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中国软件的症结

曾经看到很多关于讨论中国软件业目前状况的文章。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软件人，我也有一点话想说。

首先说明，我多年从事信息管理软件开发，比不上那些深钻操作系统底层，或者嵌入式系统那样的高新尖人才，但咱好歹也与软件有关，虽然不入流，但也算做是一个软件人吧。关于很多人说起的中国软件困境，以及开出的医方，有同感，也有想法。

先诉诉苦吧。中国软件业，在外人看来是如何地风光，既有政策面的税收优惠，更有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还有我们官方对内对外宣称的中国优势：劳动力优势，有廉价的劳动力（中国从事软件开发的人员的收入还没有印度同等技能，同等职位的人收入高，所以可称为廉价）。但具体到实处来看，中国软件业并不是那么回事，中国软件企业的营运利润不要说跟房地产业比，就是跟百货零售企业相比都有一定的差距。国外宣称的高利润行业（IBM在2004年宣称其利润率达到83%)，为什么到了中国却成了微利行业，甚至难以为继？中国软件到现在也没有成就一个在世界范围内可以值得一提的产品，又是为什么？早上看到一则文章说整个中国的软件业产值仅与一个微软的营收差不多，50万中国软件人还比不上5000微软员工，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中国软件业既有政策层面的问题，也有发展困扰的问题，更有软件企业本身的问题。

首先来说政策层面的问题。虽然在政策法规上，政府的支持力度上来说，政府是花了大力气的，从各地的高新软件园的建设，软件企业的优惠政策有税收的，有免租金的，有提供创业基金的。从具体落实来看，这些好处基本都落到了较大规模的企业口袋里。政策法规虽然强调支持高新信息企业，但当这些企业去拿这些好处时，大多数的软件企业实际是拿不到手的，或者要费太多的周折。因此从政策层面来说，政府花大力气建了许多漂亮的软件园，软件企业可以在优美的环境里工作，仅此而己。当然如果你所在的软件企业较大了，比如东软，神州数码，腾讯，这时优惠还是可以落到实处的。但从这个层面来说，软件业的小而灵的特点就没有了，这里已变成了又一个资本密集的场所了。所以从政策层面来说，还应该更细致地提供给中小企业一些具体的，可以落到实处的好处。要知道，所有大企业都是从小做大的。

再来看看发展困扰的问题。我们的软件业从一开始就面临着资金不足，经验不足，认识不够的状况；再加上政府部门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认识不到位的问题，结果是虽然看到软件业似乎热火朝天，实际上却是为别人吆喝。软件盗版虽然让别人暂时损失了一部分利益，却也让国内的软件业无法成长起来。虽然有一些企业在一帮牛人的带领下抓住了机会做大起来了，但这些仅仅只是个案。如果从一开始我们的政府就采用较严厉的知识产权保护手段，那么虽然外国的企业可以多赚一些钱，但基于成本与保护的角度，国内软件企业得到的机会与回报相应地也会提高很多。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之前的这段时间，国内的软件企业不是做得很不错吗？关键在于那段时间盗版还没有那么严重。

在发展中也存在竞争过激的情况，特别是从事企业信息化的领域，我想中国的所有软件企业中，有80%是在做企业信息化这块，包括中国的两个软件标杆企业：用户与金蝶。记得我97年毕来后开始加入到软件开发这个领域中来，那时兴起了许多的软件公司，我看到的大部分都在做中小企业进销存软件，包括那时的用友还在做着财务管理软件，一套软件售价仅一两千元钱。这样的软件价格还不够那些小企业主去请客户吃一次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就是因为竞争过激了，同行杀价太凶了。我还记得在2001年去帮一个朋友接一个汽车制造商的营销渠道管理的单，厂家给出的大概预算是2000千万，呵呵，你猜猜我的朋友开价多少？500万，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这样的竞争环境实在是太......不人道了。现在呢？因为政府部门的官老爷们喜欢大，现在都只支持大企业了，小企业的存活空间已经很小了。特别是从事企业信息化这个领域，现在已经快变成资本密集行业了。

当然这个领域于软件领域来说仅仅是其中的一声而己。还有消费软件行业，基础软件行业等等。但那几块存在的问题是投资很大，回报很慢；在急功近利，一切向钱看的中国商人看来是不值得投资的。我有一个朋友在做网络安全邮件服务产品，投资人要求他一年之内见效率，投资仅只有100万。做网络安全这类的产品不支撑个3，5年是很难见到效率的。从今天垃圾邮件泛滥的情况来看，这个项目还是很值得投资的。可惜的是中国的投资人太急功近利了。

最后说说软件企业本身的问题。美国的软件企业是很重视技术人才的。像微软，GOOGLE等不仅仅是花高薪从外面请人才进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企业文化就是鼓励技术人才创新的，从激励制度上也是偏向于技术人才。我们不谈美国，看看印度这个比我们还穷的国家，他们的软件技术人员的待遇也比我们好。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企业绝大多数都是销售人员，他们认为只要技术人员能做出产品来，能买出去就行了，而且对自己的企业没有较远的规划，比如深耕于某个行业。他们强调的是业务人员去客户那里把单骗回来，至于价格，工期是否合理就不管了。公司很注重业务人员的“行骗能力”，给予他们很高的待遇；同时因为利润的问题，又不得不压低技术人员的工资；甚至因为工期的问题一再非难技术人员。我不否认这是一个行销的时代，销售人员对于企业是特别的重要，但毕竟软件企业不像其它行业那样属于劳动密集型，而是知识先行的行业，技术人员的知识与技能是占了很重要的位置的。企业的经理们对待自己的员工应该像美国同行那样，把自己的员工当作上帝，而不是仅仅是你的员工。

如果政府能真正地作出有效的政策鼓励，比如不管什么性质的企业，只要出售的产品是自己生产的软件产品，就在当前纳税期立即减免税收，另外再加强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鼓动政府部门与企业多用正版软件（正版并不一定就意味要用微软的Windows/Office，还有免费的Linux/StarOffice等），如果我们的客户能够宽容些，不拘泥于一分钱的讨价还价，而是要求软件企业提供恰当的服务并付给相应的报酬，如果我们软件企业的老板们能够善待我们的技术人员，至少能够买房养家。那么我们的软件产业或许还是会有几许起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