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丝》让我们捕捉到了世界上第一只鬼

 

   

 

正如该片的导演苏照彬所说，台湾没有商业片。而这部据说是台湾史上投资最大的科幻惊悚片《诡丝》(Silk)公映后，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尽管如此，我还是豪无保留地支持它。首先，它不能归入烂片之列，因为国内的恐怖惊悚片烂片太多，几乎部部烂，甚至有的烂片拍完几年都不能上市。当然李少红的《门》还没看，我暂且把它存疑。大多这类片子看过开头基本就能猜出结尾，甚至看了内容介绍就能对影片丧失兴趣，因为那些电影无非就是用了几个早被西方人玩烂的招数——催眠、招魂、精神障碍或着连环杀手之类。其次，《诡丝》的原创精神让我尊敬。导演苏照彬本是编剧起家，曾写过《双瞳》《三更》和《台北晚九朝五》等。《诡丝》的剧本确实下花一番工夫，甚至可以说是挖空心思，它大胆而又巧妙地将科幻与恐怖嫁接并融合，刺激起我们已经贫乏沉睡的想象，我以为这或许就是恐怖惊悚类电影走出瓶颈的一条新路。

 

一个研究小组，利用一种叫“孟结海绵”的实验仪器，捕捉到世界上第一只鬼。这只鬼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十三岁男孩，他毫无理由的杀死一名当场拍摄他的摄影师。小孩的是谁？他因何杀人？由张震扮演的警探叶起东，开始秘密跟踪男孩展开调查。叶起东拥有过人的动态视力，尤其精通读唇术。因为男孩经常自言自语，并且无法听到他的声音。在调查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小孩的双眼之间有一条细丝，隐约之间，细丝好象链接上了某种神秘的未知力量，引导着小孩的鬼魂。他追踪鬼魂，找到了他的尸体，发现男孩其实是被自己的母亲掐死的。原来男孩生来便得了可怕的不治之症，母亲杀他是为了解脱他的痛苦。但是男孩并没记恨自己的母亲，反而经常利用那根细丝与母亲保持着联系。巧合的是警探的母亲也重病卧床，处在死亡的边缘，他通过了解男孩与母亲的关系，似乎领悟了生者与死者之间的情感。死亡并不是亲情的结束，而可能是开始，或者说死恰恰才能唤醒生者对死者的真实的怀念。所以他最后安然地面对母亲的离去。电影展示的是阴森恐怖神秘的画面，说的却是人类的温暖的亲情以及面对死亡坦然。这是许多惊悚电影所缺少的因素。

 

 

那么，这个男孩为什么杀人，并且是用手伸进人的胸腔抓出心脏这么残忍。仔细看过我们就会发现如果受害者不直视他，他是不会杀人的，这使我想起美国电影《凶兆》(Omen)里的小男孩，因为他太漂亮了，谁见了都会不自觉地驻足观看，而凡是观看他的人必不得好死。《凶兆》里的男孩是主动的攻击性的杀人，它用外表来诱惑受害者，而这个男孩显然是被动的和报复性的，他由于患病，脸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疮，内心非常自卑，死后变成鬼魂也不忘世人对他的嘲笑，所以他要杀死所有注视他的人。

 

日本演员江口洋介扮演的黄三太是个有非常意思的人物，他是个肢体残疾，与男孩其实有着同样的自卑心理。通过研究鬼魂，他对生命产生厌倦并最终导致自杀，他试图利用自己的研究成果，使自己解脱，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永远的自由的鬼魂。可惜他没有成功，因为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死了都会变成鬼魂。

 

 

 

由大S徐熙媛扮演的角色最让我感到失望。据说她为了这个电影不惜牺牲自己多年保持的亮丽形象，甚至还大病了一场，可是这个角色的多余和在故事中的短命，使她恐怕既牺牲了形象又没得到表演的发挥和肯定。好莱坞美女塞隆(Charlize Theron)曾把自己丑化成“女魔头”，拿到了奥斯卡的小金人，而大S只能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电影进行不到一半，大S就非常难看地死了，原以为她会变成鬼魂在后面出现，可是直到片尾也没见到她的影子。唉，我为这个角色悲哀，也为大S的徒劳悲哀。

 

不少观众对影片的特技和化妆提出质疑，花了这么多的钱，还请了《黑客帝国》和《杀死比尔》的美术与特技制作人员助阵，却搞成这样简陋，确实有些让人生疑。但电影有几个细节还是让我眼前一亮的。比如研究小组的人在吃一碗面的时候，鬼魂的头渐渐地从面汤里露出狰狞的面目，这个细节虽然源自《午夜凶铃》中女鬼从电视上走下来的画面，但在一个特定的场面和氛围中，借用一下前人的灵感也确实能起到了吓人一跳和画龙点睛的作用。还有大S死后，张震拖着她的尸体离开现场，可是尸体却分身出另一个大S，留在原地，这种视觉上的意外，让人不禁毛发竖立。

 

关于《诡丝》片名的涵义，导演只简单含混地说了“情感连接”这几个字，据说这个解释让记者和演员都没摸着头脑。而我的理解是，那细细的，若隐若现的，似光丝一样的物质，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缘分，一种割不断理还乱的联系与恩怨，所以一但粘连就永远摆脱不掉。它可以传递善，可以交流爱，也可以成为人们恶的记忆和恨的目光，甚至变成一条条无形的杀人的恐怖射线。

看完这个片子已是凌晨４点。夜出奇地静。此时我的听觉仿佛突然间异常地敏感和机警起来，周围的一丝细小的动静都会传入我的耳膜，并透过它将声波放大，幻化出一些可怕的形象来。我的感官一阵阵变冷收缩。——将原来被我们忽略的细微的声音变得实在，将我们内心中隐藏的想象不到的恐惧复活，将我们的精神通过虚构的影象感受人的劫后余生。这恐怕就是恐怖惊悚文化带给我们的奇特经历。

 

                                    （《北京青年报》2007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