饭放在他两身前的桌子上,然后坐在爷爷对面。

“你们快吃。”我顺手捻了几块鸡肉,放在他们两的饭碗里。

“你快吃,表给我捻,我捻得到。”,奶奶拿着筷子,手抖得厉害,责备我说道。

“维维,你快吃”,爷爷押了一口酒,眉头微微一蹙。“她捻得到,捻不到,我给他捻”。

看着奶奶用筷子夹着鸡肉,颤抖地放进嘴里,用摇摇欲坠的牙齿撕着,心里又发酸。

“咬不动,你慢点咬,我给你夹块小点的吧?”我着急的询问她。

“表了,吃都吃不完,表给我捻了”她慢慢咀嚼着说。

吃完饭后,我给爷爷奶奶打了洗脚水,让他们两泡泡脚,水温稍微有点高,盆里的水还冒着点点蒸汽。这样泡着脚应该舒服点,自己寻思着。

“爷爷,奶奶,快洗脚。烫一下脚,歇会好睡瞌睡。”我端着洗脚水,对着堂屋说。

我把洗脚水放在椅子旁边,让爷爷坐在椅子上,正好能把脚放进去,“明天我去一趟家家(外婆)那边,看看他们去。”我从凳子上拿下揩脚布,递给爷爷。

“要得,到时候你买点糖给他们拿过去。”他用两只脚相互擦拭,盆里发出杂乱无节奏的水响声。

奶奶坐在我旁边,默默注视着堂屋外面,拐棍放在她得脚边,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专注得听我们谈话(奶奶有点耳背)

“嗯,到时候在驼子那里买点糖给他们拿去,明天下午就回来,中午你们再弄点菜吃。”,我摸着奶奶瘦小的手,满是褶皱,时不时把她的手往上颠,很有节奏感(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这些菜都吃不完。我和你奶奶热点冷饭就行了”,他淡淡说着,用揩脚布拭去脚上的水珠。

随后,奶奶也洗脚,我看着她艰难揩脚的样子,“我给你揩。”我有些担心,着急对她说。

“岁数大了。腰杆弓不下去”。她有点气喘嘘嘘对我说。好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看着她那瘦小,畸形的脚(年轻时候裹脚,据说不裹脚不能出嫁。),心里有些寒心。

晚上,我和爷爷一起睡觉,奶奶在另一间屋睡。“睡瞌睡哈,明天你还要早点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关灯。

屋子里突然黑暗了,有些不适应,贴着他微微发凉的脚,赶紧把毛毯裹了一下,虽然正是盛夏,但是屋子里没有一丝署意。反而有些返潮。

“晚上你睡着冷不冷?屋里有点潮。”我感觉屋子里有点潮湿,便问道。

“不冷,半夜还热得很嘞。刚刚下寡雨(所以屋子潮湿),没事”,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解释道。

“要是冷,你和奶奶上楼睡吧”,我有些担心。

“难得爬楼梯”,他依旧淡淡回答道。

是啊,他们岁数大了,上下楼梯很不方便,家里就他们两人。我想想就感觉寒心,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心里只是想着,等毕业就好了。那时候两位老二就不用自己在家受苦了,妈妈会回来照顾他们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半夜感觉有人给我盖被子。这人肯定是我的爷爷。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看家家了。随便看大嬢(大姨),后来去了一趟嬢孃家。最后去高中学校办好档案就准备回太原。

临走那天,我没有拿什么东西走,也没有为爷爷奶奶留什么。简单收拾一下,给坐在堂屋里的爷爷道别,“爷爷我走了,到了太原我给你们打电话哈。”

“路上把包包看好。”他吸着叶子烟对我说。

“维维,路上慢点”,奶奶站在堂屋门口,杵着拐棍对我说。

“我晓得”,说着我就提着包往外面走。

奶奶巍颤颤得走了出来,把这大门对我说,“路上慢点”。

“嗯,我晓得了,你快回去,没事你表出去走。”我背上包,回头对奶奶说。

她依旧站在大门边,用一双有神的眼睛看着我,所有要说的话都用这双眼睛告诉我。爷爷在堂屋里没有出来,只是抽着他的叶子烟。

没有想到这次回家,尽然是最后一次与他们见面。离开家,大约两个月后,爸爸告诉我爷爷生病了。吃什么就吐什么。后来去医院检查,说是食道癌,晚期。

我一听,当时就懵了,好悔恨,感觉一切都无力改变,即将面对的是亲人的永别。脑子一片空白,头皮发麻,太突然了,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我还寻思上次回去不是好好的吗?老人不是健健康康的吗?怎么突然就得病了,得的还是这样的病。接受不了,茫然不知所措。

       爸爸安慰道我,他带爷爷去亲戚家走走,看看嬢孃。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后来和爷爷通了一次电话,那次电话通的时间很短暂,有说不完的话,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我只能让他好好休息,爸爸会照顾他,在挂电话之前,他还是不忘告诉我,在外面吃好点,不要挂念他,他很好。当时他的声音很大,怕我听不清楚,其实爷爷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就是想通过打电话,把最后一次关心我的话,放进我的耳朵,让我永远记着,记住这么关心我的爷爷。

       过了一个月,爸爸打来了电话,告诉我爷爷没有了,当时听见这个消息,我就蹲在墙边,欲哭地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表回来了,爷爷都没有了,你回来也赶不上出去那天。”爸爸带着沙哑的声音说着,“他走得很安稳,没有什么遗憾。”

       嗯,我爸尽是骗我,他怎么没有遗憾,他就是想看我,看我最后一眼,可是从他生病,到走的那天,我都没有回家,他能没有遗憾吗?我能没有遗憾吗?我也想回去。可是。。。

       爷爷走了不到一个月,奶奶在屋前的小道上摔了一跤。然后一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

       又一次与亲人永别,让我受不了,那天爸爸告诉我奶奶也没有了,我只是想说,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家五口,怎么就成了三口了,欲哭无泪。

       想着奶奶那双有神的眼睛,似乎还在大门口期盼着我回去,爷爷依旧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等着我,感觉一切都发生在昨天,感觉我下次回家还能看见他们两位老人,这是自欺欺人。能看见只是山坡上两座紧挨的新坟。

爷爷奶奶,你们走了快两年了,你们要相互照顾,我和爸妈都很好,等我回家一定去看你们,你们俩在天堂不会寂寞的,我会陪你的,爷爷,你走的时候,托妈妈把你的“护身符”给我了,我一直留在身边。看见它就像看见你们一样。

爷爷奶奶都走了,留下的全是记忆,时时在梦中,两双有神的眼睛看着我,关心我,那是我的爷爷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