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眼睛的街头卖艺人

 

这是我在潘家园旧货市场附近拍的一组照片。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它贴出来了，因为在我拍摄的时候都曾感到不自然，像是对他残疾的一种伤害。因为无意中用了闪光灯，灯光闪过，他忽然停下手，转过头来，朝着我，那个没有眼睛的脸，像是恨恨地瞪着我。此时我知道，在那发亮的面皮下面一定原本是有眼睛的，并且现在仍然可感觉到光影，只是某种可怕的灾难或者力量将它覆盖——或许是惊天动地的天灾，或许是十恶不赦的人祸——我不得而知。

 

 

他的衣着完全是喇嘛的酱红色，脖子上还戴着佛珠，而鞋子是女人的粉红色。乐器是三弦，属于弹拨乐器，在他手里却拉出了二胡的声音，所以也比二胡多了一分凄凉和悲苦。面前的铁桶上写着祝福路人的好话：“夏天来了，大家来此欣赏美景，一定很快乐。而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我一出生就失去了光明。请过路贵人，积德行善，献上一点爱心，好人一生平安。谢谢您们。”

 

 

路人不断地往他的铁桶里扔着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乞讨者失去了信任感和同情心，因为在很多人眼中，乞讨已经成为欺蒙钱财、骗取同情心的手段。只要有一张纸，再写上几个催人泪下的文字，就可以蹲在路边或者跪在地铁通道演上一出“苦肉计”。而真正的乞讨者却被埋没误解甚至被人唾弃。路人也于是变的心狠，乞讨者如不断胳膊断腿，或者缺鼻子少眼睛，是决不会从腰包里掏出一分钱来。其实真正的乞讨者从目光中就能看出，那目光应该是渴望、绝望或者胆怯、愧疚甚至是简单，而伪装的乞讨者的眼光一定是复杂的，害羞中有不屑，心虚中有理直气壮，而在其得到钱的那一刻，他的眼底一定会闪过一丝贪婪与得意。

所以做乞讨者难，做伪装的乞讨者更难，做一个走过其中的路人是难上加难。

之于这个没有眼睛的卖艺者，他应该是个例外。我不想把他做为一个乞讨者，他在用自己的劳动和一身的悲壮，在他感觉是茫茫黑夜的世界里炫耀着自己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