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电影《花样奇缘》：人生是一场疯狂奇妙的梦境

        

 

■片名：《花样奇缘》（嫌われ松子の一生） ■出品：日本 ■出品时间： 2006年 ■导演：中岛哲也 ■演员: 中谷美纪、瑛太、伊势谷友介、香川照之 ■ 获奖情况：第一届亚洲电影大奖最佳女演员、第61届每日映画大赏最佳女主角 ■读家：兴安  ■推荐指数★★★★★☆ ■一句话点评：在一般人看来，她的一生充满了悲哀和不幸，但是她以受虐或者说是受难的方式完成着自己的人生价值。也许她无法感化身边的人，却感动着电影之外的我们，让我们对其身世的同情之余，对她带有母性的宽怀的人格和精神感到敬慕和仰望。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是去年日本最有影响力的电影，可不知为什么到了中国，名字却译成了《花样奇缘》。也许两个名字从不同角度表达了电影的寓意——前者更悲剧化，而后者则有喜剧的意味。或者说电影本身就是如此，用一种喜剧的绚丽缤纷的形式，构建了一个充满悲哀和不幸女人的一生。两者的互文性和强烈反差，揭示了现实与幻想、冷酷与浪漫、内容与形式之间的“二律背反”。

 

    电影一方面是主人公松子一次次的挫折和溃败，一方面又是她一次次的化解和迎对。童年的松子因为家里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妹妹，常被严肃的父亲冷落，因为父亲把更多的关心给了妹妹。她只好以做鬼脸讨得父亲一笑。长大后做了教师，学生龙偷了人家的钱，她好心替学生顶罪，也是用了这张鬼脸——鬼脸似乎成了她化解挫折的一个招数。可结果却是学生将罪名嫁祸给她，她失去了工作。后来她与一个穷作家同居，经常遭到作家的打骂，她也试图用鬼脸打动他，可是，绝望的作家却将自己在铁轨上让火车撞的粉碎。这时她才说出平生第一次感到绝望的话：“我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其实她没有真的绝望，她一生都在绝望与求生中挣扎。当她的情人侵吞了她在夜总会挣下的辛苦钱，并抛弃她时，她愤怒地杀了他，而在自己跳楼自杀的一瞬间，她却死死地抓住了阳台的护栏。后来一个理发师收留了她，可是8年的监狱生活又让她的新生活破灭。命运似乎也在捉弄她，在她35岁的时候，她与学生龙重逢。此时，龙已经加入黑社会，她怀着“在这里是地狱，离开这里也是地狱”的无奈接受了龙的爱的同时，也接受了他的虐待和利用。当她狱中好友当红AV女郎想救她脱离苦海时，她的回答让人悲哀而辛酸：“被打被杀，总比一个人好”。她开始为龙而活着，为他与不同的男人睡觉，为他在歌厅当女招待。直到他被黑社会追杀逃命离开她。影片就此，可以说，世界上所有女人的不幸都被她周遭过了。她再一次感到自己人生的就此结束。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暴饮暴食。屋子里堆满了装着垃圾的黑色塑料袋，她躺在其中，嘴里经常塞着没有吃完的食物。

 

    在她人生幻灭的当口，电影里有一段非常感人的场景：松子躺在垃圾堆中，伸出双手，想象中为自己已经故去的妹妹剪发。在这种幻觉的诱惑下，她深夜来到河边，找回了被自己扔掉的狱友的名片——她想重新生活。饱含希望的她看到一群离家的中学生，竟然想起了曾经的教师的责任，她试图劝导孩子们回家，可是却被他们乱棍打死。此时她的手里还攥着那张本来可以给她新生却成了致命一击的名片。

 

    松子的一生，分别扮演和经历了不同的角色，教师、情妇、歌女、杀人犯、女囚、发型师以至满身病痛臃肿的老妇。而在她每一次遭受打击的时候，她最终都是以自己独特的乐观方式被动地应对。“人活着的价值并不在于他得到了多少，而在于他付出了多少”这是她经常自我安慰的处世哲学，虽然老掉牙，但却让她坚强地活下来。在一般人看来，她的一生充满了悲哀和不幸，但是她以受虐或者说是以受难的方式完成着自己的人生价值。也许她没能感化身边的人，却感动着电影之外的我们，让我们对其身世的同情之余，对她带有母性宽怀的人格和精神感到敬慕和仰望。

 

                   

 

    影片的另一看点是女主角中谷美纪的表演和她的歌声。她曾在恐怖电影《午夜凶玲》中扮演过贞子，还主演过纯爱电影《电车男》。最近又参与了由意大利作家巴瑞科的著名小说改编的电影《绢》。在《花样奇缘》中，她的表演夸张却又真实，喜怒哀乐都表现的淋漓尽致，与角色的人生起伏，故事的戏剧化卡通化奇妙地融为一体。《花样奇缘》里的歌曲非常动听，既有独唱、又有合唱，既有稚气的童音，还有女主人公老态龙钟时的哼唱，组成了影片多声部多色调的完美的艺术交响。中谷美紀领唱的《弯着腰伸长手》（まげてのばして）是电影高潮，也是电影的结束。“弯着身，伸长手，抓住天上的星星；弯着身，挺直背伸向天空。缩着身躯，跟风说话，伸展身躯，跟太阳一起洗澡。大家再见啦，明天再见面。弯着身，伸长手，肚子饿了就回家，唱着歌回家吧。”这本来是一首童谣，在电影的中间部分也曾出现。如果说童声合唱曾经表达了儿时的松子对未来的憧憬，而此刻已然幻化成一个离家在外，饱受创伤的女人的回归。当松子一步一步走上家的台阶——也是迈向天国的阶梯，唱出这首歌的时候，曾经陪伴她走过一段人生的亲人朋友也分别与她合唱。看着那充满上帝之光的阶梯的尽头，你忽然会感觉，松子人生的幸福与不幸已经无关紧要，而看电影的我们似乎也受到洗涤与升华，毕竟我们所有人都终归于尘土，再精彩的演出也不过是演出，总会有谢幕的时候。正如剧中另一首歌中所唱：“Life is a crazy wonderland”——人生是一场疯狂奇妙的梦境。

 

                                    （已发《北京青年报》2007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