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神话（注释版）》前言

《人月神话（注释版）》前言

　　2000年新年伊始，国际计算机协会（ACM）在纽约宣布1999年图灵奖得主为时年69岁的布鲁克斯（Frederick P. Brooks, Jr.）。评选委员会主席在致辞中提到，"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计算机体系结构、软件工程，以及三维计算机图形，均受惠于布鲁克斯的开创性工作，是他改变了这些领域的面貌。"布鲁克斯确实是一位在计算机科学各方面均作出杰出贡献的奠基者。然而，他最广为人知的功绩则是在软件工程领域的重要经典著作——《人月神话》，可以说正是此书让软件工程学进入人们的视野。　　大学期间曾主修物理的布鲁克斯，1956年从哈佛大学获得计算机博士学位。毕业后他加入IBM公司，在著名的Stretch和Harvest计算机体系结构设计中建树良多，其中包括著名的中断处理系统。上世纪60年代，他主持了IBM 360系列计算机及其操作系统 OS/360的开发，本书所谈到的经验，很多便来自他的这些项目经历。　　三十年来计算机技术的发展迅捷无伦，然而《人月神话》一直畅行不衰。自1975年第一版发行以来，直到1995年还保持着稳定的销量，成为软件工程领域引用率最高的著作之一，在普通读者和学术圈内都备受关注。1995年Addison-Wesley出版社推出二十周年纪念版，又是一时洛阳纸贵。在这个计算机这个日新月异的领域中，这样长盛不衰的书籍不能不说是凤毛麟角。《人月神话》的魅力并不因为技术的更新换代而黯淡，相反在纷繁多变的世代中，验证了自己的价值——固然计算机技术的变迁之快令人瞻望无及，然而技术并非《人月神话》的着眼点，它更关注的是软件的创造过程、需求的变化无常和管理的永恒困境，《人月神话》中的思想超越了具体的时代和技术。　　今天的软件从业人员，或许比三十年前的前辈们，能更深地体味到布鲁克斯在本书中的思虑——三十年来的技术发展，使计算机从高深莫测的象牙塔进入了寻常百姓案头，计算机硬件领域那些曾经的天堑化为通途，然而与此同时，布鲁克斯法则（Brooks' Law），渐渐成为软件界耳熟能详的术语，大型软件项目的"焦油坑"危机，依然如幽灵般徘徊，布鲁克斯在三十年前写下的这些随笔，怎能不让我们深省？　　在写作风格上，《人月神话》也足以垂范后世。图灵奖评选委员会曾经特意提到，布鲁克斯不仅为计算机技术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也是一位修养全面的学者。《人月神话》并非一份枯燥的技术文献，而是一系列文采斐然的随笔——布鲁克斯对文学和艺术涉猎颇广，他敏锐的思维和渊博的学识，使他在表述软件工程思想时，能从人文和其他工程领域信手拈来旁证博引，深得触类旁通之妙。从英语写作的角度上说，《人月神话》具备随笔体睿智而典雅的风貌，行云流水间文思严谨。读者不必象阅读常见的技术手册一样正襟危坐在工作台前研读，倒是可以在旅途之中，工作之暇轻松地开卷有益，领略精纯的文笔、睿智的思索。　　没有译者敢于声明自己的译文保留了《人月神话》的全貌，能象原著一样，让技术和人文炉火纯青地交相辉映。在保持技术准确的同时兼备原文流畅典雅的神韵，并非易事。美国文艺评论家苏珊.桑格塔曾说过，"翻译等于一次死亡"。《人月神话》在装帧排版上也颇具匠心，这些特色使《人月神话》在诸多计算机专业书籍中具备了卓尔不群的优雅风范，甚至于后来软件工程领域的随笔集，颇有不少效颦于《人月神话》者。基于这些原因，力所能及的读者，应以阅读原版为佳。只有这样不致于因为不完美的译文而错失精华。　　《人月神话》毕竟是三十年前出版的作品，文中谈到的许多技术，固然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但在今天的读者看来未免陌生，注释者拣选其中的一些术语加以说明。另外，布鲁克斯引用的人文著作和艺术隐喻，虽然在美国读者中耳熟能详，颇有趣味和启示意义，然而中国读者可能未必熟悉，我们也加以注释。　　更重要的是，正如布鲁克斯在《人月神话》中所倡导的"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人们只有在变化中才能体味永恒。作者在本书出版后不断根据技术的变化对本书中的观点进行审视和修订。如今距《人月神话二十周年纪念版》发行也已过去10年，在这10年中互联网技术的奇迹发展，使计算机越来越深入地渗透到普通人的日常应用中，软件工程领域的研究也非常活跃。我们在注释中有意识地提到这10年来技术的沿革以及最新的进展。以期读者能将目光延伸到当前乃至未来——相信这也是《人月神话》的本意。　　为这样的英文经典之作提供注释版本，无论对注释者来说还是一种尝试。注释者力图提供更丰富的背景知识和旁敲侧击的解说，以便读者在一睹原文全貌的同时，能在更开放的上下文中体味原文的精粹。布鲁克斯在书中谈到，计算机从业人员多是乐观主义者，这固然是由于这个行业朝气蓬勃令人振奋，更常见的缘故是我们常把目光局限在自己的所知领域内，一厢情愿地认为万事具备。布鲁克斯常在一片盲目乐观的欢快气氛中，通过周全的调查，冷静的思考，提出自己的怀疑，匡正可能出现的危机。正如他自称的"怀疑并不等同于悲观主义"，也正如他在《人月二十周年纪念版》最后一章末尾引用的圣经箴言："上帝阻挡骄傲的人，赐恩给谦卑的人。"《人月神话》的宗旨并非提供确定的断言，而是提出省问和启发，在这个充满活力的技术领域中，引导人们思考。故而读者在阅读本书时，也当结合时代和自己的经验，博学审问，慎思明辨。　　1975年本书初版，之前不久，计算机工程师还在用紫色电线标出错误线路，程序员还在为获得几个小时的终端使用权而欣喜若狂，如今想来恍若隔世，对于《人月神话》谈到的过去的技术窘迫，读者不应傲慢嘲笑，书中记述的前辈们在解决这些窘迫所体现的才智和热情，则是永远值得后人借鉴的，也将启迪我们开拓未来之路。海德格尔曾说，"人类探索之路错综纷杂，只有向后之路才能指引我们向前。"　　谨以此向布鲁克斯致敬。　　2006年10月30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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