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拥有一台行星级计算机会怎样？-CSDN博客

多年来，计算机的组件越做越小，计算机变得越来越强大。但是，计算机到底能有多大呢？我们能把一颗星球变成一台计算机吗？如果可以，我们能用它来做什么？

在考虑这些问题时，我们需要超越常规的技术预测，进入完全猜想的王国。为此，偶尔涉足科幻小说的本刊通过卡尔•施罗德（Karl Schroeder）的一篇短篇小说，讲述将水星变为计算机所带来的意外结果。因为故事内容要比本刊一般的文章更加广泛，所以我们给故事添加了背景和注释，说明它仍然基于真实的科学和技术。

这不是第一部思考这种可能性的小说。在《银河系漫游指南》中，道格拉斯•亚当斯出色地想象了一个作为处理器的世界。现实世界的科学家对这个想法也很感兴趣。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外星智能中心（SETI）主任杰森•赖特（Jason Wright）认真思考了一台计算机能有多大规模。他指出，一台行星规模的计算机可用于寻找外星文明。“在外星智能中心，我们尝试寻找那些任何文明都可能做的普通小事，计算似乎就是其中之一。”赖特说，“若果真如此，那么有人已经拥有了最大的计算机，想想它可能有多大，以及它们可能达到的极限是很有趣的。”

当然，超大型计算机存在物理限制。例如，行星规模的计算机可能不像地球一样是固体。“如果是那样，它会变得很热。”赖特说。任何计算都会产生废热。今天的微芯片和数据中心“都面临着巨大的热管理问题”。

此外，如果一台行星规模的计算机的质量过于集中在一个地方，“它可能会在自身质量的作用下发生内爆。”牛津大学人类未来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安德斯•桑德伯格（Anders Sandberg）说，“虽然有比钢更坚固的材料，但分子键是有极限的。”

相反，将一颗行星变成一台计算机可能需要分散它的质量。与其让一个物体承受各种机械应力，不如将计算机分解成一个球形节点舰队，称之为“戴森云”（Dyson swarm）。这一策略将使得获取太阳能变得更加容易。

行星规模的计算机会有哪些用途呢？桑德伯格指出，托管用于上传思维的虚拟现实可能是其中一种用途。麻省理工学院的量子物理学家赛斯•劳埃德（Seth Lloyd）说，另一种用途是生态系统的量子模拟。这就引出了我们的故事……

在“天堂”运行时，西蒙•奥科罗坐在草坪的椅子上，看着世界诞生。

“我想我应该为你选择和我一起看而感到荣幸。”马丁坐在西蒙旁边说，“因为你不相信我的存在。”

“我们就不能一起待会儿吗？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一起共事了。你也曾为这一刻努力过。你应该得到一些认可。”

“啊。他们派你来确认被上传的思维，是吗？”马丁抬起他悲伤的面庞，仰望天空和正在天空上演的故事。A“天堂”是一个完全虚拟的世界，西蒙将天空转换成一个巨大的屏幕，在上面投影现实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被放大的太阳表面在地平线上形成一个弧形。其上喷流不止、日冕波纹荡漾，成千上万颗太阳能静态卫星B高高地悬停在炽热的平面上方，形如镜像般的花朵。它们并不绕轨道运行，而是仅依靠光压漂浮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它们形成了一团漫射的云，在到达地平线之前逐渐消失不见。从这个望远镜可看到，距离最近的星核在耀眼的强光中散射出孢子一样的炽热颗粒。这些颗粒闪耀着光，加速飞离太阳。

这一刻是西蒙的事业巅峰，他毕生工作的顶点。这些颗粒中的每一个都是一个太阳帆C，有几千米宽，携带着一个外星环境地球化种子包D。在离太阳很近的地方发射，静态卫星同时提供激光辅助，它们以20%的光速飞离太阳系。到达目的地后，它们在最近的恒星周围俯冲下来，将种子撒向无生命的行星。

“生命在银河系中扎根了。”西蒙说。这是他演讲稿中的第一句话，他在很久以前就写出来并排练过。他曾梦想在讲台上说这些话，马丁和他站在一起。但是马丁……马丁已经去世20年了。

他还记得演讲的其余部分，但当只有他一个人时，这篇演讲就没有意义了。

马丁叹了口气。“这就是你对‘天堂’所做的……加了一点园艺？然后呢？有序地关闭‘天堂’，再把‘乐土’处理器当废品一样卖掉？”

“我知道这是个糟糕的主意。”西蒙举起手想退出虚拟世界，但马丁很快站了起来，一脸抱歉。

“这很难，”马丁说，“‘天堂’原本应该是团结人类的伟大工程。是我们战胜死亡取得的胜利！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劫持它做这些？”

西蒙看着这些孢子捕捉到光，然后闪入星际空间。“你知道我们不会关闭。只要‘乐土’存在，‘天堂’就会一直运转。马丁，我们一起建造了它，我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

他们付出的努力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是因为数百万人相信，拆解水星E，将其转变为一台太阳能F量子计算机G，就会足够的计算能力供每个活着的人把意识上传到计算机中。他们的目标就是在虚拟世界中获得永生，共聚‘天堂’。

西蒙双手交叉在一起，垂眼看着虚拟花园。“科学得到了证明，马丁。我们怎么知道生成论H会回答意识这个‘难题’呢？我们在提出‘天堂’计划的时候，你和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扩展意识。这是认知科学的一个老观点，几乎没有人研究它。只有几家人工智能公司进行了研究，而我们为他们提供了可用于实验的所有资源。”他悔恨地看了马丁一眼，“当他们证明意识不能直接从大脑中提取出来时，我们都傻眼了。”

马丁很快给出了回应；这是他们争吵了很久的老问题了。“科学从未完全证明过任何事情！总是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而你竟然同意那些人工智能公司所说的模拟意识不可能有主观体验。这恰好发生在我死之后，这里重启之前。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马丁哼了一声。“现在你认为我是一个哲学僵尸I：一个模拟出来的无意识的老马丁，精确到如果你说我没有自我意识，我都会作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反应。我拒绝这种说法！我当然有意识，就像第一波上传的其他人一样。”他做了个手势，虚拟山谷世界里短暂地显现出成千上万的其他人影，“但我人在这里，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把‘乐土’从人类永生的机会变成了一个模拟机器，用它来模拟外星球上几十亿年间的生命进化。这一切都是为了实施那个荒谬可笑的计划：在外星球培育出现有的、完整的生物圈，然后实现人类的殖民。”J

西蒙提醒他：“我们已经在太阳系内扮演了上帝的角色，在生成论得出结果之后，我们唯一能够辩解的是找到一个目标，比你我一开始设定的更高的目标。

“马丁，我很遗憾你在我们发现真相之前就去世了。我努力让这个子系统持续运行我们最初的‘天堂’模拟计划，因为你是对的——无论多么渺茫，总会有机会发现生成论可能是错的。”

马丁又哼了一声。“我很感激。但是在生成论分子叛乱期间，事情变得非常非常奇怪。如果我不了解的话，我会把这个项目称为——”他向天空点了点头，“最奇怪的事情。不过，是马上要升温了，不是吗？”

“这是一个错误。”西蒙叹了口气，跳出了虚拟世界，留下虚拟马丁在他的人造天堂里暴怒。科学是明确的。事实上，在整个谈话过程中，西蒙一直在自言自语。

现在，他站在现实世界里的一座巨型体育场的讲台附近，这座体育场位于一个直径200公里的轮形栖息地内。数百个相似的迷你环形世界分布在“乐土”边缘。

“乐土”本身是一个巨大的碗状物体，云要比物质多，它的运行轨道比水星更靠近太阳。自我再生产的机器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吞噬了这颗星球，将其可用元素变成了直径数万公里的太阳能量子计算机。“碗”中有一团球形铁云作为散热器，排放“乐土”上千万亿个计算模块发出的废热。K

地球化项目的负责人走上舞台，鞠躬致谢。今天的数千次发射是这几十年工作的高潮：一个生态系统接一个生态系统在快速进化，用DNA和种子设计的数百万个新物种可以适应成千上万个世界。L

这也是必须要做的。人类一直没有发现另一个有生命居住的星球。这一事实使生命成为宇宙中最珍贵的东西，与建造一个虚假的“天堂”相比，在银河系中传播生命似乎成为人类更好的追求目标。M

西蒙很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马丁是对的；事情变得很奇怪。“乐土”是一个很棒的模拟器，让它设计一台机器去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在几秒钟内形成设计。它通过扩散和挑选找到的解决方案比人类提出的算法或设计更优，但它们很少能被逆向工程或者让人理解其工作原理。而且“乐土”的计算能力存在冗余，近年来整个太阳系的人类和人工智能设计师一直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因为“乐土”取代了他们的功能。据说，这就是“技术最大化”；当任何可能实现的系统都能够即刻完成进化时，一个文明的技术发展水平将无法再度实现超越。

西蒙走过来，透过体育场的露天屋顶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巨型圆环在前后升起；在它的中心，有一面倾斜放置的大镜子反射着阳光；在左侧，他能够看到碗状“乐土”的乳白色表面；而右侧，通常只有一片黑暗。

今天，他看到了一片暗沉的红光。那是“乐土”的散热器，正在排放为计算这些外星生态系统而产生的热量。除非……

他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然后重新进入“天堂”模拟世界。马丁还在那里，凝视着天空。

西蒙坐到他旁边。“你说的升温是什么意思？”

马丁露出了缓慢而满意的笑容。“原来你注意到了。”

“‘乐土’现在不应该再做任何事情。所有地球化包裹都已完成，并复制到了太阳帆上——其中大部分几年前就完成了。现在它们正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乐土’没有任何工作任务，除非可能在演变更好的豪华游艇。”

马丁点点头。“是啊。它在做什么呢？”

西蒙仍然可以读取“乐土”的诊断系统。他调出控制面板，显示这个行星大小的计算系统正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有。它几乎处于闲置状态。

“如果系统处于闲置状态，为什么散热器会接近工作极限？”

马丁抱起双臂，咧着嘴笑了起来。该死的，他很享受这个时刻！或者说，真正的马丁会享受这个时刻，如果他在这里的话。

“你还记得第一批进化机器开始从打印机中喷出的时候吗？”马丁说，“每一台都是独特的；每一台只为一个主人、一个目的和一个地方。你说它们看起来像外星物种，我笑着说：‘如果没有两样东西看起来或工作起来是一样的，那我们怎么知道是否发生了外星入侵呢？’”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变得奇怪了，”西蒙承认道，“越来越奇怪，我的意思是，比拆解水星建造一个人造‘天堂’更奇怪。”但是马丁并没有为他乏味的笑话而发笑。他在摇头。

“不，不是那时候变得奇怪的；是我们在用进化的望远镜监测‘乐土’建设，注意到每年有多少物体穿过太阳系时，开始变得奇怪的。”

“星际漫游物？它们只是太阳系外的彗星。”西蒙说，“你自己也说过，其他星系的石块必须一直穿过我们的星系。”N

“是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你的是——因为我死了——我们在建造乐土的时候，几个从星际空间飘来物体由一侧进入了乐土建设轨道……却没有从另一侧出来。”

西蒙眨了眨眼：“有东西进来了，却没有离开？它不会被回收利用的小行星吃掉吗？”

“你果然这么想。但没有相关的记录。”

“但这和散热器有什么关系呢？”

马丁伸手掠过几片天空，直到他看到了碗状“乐土”中的球形铁云。“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有一个散热器吗？”

“因为计算总会有剩余的能量。如果不能进一步用于计算，它毫无意义，必须排出去。”

“对。我们将‘乐土’设计成多层结构，每一层都可以收集上一层的废物：朝向太阳的表层是光学计算层，下一层是电子设备层。但不可避免的是，我们用尽全部可以清除过剩能量的架构，依然有多余的能量，在某些时候，这些多余的能量对计算架构是毫无用处的。所以，我们把‘乐土’建成了碗状，所有多余的热量都可以被碗中心的铁云吸收。我们无法用那种铁做晶体管，水星的残余物大多是一堆垃圾；但我们可以把它们作为散热器。”

“但是散热器在疯狂散热！这些热量是从哪里来的？”西蒙问。

“我们放大看一下。”马丁用两根手指对准天空，分开并放大。不知他连接的是什么望远镜，天空被疯狂地放大；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拽进了散热器。西蒙已经习惯了虚拟世界，他站稳脚跟，任凭这令人头晕目眩的变化给他带来冲击。

散热器产生的云团塞满了天空，起初只是一片暗沉的红雾。但西蒙渐渐开始看到它的结构：巨大的芯体比周围的物质要明亮得多。“那些看起来好像……能量储存。热电池。好像散热器在储存穿过它的一些能量。但是为什么……”

突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警报。他跳出马丁的虚拟花园，进入一片混乱的体育场。

占满体育场中央空间的全息图像显示，静态卫星发射器在太阳上方盘旋。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叠在一起，无声地坠落并被焚化。人们站了起来，震惊和恐惧地喊叫着。现在发射器已经完成发射地球化系统，应该正在推动殖民船驶向新的绿色世界。内太阳系再没有多余的资源用来建造更多发射器了。

西蒙跳回了虚拟现实。马丁平静地站在花园里，微笑地看着错综复杂的深处，炽热的散热器塞满了天空。西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

“齿轮？”散热器是一朵云，但直到现在，它才显示自己的真面目：由发条组件构成的云朵，热能将它们聚集在一起，自发地组装成更复杂的结构。那些结构不断旋转、缠绕，跳着错综复杂的舞步，向四面八方延伸到暗红色深处。O

“这是一个耗散系统，”马丁说，“当然，它辐射出我们的量子计算机不再使用的热量。但在这一过程中，它利用这种能量，驱动一种完全不同的计算机——月球大小的巴贝奇发动机。”

“但是，马丁，发射器——它们全部都坠毁了。”

马丁点点头。“情理之中。发射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现在它们不想让我们跟着那些种子。”

“不跟着它们？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不安的想法通入西蒙心里；他试图不那么想，但只有这一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如果散热器是为了计算而建造的，那么它一定有一个输出结果的途径。你说的这个“它们”在散热器上增加了一台发射机。然后散热器把病毒或蠕虫传输给静态卫星。蠕虫包含在散热器的输出信息里。它入侵了静态卫星的安全系统，种子现在在飞行途中，它正在改写它们的代码。"

马丁点点头。

“但是为什么？”西蒙问。

同样，答案很清楚，只是西蒙不想自己承认。马丁耐心地等着听西蒙说。

“它们给地球化改造者发出了新指令。”

马丁点点头。“想想吧，西蒙！我们将‘乐土’设计成一台可证明其安全性的量子计算机。我们使它不可能被感染，它也确实如此。在我们建造它的时候，无论什么东西进来，都不会影响它，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这里。它只是在我们没想到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系统：用我们的垃圾建造了它自己的系统。它可能对维护散热器的机器人进行了重要修改。

“它一直在做什么？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它一直在为系外行星设计地球化系统，就像你一样，让它们适合完全不同种类的殖民者居住。”

西蒙惊恐地看着马丁。“你早就知道？”

“是的。”马丁面无表情地斜眼看着西蒙，“但不了解细节，直到刚才。但是听着：是你抛弃了我们这些已经死去并在先前被上传到系统里的人。生成论的实验‘证明’我们不是真实的。我们这些‘哲学僵尸’被永久地困在这里。就算我是在‘模拟’你的朋友马丁，你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什么感觉？他感觉被背叛了。他可能无法逃离这座虚拟的炼狱，但如果他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人类新的宏大工程被来自其他地方的病毒劫持了——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马丁不再掩饰他的愤怒，走到西蒙面前，用虚拟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当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发生一切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充满发条的天空，大笑起来。

在距离太阳100光年的所有恒星圈中，有数千个贫瘠的外行星，生命，或者其他东西，就要在那里生长了。无论是什么，那些世界永远不会欢迎人类。“如果它们有兴趣与我们交流，它们会来的，不是吗？”西蒙叹息道。

“西蒙，我猜想，你对它们来说并不真实。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西蒙走出虚拟天堂，马丁还在说。西蒙知道他永远不会回去了，他最好的朋友被困在那里。尽管在他周围聚集着一群在体育场大喊大叫的人，在他耳边回响的仍是马丁最后那句刺耳的话：

“西蒙，被遗弃是什么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作者：Karl Schroe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