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收了三五斗(在日it民工版)

原贴:http://topic.csdn.net/u/20071027/12/f164eb71-a770-4c56-abed-a3c9c9d5dab5.html

  在日华人IT技术者的募集现场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各公司的募集摊位。前来应募的是在日IT民工,把门口塞得很满。厚厚的履历表和资格证书用各色的夹子夹着,一叠一叠地,填没了这只手和那只手之间的空隙。门口进去就是东京最大的人才市场了,招聘单位就排在市场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上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无奈的面孔上。
那些民工大清早从东京周边赶来,早饭也来不及吃,便来到摊位前占卜他们的命运,“SE 40,PG 30,刚来日本的20,日语二级以下的不要“,保钓公司的老保有气没力地回复他们。
  “什么!”民工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PG不也有40么?” 
  “50也有过,不要说40。”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国内的民工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日语3级的不都可以么?” 
  “日语能力不作要求的也有过,不要说3级。” 
  “哪里有变得这么快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客户的投诉象雪花般地飞来,过几天还要提高要求呢!” 
  刚出来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照应,日本经济景气,入管局的人也不来作梗,很容易就更新了签证,有的还是三年签证,有的还更新成了技术签证,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IT冬天或现职公司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就在家呆着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老保冷笑着,“你不干,人家就找不到人干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新来的民工,头几批还没分派完,大连、上海的又有几批要来了。现在各地的,SE,PL,PM也多得是。高给料的活儿是给他们留着的。” 
  SE,PL,PM,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不找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人在这边日子也还是要过的,当初为了办签证借的钱(50万日元),自己向狐朋狗友吹的牛是要还的。 
  “还是做正社员吧,”做正社员,或许能拿到比较高的奖金,有人这么想。 
  但是,老保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正社员和契约社员都一样。我们同行公议,今年的价钱是SE 40,PG 30,刚来的20,奖金没有。日语二级以下的不要。”。 
  “做正社员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正社员没活也没工资,天知道他们多赚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没活哪里来的钱?” 
  “老板,能不能再加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再加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又不是0元公司,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老板,20没关系,给派个近一点的现场好么?”差不多又是哀求的声气。
“现场是客户定的,谁好给你派个近的现场。我们这里没有近的活。“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月给是33,今年月给涨到35,不,您老板说的,50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33多一点吧。哪里知道竟然只有30!”  
  “老保,就是去年的老价钱,月给33吧,我转一次职,也不要求加给了。” 
  “老保,民工们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HR桑看得厌烦,把把手里的空咖啡杯往地下一摔,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来找好了。是你们自己来问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民工,不请你们,有别人的更便宜。你们看,又有几个民工过来了。” 
  三四个民工挤了进来,简历后面是充满着希望的年轻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到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无色的镜片上。 
  “想问问,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PG 20万”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迸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刚刚提交了辞职报告可总得找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在东京都内干。东京都内有的是活儿,而已经旧了的空裤袋里正需要活儿。
  在日语能力和无日语能力的辩论之中,在给料多和少的争持之下,结果民工朋友们犹如卖身一样,把自己卖给了自己也前途未卜的贩子公司。市场里一时安静下来了,颤动的人头一下子少了很多,有些摊位上已看不见人了。他们把自己几年打拼的IT经验送给了贩子公司,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叠日元。”
  “老保,精算加班费的,不行么?”干了加班的工作却拿不到加班费,好象又被老保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破民工!”老保晃动着胖乎乎的头,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角边斜射出来,“有没有加班费是客户定的,谁好让谁给你加班费。我这里的活儿没有加班费。”
  “那末,活儿是长期的吧?。”从感觉上辨认,知道不可能是长期的活儿。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最近期间最长的案件,你们不去,可是要想在家闲着?”
  不去这个现场就得在家闲着,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简介上的案件期间,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他们自己也不十分明了的聘用合同上。”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募集现场,另一批人又挤了进来。同样地,在摊位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日本经济回升以来望着四处横飞的IT募集广告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极不情愿地把自己送进贩子公司的现场,换到了并非如自己所愿的钞票。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在日本的民工们,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各种费用年年涨,给料却在年年降,又要冒着找不到活儿的危险,太吃亏了。加上生活费、保险、所得税,住民税一年下来起码得200万。前二年存的钱早花完了,须得赚个几百万回去,电器也要再买几件,旧贷市场的二手车也就30-50万,早已眼红了好久。女民工盘算自已几时结婚,几时生子,都有了预算。有些女民工的预算里还有几次国外游,或者长得很帅又能挣钱的老公。难得今年天照应,入管的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换到了技术签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 还债,付房租,生活支出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买一部TOYOTA,这个东西实在方便,周未可以带女孩子一起去逗风,没地方住了可以当一时住所,比起没车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刚来日本的民工,原来也是有很多的计划的。签证费年年涨,80万日币只给办一年,还多是既没工作,又要冒着被拒绝入境的危险,太吃亏了,加上路费、房租、安定下来起码得150万。国内带过来的钱早花完了,须得赚个上千万回去,生活用品是必须买的,日本的本本听说比国内便宜很多,早已眼红了好久。女民工盘算自已几时谈恋爱,几时结婚,都有了预算。有些女民工的预算里还有几次国外游。难得今年天照应,赴日软件工程师的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来到了日本,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 还债,付房租,生活支出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实在不行就去打零工,800日元/小时,比起国内一个月才2千来块,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募集现场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银行卡上的金额没有剩下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自己才会满意,这要到拿到的时候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去其它的公司未必就会好多少。街上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狭窄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公司。女人臂弯里钩着小包,或者一只手牵着BF,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有几个给所谓名牌大减价勾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开。 
  “哦呢一桑,索尼DC,最后一台,30%OFF,买一个去,”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接着是——嘀,嘀,嘀。
  当,当,当,——“索尼DV刮刮叫,8万一台真公道,哥们儿,带一台去吧。”“喂,哥们儿,这里还有各种款式MP3,MP4,清仓大甩卖,2万一个,买三送一,要不要选些回去?”免税店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哥们儿”,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民工们的胳膊,他们知道惟有月未,民工们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民工们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DV,DC之类必需用,不能不买,只好少买一点。MP4的价钱太“咬手”,不买罢。护肤品呢,预备买两套的就买了一套,预备DV、MP4的就单买了MP4。瑞士的手表拿到了手里又放进了橱窗。时髦的大衣套在身上试穿,刚刚合式,给朋友一句“不要买吧”,便又脱了下来。想买本本的简直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20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隔壁老民工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享受,花了20万买这些东西来用,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刚来日本的时候,谁用过这些东西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
  民工还买了一点酒,向空屁利店里买了一散食,回到募集现场旁边的小吃店外面,又从店家那里要了咸莱和豆腐汤之类的小菜来,便坐在一起开始喝酒。女人在旁边说起家里的事,提起日子的无聊。一会儿,这个也揉眼睛,那个也擦鼻涕,个个人淌着眼泪。老保还在桌子旁边清点他收到的简历,嘴角边挂着满意的笑,惟有他们有说不出的快乐。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坐在一起喝酒,你举起酒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出80万办过来,还找不到工作,真是碰见了鬼!”
“在国内不好混,出80万来到发达国家,还是不好混,真是碰见了大鬼!”
  “去年是IT不景气,项目不多,打工。今年算是景气些,项目也多,还是打工!”
  “今年亏本比去年都厉害;去年还33呢。”
  “又得把自己工资的全部都给别人了。唉,干同样的工作拿不到应得的报酬!”
  “这PG真的干不得了!,我要再学些日语,明年去干SE,干PL。”
  “他们不就趁着日语好么,技术还不如咱们呢,真正干活的还不是PG?”
  “工真个打不得了!”
  “炒了老板,咱们自已开公司去吧。我看自己干的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去,不用看别人的颜色,也不用装孙子,自已派多少拿多少,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
  “谁出来当社长?他们开公司的有几个头,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的话。”
  “我看,去名古屋打工也不坏。我们公司的老王,不是么?在名古屋什么公司打工,听说一个月工资有60。60,乖乖,照今天的工资,就是3倍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名古屋也是人满为患,老王在那里混不下去,早回国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打工,到底替谁干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募集现场“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干的。我们吃辛吃苦,客户给的钱,他们嘴唇皮一动,说‘25!’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工资,那就好了。凭良心说,40一个月,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不是0元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也是一个人干一个人的活,客户按人头给的钱,到我们手里就剩下一小半了,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要替老板白当差!”
  “我刚才还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等找到更好的活;就立刻转职。”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那边斜溜。
  “真个转职的时候,公司有合同,拿着合同扣你一个月的给料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WB公司不是扣了小张一个月的给料么?”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被扣给料的,谁知道!不扣毕业证就好!”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坐车回自己租的房子。
  招聘现场便冷清清地飘浮着白色的垃圾。
  第二天又有一批民工来到这里。现场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日本其它城市里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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