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与思绪

我不奢求你的理解、只要你发自内心的感动 
                                                                 --Allan

       喜欢坐公车的感觉，看车外匆匆的行人从身边流逝,思绪也跟着起伏跳跃。尤其是雨天， 在朦
胧而布满湿气的车窗上写字--或许是我的思绪的一部分吧，所以会因不同的时间空间不同的心境
而不同。然而，那些只要天气转好就会消失的痕迹，确是肯定刻画在 我生命当中的！

       偶尔，我抬起头，接触到周围或者惊奇或者鄙夷的眼光，分明是对一个成年人却做着 孩子般事
情的不解。如果沉默是抗议，如果真情流露是异类。我会把我的不屑挂在微微上扬的嘴角！如果人
们最终总会融入到虚伪的人流中，我宁愿活在绝对真实的我的记忆中，而 这辆巴士永远都不要到
终点！  

        车外，是因雨水冲刷而变得颜色鲜明的钢筋水泥的世界、可爱的想让你紧紧拥抱的空气、 人们
或者阴霾或者洋溢的面容--我推开车窗，一习微风夹杂着雨水滑过我的脸庞，精神也为之一振。视
线因躲避自然的落在一侧正在打开的车门上...... 

       或许因为不是高峰时间，人们并没有往常那样喧闹拥挤的涌入。只是寥寥从容的几个人。 车门
关上的一刹，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司机宽容的让车门再次打开，娇小的身影像音符般 出现在门
口。女孩儿趁车门还没关上的瞬间合起蓝色小花点缀的伞，顺手抖了一下，然后是一条漂亮水珠连
成的弧线--我看到她因奔跑略显凌乱的黑亮的直发，和一侧俏皮的紫色蝴蝶 型发卡。走到车厢中
间的时候，她向着司机的方向感激的点了一下头，褪下左手手腕上的发带 ，熟练的束起过肩的黑
发。露出白皙透着微红的脸，长长的睫毛下明亮的眼睛，不时的 闪烁着，安静的注视着车外--人
们匆匆的脚步并不曾因为雨变得缓慢。莫名的我的脑海中闪过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在那个全国一片红的年代，父母的年青热血促使他们做出的决定，让我得以生存在我的另 一
个世界。薇就在那个世界中--童年之初的那个世界，是沙子跟草组成的，看起来是那样不协调。 
但那里不是沙漠，因为有草、有生命。可是，那些绿色是那样的不真实。就像是个喜欢 说谎的
人，偶尔说了一句真话。那句话是那样不可靠，不管他的表情多真诚，语言多生动。 我的那些绿
色，就是蒲公英，明天在不在同样的地方，我不敢肯定。然而，我们竞扎根下来。 因为父母是探
矿工作者，因为他们的坚强。但父母却告诉我，是我的出生给他们在那片单调的 不毛之地中的生
活增加了色彩，使他们从来没有失去过希望。我是那样深爱着我的父母， 然而，还是不喜欢那个
世界。于是，光阴在我的喜怒中时快时慢的度过。那个世界也已经很不同，但它的变化带给我的喜
悦却还是不及薇在我世界中的出现。 

       那是个极普通的春天，却有那么多太阳的笑脸。我的世界竟然变得很大，因为有天我忽然爱
上了跑步。像是冲出牢笼的小鸟，焦渴的拥抱久未接触的天空。我用心感受周围，然而，双腿还是
敢不及惊奇的眼睛。连身边的小狗都变得兴奋异常，跑得好快啊，不时回头来眷顾我。哼，全然忘
了它病痛时我对它的照顾。我叫狗儿的名字，我知道它是在乎我的，它停下来，看我因奔跑涨红的
脸。我调整急促的呼吸，忽然加速跑到它前面,狗儿受骗了,围着我叫啊叫啊。我蹲下来,用感激的
眼神看它--这个用生命感受我快乐的老友，它于是变得安静，用麻麻的小舌头舔我的脸。这个淘气
的孩子，并不能集中很久的，或许是我身后那只白色的蝴蝶给它挑衅吧，它蹦着跳着叫着追上去，
消失在树林中。可我担心它，因为树林中会有蛇。我急切的追去，听着它的叫声找到它。那只白色
的蝴蝶已经飞走了？只看到瑟缩在树旁白色的女孩儿，她用大大的恐惧的眼睛看我，把手里藤条编
织的篮子握的紧紧的。里面是点缀着蓝色小花手帕覆盖下的呆呆的蘑菇。我叫开狗儿，想向她道
歉，告诉她狗儿是没有恶意的，它只是发现了个新玩伴。可她的全是白色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消
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转身走向来时的路，说不清心头的沮丧。身后是头低得快接触到地面的狗儿......

      当夜幕又慢慢降临的时候，最喜欢看火烧云、看夕阳。看它们的变化，颜色的变化。当然是
在家中靠近院墙装杂物的小屋上面，因为屋顶是柔软的草。等到夕阳落下，星星已经很多。我会躺
下来静静的看星星。但是那天，星星变成了那双美丽的、大大的恐惧的眼睛。我想到了她，心中闪
过很多个问号。我试着给出说服自己的答案。也许，她就是白雪公主？因为，小矮人偷懒，她才会
自己跑出来找食物？嗯，一定是这样。我于是似乎在生小矮人的气了。气他们不会照顾公主，让她
到危险的树林中去。如果我是小矮人，肯定不会让她置身在危险中。泥土跟草的芬芳，是让我睡眠
的催化剂。不知过了多久，爸爸有力的臂膀抱起我--我有张跟草一样柔软的床。每天当阳光叫醒我
的时候，我肯定躺在上面......

     上学的路上我跑得像风一样,把别人甩得远远的--我喜欢在学校听老师讲我不知道的东
西，却害怕淘气时老师阴沉的脸，可我偏偏是淘气的时候多些。之所以那样做，是我总想方设法摆
脱自己的影子。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得逞。

     那个早晨老师的脸可爱得像太阳，简短的介绍抑扬顿挫。白色的女孩儿就这样出其不意的出
现在门口，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用动听的声音说自己的名字。薇就这样坐在了我前面的位子上,
一直到我们上中学。那样近的，我可以看她黑亮的头发。美好的时光总是很快，我们的言语还是很
少，每次见到她只是笑。听同学说，她是老师的女儿，老师原本是住在很远的另一个地方的。她及
她的家庭为她所热爱的事业付出了很多。我们其实竟住得很近，因为老师的家距离我家只有两分钟
的路程。于是，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看到薇的快乐，薇的心其实是红色的。但薇的身体并不好，因为
她从不叫老师妈妈。这也是我曾经怀疑同学所说她们之间关系的可靠性的原因。后来知道薇从小多
病。当地有种说法，就是如果女孩儿多病，送给别人抚养能让她活的久些。薇五岁时，有杂技团路
过那里，团长很喜欢薇，说让她跟着锻炼一下也许会好起来。但是，老师舍不得，怕薇受苦，怕以
后见不到她了。薇那时已经病得很重，于是按照当地的另一种说法，薇改口了，叫老师婶婶。不论
这样管不管用，薇还是一天天的好起来。我自始至终不认为这是什么愚昧，只觉得老师的伟大，母
亲的伟大。为了女儿的健康，老师从那时起，没有再听过女儿叫自己妈妈。

      薇很细心，在不经意间观察我。总是微笑着看一个跟她说话时会紧张的男孩儿，感觉着我有意
无意的制造的距离。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院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我跑出去，听到薇叫我的名
字，她说她是来还白天书法课借我的毛笔的。我想打开门，可薇说不要，她从门底的空隙中把笔递
进来，笔身上面裹了张纸条。然后是她快速离开的脚步声。我忐忑的打开纸条，上面是这样一句话
"难道我们之间永远都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吗？"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