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M的陪跑者——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十)

好多年前就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流的企业做标准，二流的企业做品牌，三流的企业做产品。

在通信行业待久了，经历了移动通信技术标准的发展历程，体会到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神秘，甚至由于一些偶然因素的出现，才让产业走到了今天的样子。

第二代移动通信系统（四）

同代的陪跑者

当移动通信技术标准走到第二代的时候，GSM并不是唯一的存在。即便在中国，与辉煌的GSM同代的还有CDMA和PHS。

今天就来聊聊那些与GSM同场的陪跑队员。

【CDMA】

前面介绍过，CDMA曾经是邮电部门的“梦中情网”，只是因为成熟速度稍慢，才让GSM成了中国第二代移动通信的技术标准。

然而CDMA并没有被放弃，1995年下半年的时候，经过长期的沟通交流和研究，确定由邮电部与军方某单位联合在800兆的频率上建设CDMA实验网，最初选定了北京、上海、西安、广州四个城市，分别采用摩托罗拉、三星、北电网络、朗讯四个厂商提供的设备。

到了1997年底，四个城市的CDMA试验网先后建成，以“133”为网号的军民共建长城网正式对公众放号。

按照原计划，下一阶段长城网的建设范围要扩展到12个城市，但实际上只有抢跑的天津成为长城网的新成员。

原因和逻辑很简单：1998年，党中央决定，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不再从事经商活动。

一时间，无论是为长城网服务的员工还是长城网的客户，都有些尴尬。此时运营长城网的主体还是邮电部门，只能维持着网络，持续提供服务，然后等待最终的结果。

1999年时，一大批原邮电部的领导干部空降中国联通，其中新任董事长杨贤足之前的身份是邮电部副部长，曾任邮电部计划建设司司长的王建宙加盟中国联通，任副总经理。

邮电部过来的领导们对通信产业和技术的了解非常专业和透彻，将此前对CDMA的高期望带到了联通。1999年6月，王建宙在香港举行的全球CDMA大会上宣布，要在1999年底建成一个网络规模达1000万容量的覆盖全国的CDMA网。

2000年2月，中国联通与高通公司签署了CDMA知识产权框架协议；之后就开始与邮电部协商长城网的移交事宜。

2001年1月1日，完成资产清算的长城网连带着其几十万用户正式移交给中国联通，而中国联通的CDMA网络也正式放号了，网号是133。

2001年底，中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

视角不同，信息不全，因此时至今日，对于中国联通与CDMA的关系仍是众说纷纭。

有相当多的人认为，联通选择CDMA是被动的，是中国申请加入世贸组织过程中，为获取美国的支持而付出的代价。

而以我的理解，联通当初对CDMA的态度是很积极的。因为此前联通GSM的发展被电信完全压制，如果能采用更先进的技术，就能迅速实现反超。中国的联通与美国的高通携手，是中美两国都支持的双赢，不能算是强扭的包办婚姻。

接手长城网的CDMA之后，按照联通的说法，长城网是按IS95的标准建设的不规范的CDMA网络，而新建的新时空CDMA网采用的是更先进的IS-95A标准，频率要变，设备要更新，因此长城网要关闭，用户要转网。

联通在五个试验网所在城市发布通报，给予原长城网用户一些转网政策，使其成为联通CDMA或者GSM用户。至于试验网的设备，也没多少能复用的，所以也就剩不下啥了。

此后的故事，我在《万亿移动做对了什么》里的“反客为主”一节中有所介绍，这里就不再啰唆了。

再往后，就是2008年那次重组的时候，中国联通将经营多年的CDMA卖给了中国电信，自此不必再受“左右互搏”之困。

【PHS】

虽然中国移动是1999年才从中国电信中分离出来，但实际自1997年在香港上市，一些省里的移动就和电信分了家。从那时开始直到从中国联通手里买下CDMA网络，这些年电信是如何发展移动业务的？

靠的就是基于PHS的小灵通。

PHS的本意并不是无线市话，他全名是Personal Handy-phone System，是在日本出现的技术标准，1993年问世，之后在日本发展迅速。

行业里通常的说法，是1996年浙江余杭电信局局长徐福新去日本的时候看到了廉价的PHS，回国后与UT斯达康的吴鹰开始合作。因此徐福新被称为“小灵通之父”。

而后，吴鹰一方面斥资数千万买下了PHS的所有专利技术，还获得了作家叶永烈的授权，自此“小灵通”成了PHS在中国的名字。

从时间轴可以看出，当PHS在中国落地改名叫小灵通的时候，移动和电信还是一家人，所以徐福新的初衷并不是竞争。

但移动和电信分家之后，眼见着移动业务迅速发展，而自己手里又没有移动业务牌照，电信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

于是，各个地方以“无线市话”的方式建设小灵通，擦着管控的边儿发展移动业务。

到2000年6月的时候，信息产业部下发通知，将小灵通定位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同时明确了对这一业务的资费和管控要求，相当于认可了小灵通的合法性。

自此之后，中国电信在全国各地的分支机构纷纷投资建设小灵通网络，2001年电信南北分家后，无论是新网通还是新电信，都将小灵通作为移动业务重点发展。

电信运营商态度积极，设备商自然赚得盆满钵溢。除了UT斯达康之外，中兴也是这段发展史的赢家，甚至一度反超了同城老对手华为。而华为在小灵通时代的态度，也留下了很多传奇性的故事。

从技术层面说，PHS并不是其他第二代移动通信标准的对手。虽然UT斯达康也在不断创新，小灵通也在成长，但技术能力毕竟有限，而且海外拓展也只在泰国、越南等地有成功案例。

从商业角度看，小灵通在中国爆火的要素来源于两方面：

一方面是低廉的资费。无论是GSM还是CDMA，都是规范化地规模发展，在初期规模不足时，成本下不来，资费不敢降，对资费敏感的客户自会对物美价廉的小灵通青睐有加；

另一方面是产业链的激情。为抓住移动业务爆发的历史性机遇，电信联通在营销、服务等方面都倾尽全力，而小灵通产业链上的供应商大都是国内企业，吃苦耐劳且响应迅速。

两方面叠加在一起，造就了小灵通的辉煌。2006年10月，小灵通达到历史顶峰，用户规模到了9341万。

但此后，小灵通开始迅速萎缩。

从技术层面说，PHS后续发展乏力，由于底层基础不牢固，对于GSM和CDMA推出的新业务和新能力，开始还尝试着模仿跟进，到后来越来越跟不上。当3G渐渐临近，小灵通即将被淘汰的命运越来越显性化，运营商逐渐放弃了这个没有前途的业务。

从商业角度看，移动联通的蜂窝移动通信网络规模越来越大，资费越来越低，小灵通的吸引力下降了。当价格差不多时，小灵通在通信质量方面的劣势成了硬伤；

与此同时，由于GSM大发展，终端领域出现了爆炸性增长，各种新款手机层出不穷；机卡分离的方式能让GSM用户更方便地换新机，这对用户也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小灵通迅速从时代新宠蜕变为落后技术、贬值资产，成了运营商的包袱。

再后来，小灵通所占频率要为发展3G业务让路，2011年正式退市。

而在海外，PHS坚持得更久些，但已经从为公众服务变成给特定场景提供通信连接。

2023年3月底，日本软银结束了最后一套PHS服务。

【结语】

相对于GSM，CDMA的技术更有优势，但无论是之前的长城试验网还是后来的联通新时空，总有种没赶上节拍的感觉。当然，打乱对手的节奏本身就是重要的竞争手段，所以CDMA在中国发展速度不够快，规模有限，长期处于被动状态，对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认命。

相对于GSM，小灵通在技术上处于劣势，但低资费与产业链积极参与等因素叠加，一度在商业方面表现得非常成功。但PHS在技术领域处于小众地位，当时中国在通信产业的影响力还有限，最终没能打开进一步成长的空间，结果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