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创业目睹之怪现状

发信人: OGC (水木越来越让我伤感), 信区: GameIndustry

标 题: 近年创业目睹之怪现状 一章
发信站: 水木社区 (Sun Jul 8 23:07:38 2012), 站内

外出取材结束，改了一些不通顺的地方，又更了几千字，算是补写到第一章结束吧。
不出意外，大概每周末写一章，每章字数一万左右，当小说看吧……
谢绝转载，谢绝转载，谢绝转载

谨以此文献给常年用身体写作的P叔，抱着两个妹子教育过我的demise总，以及10年前就玩遍BNU鹊桥版的克总，你们都是我的偶像，人生的目标，奋斗的方向。

很久没写连载供大家批评了，就写一些创业路上的见闻吧。基本都是本人亲身经历，为避免被人肉，对部分关键信息做了技术处理，但事件大体上还是真实的。
碍于本人资质有限，尤其是对技术细节不太了解，所以描述上肯定会有问题，观点也难免偏颇，各位总见谅吧。以下剧情开始于05年1月以后的某段时间，具体时间就不深究了。

1.1
某天，一个以前打金认识的老板（主业是矿，就简称为贾老板吧）和我说，自己想投一个游戏，因为身边没有特别懂游戏的人，就让我陪着去看看。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陪着看看，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项目。
贾老板要投游戏的初衷很简单，看电视某个投资节目说投网游赚钱，他就找了节目介绍的MMO项目，结果上了电视的项目已经拿到了天津一个房地产公司的几千万，就没理他。之后，又有人拿了Ogre项目找上门来。
这个3D项目原本是某个二线城市的某个公司的在研项目，由于公司后续资金不足，所以这个项目随时有被公司腰斩的危险。于是，项目带头人就领着几个项目核心离职出来自己创业。
当然，这个团队最大的资源就是核心小团队，以及从原公司带出来的项目代码、文档和资源。

夜里的饭局，我看到了项目展示：休闲类、3D、开房间、Q版……见到了带头人（同时也是主引擎）、美术总监、主程（负责服务器）和主策。这几个人据介绍人称都是在北上广深大公司做过骨干的，当初到小城市主要是觉得离家近、压力小，能把新项目做完，没想到做了2年就遇上了公司砍项目。于是，他们只好出来创业。他们当时跑出来已经小半年了，日常资金主要来自一些外包业务。

带头人展示了项目的一些成果，产品的完成度大概有50%：服务器端据说完成度50%，演示版本能在本地接入服务器做简单演示，但玩法的前端实现大部分都没做完，美术资源大概完成1/3，场景编辑器和角色编辑器相对稳定（以上是当时我记的笔记）
然后就是资金需求，完成目前的项目还要6个月，至少需要将近80万。
我当时问，这个项目的权益是不是和原公司还有牵扯？回答是可能会有麻烦，所以他们希望能拿到150万，用1年时间做整体的美术换皮，甚至换核心玩法或者游戏类型。

主策的发言很有煽动性：产品雏形包含休闲、射击、竞速和个人成长，可以整合成混合态的3D休闲游戏，也可以加入组队、副本和社会系统变成天龙那样的MMO。
主程也适时对Ogre的强大以及团队的技术能力做了补充说明，至少场景编辑器、关卡编辑器和角色编辑器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也没准是找开源工具做的封装，反正我不懂）
最有决定意义的说明是一份合同，这是他们原公司与某个大型网游公司签订的代理合同，显示这个项目已找到了代理商，而且拿到了85万代理金。
带头人说，原公司已经拿到了10万的头期款，如果项目顺利做完，团队有信心让大网游公司和团队组成的新公司继续履行代理合同，毕竟，产品实质上还控制在团队手里。

饭局上除了团队成员，还有另外一位潜在的投资人（就称为方总吧，反正叫方总的都是温拿）和他的参谋，这位参谋据说来自上海一个大游戏公司，是资深业内人士。贾老板这边除了我这个围观群众，还带了一个据说也是做游戏的朋友。这两位业内人士问的问题不多，带头人都是侃侃而谈、应对自如。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们开始喝酒，我跑出去按照笔记找人核对相关情况。除了技术细节无法核实，他们这几个人的个人履历、原公司的项目情况居然都是真的……这在我接触过的行业同仁里，还真挺少见的。
我回到饭桌的时候，赫然发现双方已经交杯换盏情投意合，开始讨论持股比例、投资额度等细节问题。
我再回想整个谈话过程，颇有恍然大悟之感：看来这两个参谋和团队事先就有默契，估计是要拿投资提成的。

当晚达成口头协议，方总投100万，占30%，贾老板投50万，占15%。待项目完成并卖出代理权之后继续注资，细节届时再谈。
记得我当时还问团队平时怎么结算，有没有财务控制，带头人说话有点虚，估计注册新公司的程序都没走完。不过这事情本来就和我没关系，而且项目看起来还挺靠谱的，也就没多说什么。

可能现在看，整个投资的意向过程很草率，但在那两年，这样的事情倒也不奇怪，大家不都这么瞎投瞎做么。


1.2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我要把这个项目忘掉的时候，贾老板又找我，因为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团队的开发步骤没停，但新公司的结构一直没梳理好，所以根本没法往里面投钱。虽然方总和贾老板愿意掏，但管财务的都觉得没法下手，所以事情就僵住了。

于是，我又和贾老板、方总餐叙，讨论注资方案。当时，我最想不通的就是，150万对他们任何一家来说都不大，即便这两个人关系极好，但为什么非要两家一起投呢？当然，这个疑问在饭桌上也没得到解答。
贾老板极力拉我入伙，让我做个资方代表（是有偿的）。我仔细想了项目的状况，也觉得团队基本靠谱，所以这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工作，挣这钱估计也不难，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一时的贪念，也为我之后的悲惨经历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我就飞到小城，带着两位投资人的最新精神，开始和团队直接接触。
团队没能很顺利拿到钱，对投资人肯定有怀疑，所以，我和他们第一次谈话的气氛就远不如饭桌上融洽了。
我要研发预算，带头人只给我一张涂涂改改的A4纸打印稿（还是word表格，这让我印象深刻）；要项目节点、里程碑，主程给我一个也不知道多久之前手写的会议记录；要看玩法和系统，主策动手玩两下demo，嘴里随便应付几句了事。

他们的情绪，当然也与恶劣的生存环境有关，至少接待我的办公室明显是借来的，他们手下的所谓员工，估计部分也是专门找来撑门面的。
我的目的也不过是求财，所以就向他们不断婉转的强调，投资人是愿意投的，我来就是解决一些流程问题，只要顺利解决，钱很快就能到位。气氛在不断的交流中也逐渐缓和，我也得以接近项目的全貌。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预算，很明显，他们为了拿到150万，就专门做了一个恰好150万的预算。但投资人都觉得里面水分大，比如硬件设施、人力成本都偏高。
一聊钱，就发现这个团队还是研发向的，至少还愿意说实话。灌水的硬件费用主要是他们需要给投资中介回扣（约10%，也就是两个居间撮合的参谋能拿15万），人力成本偏高是因为要回原公司把老同事（约10人）拉过来，需要向原公司支付赔偿金35万。
带头人还专门解释了为什么需要这么高的赔偿金，因为他们想给老东家一笔钱，以提前解决源代码和其它方面的纠纷。

这两笔钱，对于任何投资人来说当然都是很难接受的，也难怪团队一直不想说太细。

其次是商业模式和产品计划，我当时也没搞懂为什么投资人需要团队拿出一个2-3年的规划。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150万赌一个产品和团队的买卖，既然团队靠谱，投资人也觉得产品卖相不错，搞这些表面文章做什么？
但老板有要求，就只能执行了。

当然，这也和预算问题紧密相关，如果不给赔偿金，再继续现有项目（姑且就叫它《阿猫阿狗》吧）的研发，到了成品阶段原公司必然会干预。老东家要么要分成要么起诉，肯定都少不了麻烦。
而原来签下的代理合同也是鬼影重重，产品做出来算谁的？按照合同，尾款自然是给老东家的。这其中还有乱七八糟的合同责任，仔细想想头就大了。

老东家的老板是个官/富二代，在当地有钱有势。而公司有几个在运营的产品，状况都不是很好。在研的项目有好几个，一个是已经出逃的《阿猫阿狗》；另一个是半死不活的《天狗OL》（这名字也是我乱起的）一个强PK的2.5D MMO，来源于某个泄露源码的MMO。

在资金面临断链之后，富二代的想法是掐掉阿猫阿狗来集中力量搞天狗，但带头人不肯就范，还领着团队核心跑了，而原来做天狗的人又已经被清掉，所以等于两个在研项目全死了。

很明显，这还是一件涉及面子的事情，富二代自然不肯轻易让步。

于是，出逃团队就和老东家之间有了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才会有花钱买保险的想法。而这些风险，在前期与各路投资人的接触中，都被带头人有意无意的回避了。也许他觉得只要拿到了钱，就可以解决这些麻烦。

这些事情都在我计划之外，而我在投资或技术方面的资历和能力，也都远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既然我是来帮忙梳理结构的，既然我要挣这个钱，就必须从这些难点做起。

1.3
通过带头人的引荐，我很快见到了富二代。由于公司状况不太好，他对我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太友善。我们就绕着圈子谈，我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要多少钱才愿意放手。我觉得，反正瞒肯定也瞒不住，团队以后还要在这个地方混，还不如就把话说开了。
这是一个漫天要价的过程，富二代张口就是几百万几百万，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样子仿佛钱像纸片一样在半空飞舞。
不过，既然是富二代，从事业里赚钱本来就是娱乐，重点自然是把事情做好看，让富一代官一代看着舒心。谈到第二次，终于在完成项目、上线运营方面达成了有限的共识。

富二代要的是团队先回到原公司做天狗，等天狗上线运营，而且招来的新人能上手，才可以把带头人需要的人都放走。而阿猫阿狗项目的源码、代理权之类的事情也就不纠结了。

比较难办的是代理合同还涉及很比较复杂的问题，比如阿猫阿狗项目完成是不可能转交给别家代理的，如果做不完又要退已经拿到的预付款。但这些问题勉强算是可以继续协调的，总比之前的僵持局面好。

我把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写了很长的邮件给两个老板，建议如果他们还想投，就先拿点诚意出来，把团队稳定住。
投资人的回应很积极，直接给我打了5万现金，明确表示，如果有明确方案，哪怕能签意向书，就可以用这些钱先注册新公司，把人留住。

事情并没有就此变得太简单，因为方总定了基调：团队可以以工代酬解决旧有的纠纷，而注资绝对不得用于解决旧务。但是，在带头人看来，可以借解决天狗问题的时机来磨合团队，而且获得项目主导权，对今后的发展是有利的，所以应该算新公司的筹备。

我只好居中调解，既然团队短时间也不能找到彻底解决这些事情的投资，还不如先拿到现金。而团队只要在工资数额上作让步，投资人就先发工资让他们回去把天狗做完吧。
再后来，双方终于在这个问题上相互妥协，总算是有了往前走的希望。

当然，我这么调和是有私心的，因为我打金涉及的都是MMO，我知道休闲游戏自己是看不准的，而且，可能我的潜意识里认为只有MMO才能有希望，所以我就觉得，他们还是应该先去把MMO做完，能为以后的转型打基础。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明讲，投资人觉得我不懂投资、团队觉得我不懂研发（当然，我就是都不懂），讲这些除了找骂也没什么好结果。

我在当地恰好有当律师的同学，经过几次磋商，重新确定了事情的框架。

新公司的持股比例还是团队55%，投资人45%。新公司将以象征性报酬承包天狗项目的善后事宜，按照重新规划的节点完成任务，人力费用和项目分红都作为对老东家的补偿不做计算。相关人员的离职入职、交接时间表也一一列清，作为附带条款。
而原有的阿猫阿狗代理权合同又老东家主动解约，10万头款由老东家负责偿还。但团队如果今后继续完成阿猫阿狗项目，要分给富二代5%的新公司股份。
这一方面去了给团队去掉了紧箍咒，另外一方面，以后再续做老项目就需要重新谈判了，也算有喜有忧。

这些事项很快得到了各方确认，我也拿到了这个事情给我带来的第一笔钱，虽然不多。我当时觉得，这个项目终于还是有点希望了。

按照前述一揽子解决方案，团队需要回到老公司进行约2个月的善后工作，我确保投资人给团队发这两个月的工资（大概是5万），然后帮着把新公司张罗起来，我就可以拿报酬闪人了。

当然，剧情没这么发展。

1.4
回北京不到一周，带头人就给我发邮件描述了团队面临的窘境：天狗项目的技术、思路与他们之前做的东西完全不同，所以主程要从看代码搞起；主策这两年都在做休闲游戏，上手弄强PK的MMO难度也不小；主美倒是开始干活了，但与之前的风格协调也很头疼。
天狗项目的人员组合非常奇妙，这四位核心带着原先带走的阿猫阿狗的人，再加上天狗项目原先的一些打杂，所以一切都要从头做起。这些问题自然严重影响了旧项目的进度，进而会拖慢新公司的启动。

按照协议，如果2个月之后未能按时了结现务，延误之后带来的人力费用。投资人是不会买单的。而如果新公司没能成立，所有的筹备费用（包括这5万在内，大概10万）都将变成4个人的连带责任债务，团队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被带头人视为与资方的桥梁，只好又马上向两位老板汇报情况和进展。我还提出，与其这么无谓的耗着，不如给钱了结问题。但方总的态度很坚决：给2个月工资已经是仁至义尽，不但不会付钱了结旧务，还要我尽量保证天狗项目如期收尾。贾老板的态度就人性化一些，他表示愿意去和方总协调，还先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拿着过去给团队发第一个月的工资。

由于打过几次交道，我与团队之间的相互信任要比最初好多了。一下飞机，带头人就领着我去参加他们的项目会。这次项目会更坚定了我说服投资人掏钱解决问题的决心，因为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除了邮件已经提过的人员不匹配问题，项目组也毫无斗志，富二代的拍脑袋又层出不穷，所有人身心俱疲。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天狗项目，玩法和系统都与某知名游戏差不多，好在换皮工作还算扎实，从外观上不太容易看出来这是直接扒出来的产品。我坚持玩了一下午，版本bug无数，部分重要的系统还没做完。连富二代和他管运营的亲信对产品上线的前景也非常不乐观。

我、带头人和富二代又开了一次会，主题是怎么把他们几个从眼下的困局里解放出来。我当时的念头当然就是新公司能早一天起来，就能早一天脱身。富二代虽然有所退让，但开出来的价钱还是不可能让投资人买单。而且，他好像从这种困局里感受到了某种愉悦，所以能以极大的热情来和我们僵持。

事情的转机应该归功于带头人的不懈努力，他一直与天狗项目组的老人们保持着密切的沟通，根据他的分析，老项目组里的主程（外号叫大师）才是真正的主心骨，如果能把这个人拉回来，天狗的进度马上就能上去。大师当时被开走的主要原因是与前项目经理反目，但项目经理也已经被赶走，又是用人之际，所以富二代对大师回归也点了头。

就这样，我们连夜去找大师谈了一次。大师当时闲赋在家，对无缘无故被开走还是愤愤不平。而且，他手里还有几个北上广的offer。好在他本人还是想留在当地，带头人一再苦劝，又以如果天狗失败大家一起去新公司做阿猫阿狗为保证，终于把大师说服了。

回到公司之后，不但程序方面的收尾工作速度加快，而且整个项目的工作效率也获得极大提高。大师又召回了之前天狗组里比较能干活的几个人，关键的文档和代码在他的带领下逐步理清，整个事情算是走上了正轨。
之前我担心，没了项目经理和主策会不会影响进度，但带头人对项目的控制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而且他与富二代的沟通还算到位，没出现大的冲突。
策划问题是由大师解决的，他自己和前主策过去每天都要吵，整个产品的框架与思路在这些争执里已经很清晰了，大师显然不能当主策，但配合留下的文档把产品做完还是没问题的。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回北京之前，我又把大家凑在一起吃饭，席间我表达了对产品进入测试阶段的忧虑，大师言之凿凿的表示，现在的项目留出了很多空间做调整，只要富二代找到靠谱的主策和运营，天狗可以打磨的余地是很大的。

经历过之前的混乱局面，再对比眼下的井井有条，我第一次感觉到，好的项目经理和开发经理是多么宝贵的资源。
我又想，如果以后项目要改成MMO，像大师这样靠谱的资深技术人员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我就向带头人私下提出，做完了天狗，是不是也把大师带出来。可带头人说了各种理由来反对，比如富二代不放人，再比如项目属性不一样，再比如会打击现在的主程的积极性，等等，我也就没再坚持。

事情进展到这里，对我来说，什么时候天狗上线，新公司挂牌，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也就可以拿钱闪人了。


1.5
回京之后，我还是定期和几位核心通电话，问一下项目进度。天狗也意外的没出太大问题，一个多月就顺利的从α走到了β，又很快进入了压测。据说富二代从上海高薪挖了一个大公司出来的主策，原先负责运营的富二代亲信此时也变成了项目经理，在两人的带领下，游戏正进入新一轮的修改。

这时候就该筹备新公司挂牌的事情了，两位老板再次授意我跑一趟，看看项目的进展，然后帮着把新公司建起来。于是，我又拿到了给我个人的第二笔钱，我的积极性也因为金钱的刺激而提高了不少。

天狗项目进展很顺利，我与团队的会面当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松愉快，带头人也很快就给出了详细的后期安排时间表。因为新来的天狗主策也陆续从外面找来了一些人，所以估计再过2个月团队就能把天狗项目移交出去，之后就可以逐步到新公司上岗了。

在沟通的过程中，他们给我演示了新的天狗版本，果然比之前的半成品好很多，核心系统已经大部分完成，新手期和中期的内容也都有了，看测试和玩家反馈也都还不错。我又试了一下日常活动和副本，至少从我这个外行的观点看，这是一个平均水准的国产MMO了。

在那个年代，这也意味着如果顺利做到5万在线，大家就能赚钱了。

虽然气氛融融，但我还是有一丝不安，因为这个表面看着还很团结的团队好像心不是很齐了。我试探问了几个和新公司有关的问题，比如策划要定几个人，美术的工资体系怎么定，每个人的答案都有细微差别，显然还没详细沟通。再讲到新公司筹备的细节问题，这方面的苗头就更明显。

从后续的交流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带头人、主策和美术总监非常急切的想在新公司开始创业，主程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他们手下的骨干们好像也不太着急了，开会的时候都不怎么来。其实仔细一想也很正常，毕竟天狗要上线了，而且看着情况还不错，主程去哪都还是写代码，他和大师的合作又比较愉快，所以留下来和出去创业其实差不多。而这些现实的考量，对执行层的小弟小妹们来说更是如此，毕竟出去创业再做一个产品肯定比守着一个成型产品的风险要大得多。

我只好和带头人私下沟通团队的态度问题，他果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但他觉得毕竟团队曾经一起出去闯过，凝聚力是没太大问题的，只是需要最后摊牌而已。我觉得强拉着主程出去是不可能的，那些目前还在做天狗的小弟们愿意不愿意走也都不好说。

在我看，这时候事情已经是明盘了，天狗木将成舟，想在船上不下来甚至想抢着上船的大有人在，只要富二代用提薪加大饼稳住执行层的骨干，再把主程搞定，带头人、主策和美术总监即便出来也是光杆司令，最尴尬的就是到底要不要也完全由不得自己。没团队了，出来了还有投资吗？留下来，还有坑吗？到时候怎么谈，就要看富二代的脸色了。

我这些想法也没能说服带头人，毕竟他们是一起熬过的战友，而且他肯定也不想在资方面前留下自己无法控制团队的印象。

1.6
天狗的压测过程还比较顺利，我的担忧也逐渐变成现实，出逃团队的分裂越来越明显。而且听说富二代也频频找执行层的骨干们聊天吃饭，带头人每次都告诉我，其实没说什么内容，就是笼络一下人心。

为了对贾老板给我的钱负责，我思来想去，终于还是走了一步险棋。

带头人计划带出去的骨干不算太多，里面有一个是未来的主美，现在她在天狗项目里也做着主美。我之前和她聊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就私下找她了解情况。这种时候讲什么感情也是徒劳的，我直接拿出几千块现金，对她说，我不要你任何承诺和出卖，我只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富二代要用高薪稳住他们，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我没想到美术总监也想留下来。主美还告诉我一个重要的信息，可能等天狗顺利二测，富二代就要和大家就要摊牌了。

如果从摊牌的角度讲，带头人的牌无非就是能把团队带走，让天狗不能按时做完，但这明显违约，而且团队未必人人都愿意和他走；富二代其实随时可以把他踢走，现在留着他也就是为了暂时稳定军心。但这有什么摊牌的必要么？

之后的事情发展也越来越奇怪，主程和美术总监又开始回到带头人身边，一起讨论新公司的问题。这些事情我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我也不敢离开，但又抓不到头绪，每天都很焦急。

不久之后，一个朋友无意间告诉我，阿猫阿狗项目的代理合同还没撤销，而且，代理商那边甚至不知道这个项目有可能撤销……这个消息终于让我摸到了一些眉目。

这估计是一个暗盘。我突然想，如果新公司起来，注资到位，但团队还是想回到原公司怎么办？富二代有很多办法可以影响团队，对他来说，最好的局面就是团队拿了投资人的钱，然后在原公司的框架下把阿猫阿狗做完，这样还能把代理合同也顺利完成。如果投资人现在马上就撤，那带头人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

要么是让投资人帮自己养一个研发团队，大不了给投资人分成；要么就是一拍两散，富二代已经用投资人给的工资把天狗项目顺利收尾；总之，他的局面是最好的。而这其中的关键，是团队的心已经散了，最明显的迹象就是主程和美术总监都愿意回来忽悠投资人了。

我立刻和贾老板、方总沟通，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冷笑，第二反应都是问我，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还是没有撤出的打算，虽然风险已经很大了。

我又和带头人沟通，我说事情很可能就是我想的那样子，你现在赶紧决定该怎么做。我当时觉得，带头人总会有一些最可靠的兄弟，如果到时候尴尬不如现在就自己先退出来专心去筹备新公司，缺什么人就找什么人，先把研发的事情搞起来。但这世界上，最难猜测和控制的往往就是人的情绪，带头人觉得我想多了，而且他竭力要证明给我看，我是多么幼稚和阴谋论。

我是极其反对带头人去搞什么摊牌的，从我有限的人生经历看来，形势不如人还要逼别人站队的基本都是傻逼。我到今天也不知道带头人最后是怎么去搞摊牌的，我只知道结果很不好。

那天还下着雨，我看着他吃完午饭就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往原公司去，也看着他在黄昏的时候，淋得全身湿透的回来，我们相视无言。我丝毫没有看透人心的快感，他估计也没有多了一份人生感悟的喜悦。

因为那些兄弟们，大部分都没和他一起从公司走出来，而且好像一个个都不记得有出去创业这回事。换言之，带头人被卖了。

我从贾老板的角度出发，觉得这事儿闹成这样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花了点钱看一场戏。

1.7
从投资我搞打金开始，贾老板在游戏有关的事情上还是很信我的，所以，既然我已经说了这场戏落幕，那他当然也就认赔撤退了。可方总却已经兴趣盎然，甚至单独找我吃饭，问我具体情况。

带头人摊牌的细节我懒得问，但他还是带出来几个骨干（主要是程序和策划），其中包括美术总监。由于很多材料都是现成的，如果能补齐人，没准也能继续做。但开发周期就要长一些了。

已经签过的投资协议肯定没意义了，方总还想继续投，肯定就要改协议。此时的带头人已经恢复了斗志，对方总的信任感激涕零，没想太多就签了绑定核心成员的新协议。按照新协议，原本贾老板的份额被方总全部接盘，方总会按照原有的计划做投入。而方总也允诺给我一笔钱，让我继续跟下去。

嗯，就这样，真正的闹剧开始了。

发信人: OGC (水木越来越让我伤感), 信区: GameIndustry
标 题: 近年创业目睹之怪现状 二章
发信站: 水木社区 (Sat Jul 14 01:39:47 2012), 站内

终于实现了提前周更，照例强调一下，本文与真实存在的个人、机构、社会团体无关，
纯属瞎扯，请当小说看。
（为了描述方便，改了一些时间和事件，所以别费时间人肉了）

谢绝转载谢绝转载谢绝转载

这章是存稿改的，所以篇幅比较长，前后可能还是有不通顺的地方，
考虑到是断断续续的业余写作，有什么写得不好的大家多见谅吧

2.1
虽然团队已经破裂，但带头人毕竟还是把主策、美术总监和几个执行小弟带了出来，从人员结构上看，最大的问题当然是缺少服务器主程。不过好在源码都有，带头人又把主程底下的一个小弟拉了出来，至少在短期内能把项目撑起来。
这些出来的人都是在天狗项目里找不到位置，或者位置不那么重要的人，继续留在天狗项目里也未必是好事，所以富二代也没多做阻拦。
就这样，在方总的大力支持下，新公司还是像模像样的开始了运作。带头人也很快振作起来，马上着手进行招聘，先把项目组重新搭建起来，然后快速投入研发。
可是，到底继续做阿猫阿狗，还是直接上新的项目，谁都没法拿主意。而且看着这情势，必然还有波澜，但这已经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了。

方总一再表示，还是需要我继续当个代表，但我毕竟是贾老板喊过来的人，所以对我来说，即便结果不如预期，但事情进展到这里，贾老板已经认赔撤出，我自己的工作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回京没多久，我又被贾老板找去详谈。这次谈话的重点还是团队和新公司的事情，我原以为贾老板已经打消了投资的念头。但看到方总在场，估计是老贾又被方总说动了，心里难免就有点无奈。
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深为自己促成了过渡协议导致今天的尴尬局面而自责，又拐弯抹角劝两位老板，这事儿如何如何不靠谱，团队再次崩盘的风险如何如何大，产品方向如何如何不明确，即便做阿猫阿狗出来也未必能卖，等等。
方总没等我全说完就一摆手给事情定了新的基调，反正这事儿肯定要继续往下做，他和贾老板已经商量好了，还是之前的合作模式继续投下去，但对团队的控制程度和激励机制肯定要加强。至于产品方向的问题，他已经和带头人直接沟通过，还是先做阿猫阿狗，不但团队有积累，而且有代理公司的版权金、运营渠道和分成，项目的风险还是可控的，大不了做完以后跟富二代分利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定调，那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对我工作方式方法的教育。贾老板觉得我还是不够明快，应该早点让团队撕破脸。在他们的思维里，过渡协议是非签不可的，不然就要先投一笔钱让团队解套，这样风险更大。现在这么一闹，团队的底气也虚了，要的价码也降下来了，富二代也因为有了天狗这个饼而放弃了纠缠，目前的局面，对他们的投资反而是有利的。至于产品开发周期往后延，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就这样，也不需要等我点头，我的任务就变成了加强资方对团队的有效控制，以及确保产品顺利研发完成。我很担心贾老板的钱会打水漂，但看情形继续搞下去的大局已定，也许他有别的考虑也未可知，再说这毕竟是给报酬的活儿，于是就只好把这个破事继续揽在身上。
当然，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虽然玩或者琢磨过很多游戏，也找各种机会接触过游戏公司，但具体到游戏是怎么一点点做出来的，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清楚，所以能直接到研发一线看看也是好的。
但产品方向始终是个大问题，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带头人是偏研发向的，而且自己还有引擎的工作要继续做。主策是纯粹的主策划，对实现和进度控制并没有过人之长。换言之，做出来的东西别提市场接受程度如何，能不能过代理公司这一关都不好说。
我对这些执行环节的疑虑也有部分来自对富二代的戒备，毕竟促成代理协议和做产品规划的是富二代管运营的亲信，代理公司那边的接口和需求也还掌握在他手里，到底代理公司想做成什么样，或者这个产品当初是怎么规划的，带头人知道的都远远不够，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新乱子。
方总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简单的说这方面的事情已经有了计划，而且他投资的其它游戏团队还可以拨出部分人过来支援，所以可以先让团队按照以前的方向先做一段时间。
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方总原来还投过游戏。
最后，方总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让我想尽一切办法、随时掌握天狗项目的进度和富二代公司的运营情况，而且要及时向他和贾老板汇报。他还说，类似给主美钱让她讲情况的举动，还是很必要的，但不能只用来止损，做事情的人总要走在事情变化的前面。
这些玄而又玄的方法论还是太深奥了，但我也不敢细问，更不敢深究他们为什么还高度关注富二代那边的动向。难道是有报复的想法？还是要防备富二代继续往新公司这边伸手，毕竟理论上过渡协议还是有效的，没准富二代还会变成股东之一。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我等搬砖人士应该去琢磨的，既然老板是给钱的，照老板说的做就好。而且，方总这个要求表面看起来有些难度，但其实不难。

因为，阴差阳错之下，我还留了一手。

2.2
事情要从和富二代刚开始打交道说起。
从最开始，我对富二代和他的公司就抱有戒心，后来谈过渡协议的时候更是如此，还隐约担心过富二代和出逃团队之间有什么台底下的交易，对带头人的人品更没什么信心，所以权衡之下，要掌握情况，就必须在天狗项目里有自己人。
以当时的情况，想要在团队内部找个二五仔是不现实的，只能从外围想办法。恰逢天狗项目组在重建，所以我就背地里找了一个打金的小弟应聘执行策划。
小弟211辍学（打金挣钱以后，回去花钱搞成了延毕），人非常聪明，而且跟着我学了各种不入流的歪门邪道，平时打金接触的游戏也多，应试前得了我那些日子跑游戏公司的面经真传，又恶补了一周天狗的原型游戏。小弟的学历、资质应付一个执行的新人岗绰绰有余，于是顺利通过面试，拿到了offer。
但没多久就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先是过渡协议，接下来是团队内部矛盾，但小弟入职时间太短，而且刚进去也必然是打杂，所以在最麻烦的时候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还好我没着急让小弟撤，所以他就莫名其妙的熬过试用期，又借着带头人拉人出走的东风，现在已经开始在那边像模像样填上表了。

掌握富二代在干嘛自然不是重点，关键是要让项目正常的运转起来。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新公司的招聘工作还算比较顺利，已经补充了一些1-2年经验的执行员工。缺口最大的服务器端工作，也由主程小弟（就叫他小聂吧）在按原计划往前赶。
按照带头人的说法，服务器端的架构是比较健全的，而且之前他们就有过运营经验，如果还是阿猫阿狗的项目方向，在短期内完全交给小聂，然后他肯定可以找到新的服务器主程来完成收尾工作。
这些实施细节其实不是我最担心的，在我看来，这些做实现的码农、策划、美术应该都能把事情像模像样的做起来，但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能卖钱的游戏，或者至少能满足代理公司想法的游戏，这就只有鬼知道了。团队里没有制作人，甚至没有产品经理，这才是致命问题。当然，这都是后话，那时的我可连制作人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
我向贾老板和方总都做了情况汇报，方总的回应是积极的，他说会从自己底下别的游戏团队派人过来支援，而且是能拿主意的资深人士，不然在二线城市招人效率太低，时间耗不起。
方总的计划自然被带头人极力反对，带头人的想法很好理解，好不容易拼下了一块地盘，资方这么快就空降管理层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于是局面就有点僵了，好在贾老板出来做好人，事情变成两个资方所以要有2个资方代表，业务上还是以带头人的意见为主。
带头人已经不是几个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创业中年，估计找投资以及找到投资后的波折已经消磨了不少锐气，所以他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而且，他还找我私聊，表示很担心来的人是好大喜功不懂装懂的废物，拐弯抹角的希望和我达成某种同盟，一起应付新来的方总代表。
带头人的这个举动倒是让我有点意外，毕竟搞这些本该是我这种市井之徒才该干的事情。但项目刚刚走上正轨，这还什么都没有呢，搞内斗不是开玩笑嘛。

而且，我知道这个同盟在逻辑上是不成立的，因为我知道要来的是谁。

2.3
来的人叫Allen（嘿，拟个英文名感觉真上等），就是在北京的那个夜晚，方总带着去见团队、并且一力促成此事的高参，也就是带头人之前和我讲的，要从团队获得投资额里分走10%的——投资中介人。
据方总说，Allen不但是海归，而且在国内两个很大的游戏公司做过中层，业绩斐然前途无量，对游戏产业和游戏产品都有很深的理解，不但思路清晰，而且实践经验很丰富。要不是因为他未婚妻是方总的亲戚，也不会跑到这帮忙了。
我想，Allen和带头人他们之间必然有良好的利益关系，肯定也深得方总信任，他来充当双方之间的桥梁再合适不过了。这从做事情的角度来讲，自然是很好的。
但贾老板的利益可就有风险了，要是团队和方总那边越走越近，也不知道以后会弄出点什么来……而且，也不管Allen是龙是凤，团队老板两头吃这样的事情都能搞，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毕竟吃着贾老板的饭，当然要把这些事情汇报清楚。贾老板在电话里也只是笑，说你要和他斗也可以，合作也可以，只要事情能做下去就行，毕竟我们只是小股。类似的话我听过无数次，唯独这一次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好在我当初知道10%回扣的事情以后，也没和两个老板提，毕竟这是带头人私下告诉我的，这笔账最后反正要算团队头上，我也就假装不知道了。我当时还想，是不是如果我讲了，来的就不会是Allen。
但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Allen来了以后，马上开始不断开会重新做各类规划。我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会议里，也逐渐发现Allen似乎也不是做研发出身，他对大方向的把握都是听着很有道理，可到具体环节就是怎么样都行。他还有一个热爱反对别人观点，热爱鼓励大家相互PK观点的工作习惯，这让我这个没做过研发的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我对自己不懂的事情向来是不敢发表意见的，所以每次开会就只在旁边听，然后做笔记。大多数的争吵都以“我在大公司的时候就是这么这么这么做的，这个大项目就是这么这么挣钱的”为开头，又以类似的话做结尾。有时候他们吵得太high，我就居间调解一下，让气氛不至于完全崩溃。
万幸的是阿猫阿狗毕竟是一个接近成型的项目，即便方向还在吵，还不至于影响到干活的进度。Allen对公司的运作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这倒让我少了很多麻烦，也让我能有更多的精力来琢磨项目本身。
我也在这段时间开始认真翻看项目的文档，尽可能多的了解各个细节。同时，小弟在天狗那边的进展也比较顺利，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一起讨论两个项目的情况，如果有什么问题，第二天再去找人请教。
一个游戏，从打金者的角度看是一个样，从抄袭者的角度又是另外一个样，做研发的时候又面临很多取舍，这都是我之前完全没接触过的。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倒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主创人员和Allen之间的争吵渐渐达到了高潮，导火索之一是Alenn决定对世界观做调整，这涉及到美术资源和服务器架构的大改，等于把过去半年很多工作都砍掉重做，团队自然不可能轻易就范。
带头人觉得这会带来很大的人力和资源消耗，服务器主程和美术人员眼下都是很大的缺口，所以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些大改。而Allen坚持认为如果按照阿猫阿狗原来的设计，即便迅速完成也不会有好的市场表现，还不如直接走新的方向。业务上的争吵我是不参与的，因为我不懂，别人也不觉得我懂，而贾方两位老板给Allen、带头人的授权范围又很模糊，谁都没有一锤定音的资格，所以我的作用就是围观，让其它人安心先把别的部分做下去。
看着是业务，其实还是利益。新公司虽然起来了，但注资还没完全到位，从各项支出看，带头人想必没能满足当初讲好的10%。而且过渡阶段团队出问题，一方面，间接影响Allen在方总心中的地位；另外一方面，带头人不得不接受更苛刻的投资条件。这两个人不抢往后的主动权才是怪事。
于是，这局面就微妙了，带头人现在带出来的团队是一起扛过事的，怎么看都很团结，所以他说不能做，那必然从上到下都说不能做。但让带头人再来一出站队大戏，估计他也不敢。Allen背后是资方，但又只是资方之一，我和他明显也完全站在一起，Allen不强势不行，太强势也会出问题。所以，闹归闹，大家也都还留有余地。
我就这么骑着墙，不久就等来了御驾亲征的方总。

2.4
方总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别的项目，到新公司来只是顺便看看。从他到公司之后的言谈来看，Allen和带头人在背地里相互都扎了不少针，所以方总肯定知道现在的情况。
我事先就接到了贾总的电话，他叮嘱我要配合方总的任何举措，多看多听多汇报。也就乐得继续在一旁看Allen和带头人在方总面前邀功卖好抢主动了。
在核心小会上，其实讲来讲去也无非就是平日里吵的那些业务方向问题，到底按照既定方案做还是让Allen来拍脑袋。方总安静的听完双方的陈述，略一思量，又是标志性的一摆手，仿佛他们讲的这些完全都不是问题。
方总没有表态支持任何一方，只是再次强调自己对团队、对项目是非常有信心的，而且愿意拿出实际行动来贯彻自己和贾老板的支持。他又说，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关键是要注意团队的团结。然后又举了一些他投的其它游戏团队的例子，自然也就是打鸡血、抹风油精那一套。
方总越说越兴奋，我们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开始让人把所有员工都喊进来开全体会议了。会议的重点是宣布投资会在下周陆续到位，项目不但继续搞，而且要大搞。至于这段时间进行的方向性讨论，方总觉得这些争论体现了大家尽心尽力，以公司前景为出发点。但不能总这么吵下去，民主也是要集中的嘛。
而方总做集中的结果就是，他会确保投资尽快到位，如有必要还会增资，这样就有足够的资源用以扩充团队，可以减轻大家的工作负担，同时方总又强调，Allen 是很资深很权威的业内人士，他的想法对产品和公司来说都有重要的意义，他代表资方对团队进行日常管理和沟通，也会有足够的资源把自己的方案细化，做一些原型出来供大家继续讨论。

方总巡视带来的效果是非常积极的，大家至少知道资方还在投，而且不见得Allen一拍脑袋就要马上改。互打50大板又不明确授权范围的做法，肯定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能把分歧先压下去。
既然投资就要到位，团队也要扩充，是人都明白带头人和Allen下一步要干嘛，无非就是多扶自己人以争取主动权的老段子。

没多久，允诺的投资款和方总指定的财务总监兼HR就同步到位了，她又在当地招了前台和财务，公司也慢慢有了公司的样子。我还想过是不是也安插个打金小妹进来，但这思路未免也太TVB了，自己都觉得好笑。
团队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补充程序员和美术，因为服务器端等于只有小聂一个人在干活，所以制定的大部分节点都不可能按时完成。带头人要同时管客户端、引擎和编辑器，工作负荷也很大。但在小城市，能独立写系统还能做管理的有经验程序员很难找，更别提还要能写游戏了。美术的情况也大体类似，同样缺乏能保质保量、独立干活的骨干。所以，整个开发状况就是近期效率颇高，但中期完全没底。
Allen对这个情况非常清楚，他也通过关系去找相应的人手。当然，可能他最大的动力就来自于危机感：要找到能替代带头人的自己人，这样才能真正控制住团队。
带头人的思路其实也简单，他觉得应该从天狗项目那边找一些熟练工过来比较好。既然已经撕破脸，而过渡协议又还在，拉人过来应该没有人情或者法规上的阻碍。带头人以前就说过，他们原公司的服务器代码都是从天狗原型游戏的源码里改出来的，所以阿猫阿狗和天狗服务器端架构同质性挺高的，这也就意味着即便能找到老天狗组里被裁的程序员，也比在外面招要来得快。
我其实挺能理解带头人的想法，你看你们这些兄弟没和我走，我现在出来把地盘稳住了，你们肯定愿意出来了吧？
第二天，带头人还提了一份名单，里面没有主程，也没有主美，都是当初执行层的旧部。Allen照例是不会让带头人舒服的，他肯定明白如果这些人进来，那团队岂不就成了铁板一块，于是他们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他们怎么吵的我完全听不进去，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带头人会提这么一个事情，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份名单。

因为，天狗，已经又不行了。

2.5
小弟每天都在勤勤恳恳的填着表，还抽空和其它部门的兄弟姐妹闲聊，我又从别的朋友那听到了一些消息，综合起来不难得到结论。
带头人的出走，其实对天狗项目影响不大，真正的决定因素是市场环境。在天狗的原型都开始收入下滑，满大街都是2.5D强PK MMO的情况下，富二代很难下决心自己砸钱做运营。他这公司之前不就是因为没钱才会把阿猫阿狗砍了。
而指望靠卖代理权来挣钱也不那么乐观，富二代已经和产品经理（也就是此前管运营的亲信，就叫西瓜好了）带着demo跑了一圈大公司了，得到的反响还不错，但基本都提出要加玩法、改美术、调数值，以他们目前的人力状况，这些打磨过程最快也要一年。代理金的预付款最多几十万，富二代肯定也没办法再烧钱耗一年。
总之，晃了几个月，这已经不是一个业界平均水平的MMO就能捞大钱的市场了。富二代也开始沉不住气，不但总是开会骂人，逼人加班，甚至连工资也没法按时按量发了。
研发人员未必对市场有感觉，但他们肯定能感觉到公司肯定没钱再撑一年，估计是又要散了。

我估计就是眼看着天狗不行了，而新公司又在扩张，所以那些老部下就厚着脸皮找到了带头人。带头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能拉兄弟一把的感觉也肯定很爽，自然会表现得胸怀宽阔。
可我还是觉得当初留下的疙瘩肯定没有化解，因为最能顶事的人是主程和主美，从小弟回报的情况看，他们俩显然也在找出路，带头人提都没提他们，估计是心里那口气还没下去。
我也不好主动提出先把这两人找回来，但我有别的方案——不如找大师过来算了。我对大师的印象非常好，他业务能力应该没问题，而且和上次闹分裂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应该能和带头人处好。
在带头人提出回去挖人之后，我偷偷找大师单独聊了一次，一是确定小弟的情报是否准确，好向两位老板做汇报，同时也探探大师的想法。我拐弯抹角的和他讲了过档的事情，大师还是挺坦诚的讲了自己和项目的情况，无非就是想好好干活，这么折腾的事情他不想再继续了。
最让我意外的是，大师告诉我，Allen在我之前就找过他，还给了不少承诺。
我其实很好奇Allen是怎么想到来找大师的，难道他也知道天狗项目的过去现在未来？还是误打误撞找到的？这些问题肯定也没人会告诉我，所以就只好压在心里。

对于带头人的提议，Allen的反对非常激烈，而且他这段时间总和主策吵架，对主策的业务水平和表现非常不满，一定要把主策撤掉，换成自己从之前大公司挖来的、号称做过巨牛产品的精英主策划小刚。
这些不同诉求扯在一起，不吵疯了才奇怪，还好事情就只有我们3个人知道，所以怎么吵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干活的人。
又争了几天，很少对公司业务发表夜间的美术总监主动跑来找我们开会，没想到还真是语出惊人。

他希望能把主美拉回来，而且，主美已经答应了。

2.6
主美是美术总监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师徒之谊，她的业务能力和对项目的熟悉程度也都毫无问题。估计主美在富二代那边实在扛不住那些不靠谱的修改需求，所以主动找了美术总监想跳过来。
美术总监是典型的厚道人，把主美拉回来只是单纯的业务和人情考虑，估计他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带来别的后果。他没和带头人沟通（或者沟通了没谈拢），就跑我们这把话挑开了，说明带头人底下还真不是铁板一块。不过，这么一搞，带头人就更不能松口了。

主美这事儿还没定，Allen物色的策划小刚先到了。反正方总说Allen要做新方向的探索，所以他当然可以招人。这样，又招来了一个负责世界观的剧情小妹。这两个新来的策划，扔在主策带的策划队伍里就非常尴尬。
此后的设计流程就很复杂了，主策拿出方案先讨论，定了大概方向出文档先给Allen审阅，而Allen会把文档交给小刚，有什么意见直接和小刚讨论，之后小刚召集主策和程序开会提方案细节、技术需求。这样的会议不变成PK战场就奇怪了，Allen显然很喜欢这种底下人斗来斗去、自己居中排版的感觉。
小刚是一个炫技型的主策划，会自己想很多执行方案，然后希望程序照着做，但他的项目经验是2D的，而现在做的是3D游戏。所以，很多时间他提出来的路子，连我这个外行听着都知道不靠谱，就别说那些程序员了。剧情小妹对世界观的沉浸感、美术表现非常执着，能写还会瞎画，所以她和美术们就总为一些在我看来特别无聊的事情争执。
这两位新来的策划在工作中极其进取，他们讨论业务问题往往也表现得非常强势，所以气氛就更僵了。
但Allen对他们的器重和支持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每天几乎都在一起吃饭，晚上也都会一起加班。他们对Allen是崇拜、服从加坚决执行，其实这也不奇怪，Allen毕竟是在大公司打过滚的，外在气质、言谈举止和自我包装都远超我等市井之徒，总是显得鹤立鸡群。
与此同时，带头人不同意主美过来、Allen不同意带头人拉回执行小弟的对峙还是僵局，美术总监的怨气已经越来越大，因为Allen在这个事情上已经点了头。
按照贾老板的交代，公司的日常运作要以方总马首是瞻，我不能介入具体事务的操作，所以我还是回北京上班去了，只在有事情的时候再跑到公司里。虽然我对这种大家不能安心工作的状况很反感，但也只能等方总来解决问题。

没多久，方总再一次顺便来到了公司，他把我们3个喊到了一个私人会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吵架也不能在公司里，要不然我们的员工怎么能安心工作呢？
他还告诉我们，这次他还带来了一个新股东。这位新股东lily是当地人，据方总说是自己的干妹妹，以前是当地电视台的主持人，现在在搞文化传播生意，在当地政商两界都颇有关系。
我心里明白，这是方总给我们这些乱哭乱闹的孩子们找个妈呢，以后估计就是这位年纪比我大几岁的lily姐姐来指手画脚了吧。Lily一看就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三言两语就能把气氛弄得热络起来，瞬间就好像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一般成了一家人。本以为她是方总的亲密伴侣，但看方总言谈动作对她保持了足够的尊重和客气，估计还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然后方总就开始分析现在的问题，他也知道眼下的问题就是权限和职责存在模糊地带，所以很多事情总是议而不决。这次他终于拍了板，研发方面的事情全部交给带头人统筹全局，包括策划、美术、技术。Allen只抓产品大方向，为以后的运营和市场工作做准备。
带头人还没听完就问，Allen肯定要对研发提自己业务方面的需求，或者出主意，如果意见还是不一致怎么办？方总对具体问题也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只是说要多商量。
接下来就是人事安排的问题，方总在这个问题上是非常坚决的，该来的人都要来，而且人事构架要以Allen的意见为主。我知道带头人肯定不想团队里有偏向Allen的人，所以气氛顿时紧张了。方总这时候把问题推了给我，非要我这个围观者也发表意见。
我也只能继续骑墙，因为现在项目的方向还没确定，阿猫阿狗的后续事情还很多，如果和富二代那边又有什么纠结（继续做阿猫阿狗是要给他股份的），需要改产品方向怎么办？最初带头人来找投资的时候，讲的可是要换美术、可以换题材的。从工作表现来看，主策对MMO根本没感觉，如果真要改方向，到时候再换人可能也晚了。既然有改方向的可能，不如先把必须的人都拉过来，一边加快阿猫阿狗的速度，一边另外准备预案。
方总对我的稀泥思路点头认可，带头人估计这时候也想清楚了，旧部都没法过来的话，新招来的人估计都会靠在Allen这边，还不如先忍了。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达成了相互妥协。
方总眼看大局已定，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就在lily的起哄下带领大家喝酒，Allen和带头人也开始把酒言欢，场面话连绵不绝。我猜他们俩此时心里已经把对方全家凌辱一百遍了吧，但这不重要，我这时候隐隐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
因为我猜不透方总那么热衷于了解富二代那边的情况，热衷于从那边拉人。难道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所以非要把富二代的研发团队拆了，让他没法翻身？按说这些生意人不会这么无聊啊。当然，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看这情况，Allen和带头人还要斗下去，不知道下一步又要搞出什么热闹来。
方总喝多了几杯，指着墙上那些中国版心灵鸡汤条幅，就给我们讲做人做事的道理，比如酒色财气是成功路上的大忌，男人要成事，离不开这四样东西，但又容易死在这四个字上，等等。
我想，酒就不说了，Allen和带头人为了拉住团队，每天下班都拉人出去喝酒谈心，其中还包括我；斗气，求财，这都更不用说了，这两位对权钱的渴望，错了，应该说是对成功的渴望，在我这个旁观者眼里，那真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嗯，所以，方总无意间点醒了我，我一直漏了一件事，那就是色。

2.7
作为一个认识青年时代的demise和克总的人，我对这些名校高知专业人士的异性吸引力，以及他们对男女关系的态度，有一定了解。所以我很早很早就留意到Allen在这方面比前述两位虽有不及，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挺早就注意到小财务和剧情妹子其实关系很紧张，每次大家在一起聊天，这两人之间必然隐隐约约有些火药味；再有，上次Allen的女友特意跑来，这两个人脸色极难看，剧情小妹隐有泪痕，半道就请假走了；还有就是这两个妹子都有过晚上加班，然后第二天穿前一天那套衣服来上班的情况……
我觉得，我看这些事情肯定要比我看游戏准确一千倍，Allen和女友异地，又有这方面的爱好，而且搞定了财务对掌握全局是有好处的。妹子看到这么光鲜亮丽充满理想智慧的成功男子，就像看到了人生路上的明灯，有一些交集也很正常。
但不好的地方就在于，Allen不太掩饰，不但这两个妹子相互之间知道彼此的存在，估计被同事们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情，要是带头人知道了必然要拿着大做文章，Allen的女友可是方总的亲戚，到时候肯定就更热闹了，谁还关心什么游戏研发……
在看Allen在酒桌上对lily殷勤备至、全力放电的样子，怕是也打好了以后拿下这个妈的算盘。我就纳闷，难道他看不出来这位lily没准和地方领导有什么亲密关系吗？
这一次酒喝得我满肚子火，人人都有小算盘，带头人没准把自己当青年史玉柱了，Allen这种自以为是移动春药的海归高级专家，剧情妹子和小财务被人吃了没准心里还为Allen在工作上遇到的阻碍担惊受怕，主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人想着先把产品做好，然后我这样的草民就可以拿到那点报酬安心离场了。

第二天，主美就真的过来了，带头人异常平静，我也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带头人想要的人也陆续跑来。公司一下就变得更热闹了。
我想主美是不太想和我说话的，因为只有我知道她拿了我的钱，把他们背叛带头人的计划告诉了我。我按照以前养成的习惯，很早就找了一个打金小弟把公司上下所有人的blog、QQ空间、校友录、论坛发言等等都尽可能找到并且监控起来，有了更新就随时保存并提醒我。因为我想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这可能会对工作有帮助，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出于我对人性的琢磨。
比如从主美会在自己半公开的blog里写，她是如何想创业，如何信任带头人和美术总监，但又放不下做到一半的天狗项目，而且她留下来也是为了能让美术总监顺利的走，现在终于天狗即将完成，自己也可以兑现承诺，回到团队里继续创业了；再比如在带头人的描述里，一切都是为了兄弟，创业为了兄弟，逼兄弟站队是为了兄弟，现在自己做的也是为了兄弟，而之所以不让主程和主美来，也是为了对天狗负责，同时也要把这边的事情理顺，创造更好的环境让兄弟姐妹们快快乐乐的一起努力；剧情小妹的文字绮丽，用情很深，每每有长文表达对某个人的敬佩和爱意，又用很尖刻的笔触来描绘我们这些阻碍英雄从成功走向成功的跳梁小丑……
在纷乱的争吵中，定期观看这些梦话，再看看坐在办公室里的他们，想想这事情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再想想主程这时候还在艰苦的扛着天狗，真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随着人员陆续到位，研发工作全面走向正规，但Allen还是经常把手伸到研发里，他管着公司大权，所以员工们总会有偏向他的，带头人总觉得Allen不承担责任又指手画脚，非常不地道，所以每次都想清洗团队里支持Allen的人。
当然，业务上的争吵总会慢慢找到妥协方案，所以事情也在按部就班的往前走。我也从小弟口中不断知道天狗的消息，那边已经是风雨飘摇的境地，游戏改来改去也看不到头，后找来的主策也已经被开掉了，富二代来公司也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是西瓜慢慢当家了。

本来这么晃下去也还不错，就在我想着是不是要提醒一下Allen收敛一些的时候，终于还是出了一些风波，坏了我看戏的好心情。
那天下班，带头人突然领着主美跑来找我，这两人脸色凝重得让我害怕。原来是主美被Allen骚扰了，她无奈之下找带头人商量，带头人就带她来找我。
主美有点恍神，但带头人情绪就比较大，还越说越激动，我一时之间也被他这种爱护同事的表现感动了。这种事情肯定需要有证据，而带头人也把证据拿过来了，我一看，几乎都是QQ聊天记录。
这些聊天记录肯定都是真的，因为讲话风格很明显，里面最不可思议的就是Allen还把自己和剧情小妹、小财务的对话截屏发给主美，估计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男性魅力之强。这可能很难理解，但我知道这种手法的奥妙，说白了就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就是出来玩的，免得以后留下话柄（注：这是典型的克总策略，我略有耳闻）。但主美显然对Allen的魅力免疫，所以这伎俩就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了。
据主美说，Allen还借着请吃饭谈工作的名义对她动手动脚，灌酒。带头人说Allen在公司里这么搞，工作肯定没法做了，他恨不得把Allen揍一顿，还要我和他联名给老板发邮件。
我听到这，就知道戏肉来了。当然，带头人对同事肯定是爱护的，他应该就是借题发挥而已。他这么小心的保留证据，而且一再要把事情搞大，和他口头讲的述求完全不一样。
我自然不会做内斗的工具，但我又极其厌恶这种性骚扰女同事的行为，所以我还是决定和Allen直接谈。这次谈话是非常不愉快的，Allen从矢口否认到默不作声，多少有点恼羞成怒，心里肯定会怨我多事（因为我说主美直接找我口头讲的，没提到带头人和聊天记录），甚至担心我回去告状以便取代他，更不会领我的情。带头人肯定也很失望，毕竟他是想借着把这个事情搞大然后让Allen出局的。
我又找主美单独聊了一次，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没必要忍让，毕竟这是你的正当权益。她一再说自己没想把事情搞大，毕竟闹出去那两个女孩肯定也没脸做人。
这事也就这么压了下去，Allen在这方面多少收敛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又在剧情妹子那扎了我多少针，我很快就在她的blog里看到对我拐弯抹角的斥骂。小女孩对感情的盲目，对情郎的回护真是让人无奈。但我这时候也没什么时间去琢磨这些饮食男女的破事了。

因为，我最担心的事情好像真的发生了。

2.8
一直以来，我其实最担心的是方总，因为我一直没想明白他到底在干嘛。
恰好那段时间我回工作室和贾老板的个人财务对账，期间闲聊的时候，财务无意间问我，上次给你那边打过去140万，是不是你又开工作室搞业务了？这话把我吓得不轻，因为我一直以为投资是贾老板和方总各出各的，没想到都是贾老板自己走账。更让我害怕的是，财务还提到，贾老板说下个月还要给那边拨过去几百万，要提前一些做准备。
方总把lily引进来以后，lily来公司的时间并不多，但偶尔会带她在当地政府的朋友过来看。主美偷偷告诉我，她在富二代公司的时候，不止一次见过富二代领着lily到公司看天狗项目。
小弟也告诉我，最近一段时间富二代回公司的次数明显多了，西瓜也和项目组留下来的人保证项目没有死，而且公司很快就有新的出路，让大家继续坚持。
这些迹象综合在一起，至少说明一件事，这没准就是一个局。我自然不能凭这点蛛丝马迹就跑到贾老板那邀功求赏，表现忠心。所以就先发动工作室里的打金小弟们想尽一切办法找方总的资料，我想他既然投资过游戏，应该能从他投的团队里找到人问问到底他是什么手法，什么思路。可我能提供的也就是名片，以及方总、Allen嘴里的零散信息，怎么找也找不到方总自己讲的那些被投团队。

没几天，方总突然又来了，他和lily先找了所有业务核心开会。第一个话题就挺震撼的，他要把天狗项目组的成员全拉过来，让他们继续开发天狗项目。带头人问那版权合约纠纷之类的问题怎么办？方总笑笑，说肯定没问题，lily会负责搞定。
他又说，现在公司的项目和人员都多了，两位老板决定马上就要做增发，提高公司的资本额，也就是多投钱进来把事情做好，这样管理和股权结构肯定要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lily已经成功争取到了很多政府资源，公司很快就要搬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
为了向大家表示资方的诚意，方总表示会给大家涨薪，而且会有正式的奖金，而这些都将写在每个人的合同里。
我听到这里，脑海里浮现了这么一个盘：lily牵线，方总和富二代联手，用贾老板的钱先把天狗做的差不多了，再用贾老板即将投的钱把天狗高价买过来，然后几个人再分溢价的部分，没准富二代还要把自己公司的烂帐全都扔给新公司，以后找合适的机会再把团队拉到某个新公司去，这样就是一个有两款产品的全新架构了；或者，是方总先把天狗项目的人挖空，让富二代没法继续做，再通过lily或是利诱或是威逼，拉着富二代一起做局，这样贾老板要追加投的几百万只要拿出来一部分给富二代把天狗和阿猫阿狗的事情了解，再拿一部分出来做研发经费，剩下来的自然就是方总说了算了……
而贾老板为什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么信任方总呢？我想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没准就是方总和lily在当地的政商关系，让贾老板相信自己能从别的地方拿到利益？虽然从研发角度讲，天狗的人过来至少能补充目前的程序员缺口，研发速度会更快，但从贾老板的角度看，这事情已经越来越不靠谱了
方总又继续说，这次本来是要和贾老板一起来见见大家，但是贾老板已经去澳门谈生意了，所以他先过来，希望大家好好努力，充分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做一番事业。
我扫了一眼，除了Allen，其他人都满脸狐疑，这时候真是人人各有心事，尤其带头人最明显，他明显在状况之外。我又想想之前的一些疑问，现在算是都解开了，难怪Allen会先去找大师，难怪他也主张把主美先拉过来。看来，方总在那边也有布局。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在想贾老板到底怎么知道不知道所有的情况，从他这次带小明星去澳门游玩开始，我已经有一阵子没联系上他了，眼下这么关键的时刻，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好在，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嗯，现在的问题就是，我该怎么办。

发信人: OGC (水木越来越让我伤感), 信区: GameIndustry
标 题: 近年创业目睹之怪现状 三章
发信站: 水木社区 (Sun Jul 22 21:27:54 2012), 站内

本周更新比较慢，主要怪天气，嗯。而且这一章的字数等于前两章的总和，写写停停的拖了比较久，可能还是有不通顺或者错漏的地方，请见谅。
本来想过是不是拆成两章的，但还是保持每章一个段落的结构吧，就不灌水了。
照例强调一下，本文与真实存在的个人、机构、社会团体无关，而且行文之间要照顾现实情况，就没太注意剧情和人物设置。
本文纯属瞎扯，请当小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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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方总和大家只讲了大概就匆忙散会了，他把我们三个单独留下来，说自己还有事情，具体的细节等他忙完了自己会和我们做交代，还劝我们放宽心，因为公司业务越多，我们发挥的平台也越大，让我们先想想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还要把团队成员的情绪稳住。带头人还想追问细节，但被方总表现性的摆手喝止了。方总的态度很强硬，这事情资方都已经拍板了，而且会把足够的资源放到公司里，带头人的任务就是踏踏实实把开发这一块的事情都处理好，不管是阿猫阿狗还是未来的天狗，都要依仗带头人的专业经验，所以，别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带头人顺着方总的这些话表了一遍忠心，又拐弯抹角的表示了他的担心，他觉得富二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天狗团队来了，也会影响现有团队的稳定性。我明白他对主程的心结，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出这些问题。我更没想到是Allen会出来做回应，Allen说大师这人业务和人品都不错，管理上也有一套，以后让大师来盯着这些人肯定没问题。
方总又是一摆手，反正这些研发业务上的事情以后由带头人主导，资方肯定是相信带头人的能力才会加大投资的，管理这么一些技术人员并且做两个项目，对于带头人会是什么难题吗？而且资方会给带头人做好后盾，钱、权、人手很快就陆续到位了。
这些话让带头人吃了定心丸，无疑他会觉得这是对自己地位的肯定。在名义上，目前阿猫阿狗的开发他负全责，很快还要加上天狗。主程和大师都曾经是他的下属，这次过来了更是他的下属，他对团队的影响力肯定比现在还要强。
我心里此时已经转过许多念头，但生怕别人发现我有心理波动，所以只能窝在一旁默不作声。方总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对我说，贾老板托他转告我，对我最近的表现挺满意，让我注意身体。
在我看来，带头人应该不知道太多内情，Allen不管知道多少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我想把事情搞明白，还是只能靠自己。但从Allen的反应来看，他既然能沉住气，说明方总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利益。所以，很可能以后还是现在这种模糊不清的权利结构，带头人和Allen之间的斗争应该还要延续下去。
但我更害怕的是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真是给贾老板布的局，那项目做完不做完，团队控制在谁手里，产品能不能出来，其实都不重要。这些东西无非都是幌子或者故事，都是饵。
我仍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做出判断，贾老板到底是什么打算我心里也没底，因为他让我做什么是向来不爱交底的，很多事情问细了他还会非常反感。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再找到一点迹象就直接私下找贾老板汇报我的想法，即便被骂或者就此失去信任也要把事情讲清楚。

方总走后，Allen和带头人又组织大家开会，贯彻新的精神。带头人从业务角度对大家做了安抚，顺便暗示了自己的领导地位，强调天狗的人过来之后，他会从大局出发做人手调配，先保证阿猫阿狗顺利完成、上线运营，他会带领两个组有条不紊的把工作做好。他讲的很多，但都是开发、计划、进度、目标、理想，我想底下人最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些。
Allen的讲话就有内容多了，毕竟他代表了资方的意志，所以他直接讲工资马上就会普涨以及利益分配会向现有团队倾斜。当然，现在公司的各项事务会不断规范，每个人工资或者期权回报，会和工作表现、贡献大小等等挂钩，以后公司会逐步建立科学民主的考核机制。又强调我们毕竟是创业公司，希望大家把眼光放长远，实现个人利益和公司利益同步成长。
Allen还没讲完，就被带头人抢过话头，带头人的意思是他自己会代表大家向资方尽可能争取团队的利益，而且会协调个人和团队的利益分配，实现团队和公司的利益和谐。出来创业是为了钱但不是完全为了钱，所以大家还是要把本职工作做好。
Allen在一旁紧紧盯着口若悬河的带头人，脸色的表情自然很难看，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强调健全考核和分配制度的重要性，就宣布了散会。
这幕戏无非就是带头人想要巩固自己在团队里的主导地位，也向资方展现一下自己的控制力，先断了底下小弟小妹们投向Allen的路；而Allen提的考核和利益分配，就是让大家知道谁才是掏钱的、谁才是有权分配蛋糕的老大。我想人人心里都有一把秤，估计骑墙或者倒向Allen的人会越来越多。

虽然这场戏还算精彩，但我实在没什么看下去的胃口。因为小弟发短信告诉我，方总已经带着lily到了富二代公司，那边现在也正在开大会宣布公司变动的相关情况。

3.2
Allen宣布散会以后，陆续有公司里的人在QQ找我私聊，可能我不太强势，一直也很和善，所以大家都想从我口中知道更多的消息。可我自己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我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只能用一些套话对每个人做安抚和敷衍。
一直等了很久，小弟才开完会，我也终于知道方总他们在那边都讲了些什么。我原来一直在猜方总到底是用挖人的办法来让富二代就范，还是已经和富二代有什么默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既然能到公司给小弟他们这些执行层公开讲，肯定和富二代已经彻底谈妥了，而且像大师、主程这些核心人员应该也都搞定了。
据小弟说，富二代介绍说方总会是新的投资方，而且目前已经投资了带头人他们开展创业，和公司也有合作关系，非常值得信任。但富二代讲完开场之后就匆匆走了，此后的业务细节主要是由西瓜来讲，比如天狗项目会继续修改，要做大做精、一鸣惊人，且两个项目组之间肯定会是独立合作，届时具体事务的优先级要根据公司的决策来定。
当然，方总在那边也允诺了补发欠薪、提高待遇、更换办公地点（由于欠租，富二代公司和物业已经接近反目，所以天狗组的工作环境非常恶劣）和心得利益分享机制，同样强调会有统一的考核、管理制度。
会后，西瓜马上就代表公司向小弟等执行员工补发了拖欠的工资。所以，那边的情况是大家重新看到了希望，团队上下都欢欣鼓舞。
小弟还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目前天狗项目的研发已经暂停了，技术核心、文案策划和市场部门要开始整理各类材料、填写各种表格，据说要申报什么政府项目或者补助。当然，这不是他这个阶层能参与的事情，所以只打听了一个大概。

虽然小弟讲了不少情况，但对方总的布局，我还是一头雾水。我觉得关键点在于未来公司的结构，如果是新公司把天狗项目、阿猫阿狗项目全都接下来，那等于是从富二代手里买业务和团队。但天狗和阿猫阿狗其实都是半死不活的项目，与其砸钱接盘，肯定不如投资这两个团队出来创业，换皮甚至不换皮继续搞下去。投资团队这个做法的风险也小，还可以规避富二代手里的烂帐，最大的风险无非就是会得罪富二代，但怎么看都比目前的布局要好些。
方总对公司到底是合并还是只接受那边的人员，讲得非常模糊，所以也有可能是把新公司的人员重新安排回去，然后把富二代的公司买下来。我想，既然会有一个统一的机制，那不管是统一在富二代那边，还是统一在新公司这边，对贾老板的追加投资来说都是非常大的风险。因为我知道贾老板对天狗项目的前景应该没有做过充分评估，他未必知道天狗最近面临的市场环境。
我想来想去，忍不住还是给大师打了电话。大师是实在人，他对我也还是说实在话。他告诉我，西瓜代表公司及新的资方和他们几个核心谈过，以后两个项目组会统一在新公司的体系下，大师会是天狗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位置和带头人目前的角色一样，对天狗产品的开发事务有决定权。而且，项目核心在新公司有股份和分红等权利。

大师、主程对富二代的出尔反尔已经心有余悸，还特意问过这方面的问题，西瓜的回答是富二代已经被新资方搞定了，所以富二代在新公司只是象征性的持一点股，不会担任任何具体职务，肯定也不会再插手新公司以及团队的具体事务。
我这么一路听下来，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像是方总找来了贾老板这个冤大头掏钱接富二代的盘，然后自己从中渔利。方总的位置肯定是最有利的，项目如果成了他还是股东，项目有危险，他大可以故技重施，投资让团队出来再搞一次所谓创业，把新的烂摊子留给掏钱的贾老板。
大师又问我，Allen这人怎么样？我当然知道这人怎么样，但肯定也没法说实话。大师只知道Allen以前和西瓜曾经是同事，他们和带头人的私交也都不错，他担心到了新公司会被Allen和带头人联手排挤。
这个故事我也知道，带头人当初和我说过，他还在外地大公司上班的时候就通过西瓜认识了Allen，后来又是西瓜把他介绍到了富二代的公司，再后来是Allen帮他们当时的出逃团队找到了方总。估计方总又找到了贾老板，然后事情逐渐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但这些往日情谊肯定已经被利益吹到九霄云外了，Allen和带头人反目已经无法逆转，大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但我也不能把话完全挑明，因为谁知道大师以后会倒向哪一头呢，我只是暗示了一下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很一般，工作上的争执也比较多，所以大师完全可以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我知道我的这些废话完全不能打消大师的疑虑，但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就是向贾老板汇报。

3.3
我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贾老板，何况这段时间他带着一个小明星在澳门思考人生，我也从来没对他的任何决定做强烈质疑，所以这一次打电话汇报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被迫选择。因为我已经把整件事情来回想了无数遍，结论始终都是处理这样的情况远超出我的能力和权限，而且再看下去也无法预知事情的发展。
当晚，我辗转找到了人在澳门的贾老板，花了大概20分钟才把我看到的来龙去脉全都讲完。贾老板听完还是笑，他只问我怎么就知道他还要继续往里面砸钱。我想了一下，说我听方总跟大家讲要追加大量投资，估计贾老板要按原来的比例投下去。
贾老板沉默了一下，问我是怎么想的，我只好说我不知道事情现在这个样子是谁的安排，老板如果做了决定，我肯定执行到底。但我还是觉得现在项目的未来风险挺大，而且公司的管理结构很危险，团队非常不稳定。
贾老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继续安心工作，如果太累了就要注意休息，业务上要跟着方总的方针走。至于目前这些公司事务上的调整，他到时候会参与处理的。而且，他还暗示，什么时候该让我知道什么，他心里有数。
我也没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起来我讲的事情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要么贾老板心里有底，要么就是他彻底信了方总，或者其实贾老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总之，估计我是枉做小人了，没准他已经非常恼火。
挂了电话，我总结了一下事情的进展，虽然我没在公司里拿过一分钱的工资，但贾老板允诺的报酬我都已经拿到了，刨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报销的差旅，怎么说也都是赚的。再考虑到我在过程中学到了不少研发知识，现在公司也很快要变成内斗的战场，所以即便现在出局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更没什么可留恋的。
看来，我离从这个浑水潭里脱身已经不远了。

话虽如此，但工作还是要做。很快，Allen就开始宣讲改制的计划，对大家冲击最大的就是新公司的管理结构和股权结构。
根据Allen拿出的计划，以后新公司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下辖两个独立核算的项目组。而且公司会出台新的股权、期权分配方案，保证创业者的利益。以后，天狗项目的产品经理是西瓜，技术负责人是大师；阿猫阿狗的产品经理是Allen，技术负责人是带头人。同时，Allen还兼任副总，负责市场运营和日常管理。带头人则是技术总监，负责开发事务和进度的管理。
但在新的业务流程里，傻子都能看出来，带头人的技术总监是虚衔，大部分事务他只有知情权和建议权，几乎没有任何决定权，尤其对天狗组的事情更是如此。对人事的控制力更沾不到半点，考核、晋升、薪酬等等实权几乎都在Allen手里。
带头人听完几乎就要爆气了，我看情况不好，就赶紧宣布目前的方案还是建议稿，大家先回去好好想想，有疑问和建议可以尽快提出，公司会搞出一套公平可行的制度。于是大家也就先散了，只留下我们三个人进行面对面的争吵，或者说，留下我看他们俩的正面战斗。
带头人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方案到底是Allen拿根鸡毛当令箭，还是完全出自资方的授意，所以他发难的点也就在这里。但Allen很快就拿出了有方总和贾总签字的方案原文，不但有上述那些调整内容，还写明了新的团队控股比例。我扫了一眼，带头人目前的阿猫阿狗团队占股15%，和天狗项目一致。

我记得第一次谈的时候，是团队占股55%，后来因为团队分裂出了意外，方总和带头人又签了新的协议，我虽然不知道新协议的细节，但团队应该也还有30%-40%。虽然现在公司的盘子大了，但一下砍了这么多，我知道带头人肯定又要抓狂了。
于是这两人就开始漫长的辩论过程，带头人的论点很简单，这么弄团队完全不可能接受，大家都是带着创业的梦想出来的，结果公司做起来了，每个人只占这么一点股份，不就变成了打工吗？而且，天狗项目的人凭什么一过来就要享受一样的待遇呢？这肯定是不公平的。Allen说反正大家的工资待遇都会提上来，而且以后有项目分红的权利，资方现在救了两个半死的项目，承担了极大的风险，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投资团队的事情了……
这次争吵和他俩以往无数争吵一样，无法取得共识，也无法得到结果。最后无非就是不欢而散，等着方总来拍板。

虽然气氛很快就回复了平静，但现在已经是箭拔弩张了。幸好我还盯着大师和主程，所以我知道大师和主程都在外面通过朋友、QQ群、业内论坛、blog等各种方式寻找阿猫阿狗引擎的资深工程师，富二代公司以前长期找过这个岗位的人，肯定也有这方面的积累。开源引擎方面的熟手很多，只要肯花钱还是很容易找到合适的专家。不用说，这肯定是Allen在寻找可以替代带头人的人选，没准还是方总的直接授意。
现在唯一让Allen顾忌的无非就是带头人对团队的影响力，如果他被赶走，美术总监、主策、小聂等一干当初和他共进退的人估计还会走，核心代码也还在带头人手里。稍有不慎，真的就会变成一拍两散的局面，要处理这些事情也够Allen喝一壶的。
带头人估计也对这些内斗感到了厌烦，他blog里自我标榜的调门已经越来越高，一方面是项目如何靠谱如何优秀，另外一方面是资方如何不专业，有心人一看就知道这哥们是在找新投资呢。果然真就有业内投资基金的人在底下回复略做安慰，还留下联系方式说可以当面交流。这条留言没多久就被删了，但这足以说明带头人已经开始寻找别的路了。
这些动向我已经不太有感觉了，我只是在等待贾老板和方总过来定局，然后骂我几句，我就可以脱身了。

但是，这次来的不是贾老板，而是贾老板的大军师。

3.4
大军师是来忙别的项目，顺便找了我去细谈。他来操这个心我还是很诧异的，因为他平日里负责的都是我等草民只能仰望的核心业务，什么买矿什么修路什么起楼，这点做游戏的几百万破事实在不应该劳烦他。
不过他来了，我也就安心了。要知道大军师的过人之处就是极其精明，他从小就混社会，18岁就因为数额特别巨大、情节非常恶劣的诈骗罪被判了二十年，进去之后不但表现良好还陆续通过了自考高中、大专、本科的考试，各类减刑嘉奖之后提前出狱，从此跟了贾老板打天下。
在大军师面前，我的心计历练和观察力都不值一提，纯洁得像2B一般。我想，既然他来了，不管方总在搞什么或者要搞什么，估计都逃不出他的法眼，我也可以松口气，然后顺利脱身了。反正他们这个层面的算计，我是完全看不懂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于是，我就把和贾老板讲过的情况又详细说了一遍，又把我的很多担心都讲了出来。结果，大军师的第一反应也还是笑。他也先问我是怎么知道老板要投钱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就是方总宣布增资之后我猜的。
大军师的脸色也没怎么变，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就不要再给老曹打掩护了（他说的老曹，就是给我漏了口风的财务）。我明白这事肯定被他看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老曹带来麻烦。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他又说，老方是吴总那边的人，所以这个事情老板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以后也会处理得好，至于团队目前的动向，他自己也有全盘计划，让我别太担心。
吴总是贾老板生意上最重要的伙伴之一，在我心里极其神秘，据说吴总不但管着几家私募基金之类的，而且政府关系非常硬，生意做得很大。按这么说，那这一盘棋肯定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再联系到小弟说的准备材料，以及lily的介入，估计他们是要借着这个壳在当地搞一些别的利益。当然，为什么要弄成现在这乱七八糟的局面，就不是我这个层级的人应该去琢磨的事情了。
大军师最后又说，你心细，又不爱得罪人，又不自作聪明，这是挺好的，现在情况你肯定也能猜个大概，就不要花时间再去查老方了。好吧，看来工作室里的小弟里肯定也有他的人，不过这不奇怪，我毕竟也是拿了贾老板的钱在搞事情，被盯着也合情合理。大军师这么和我讲，可能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警告，让我的自我感觉别太好。
当然，这就是大军师的风格，他好像永远知道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有了大军师给我交底，我就不太担心这会是一个坑贾老板的局了。再说本来就不是我的钱，我自觉已经尽力，所以对暗流涌动的状况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公司改组已经是大势所趋，虽然办公地点还没搬到一起，但西瓜、主程、大师等天狗骨干已经常常过来开大会了。主持会议的基本都是Allen，偶尔lily也会来做一些业务上的指示。两个项目的相互协调、公司的运行机制等等细节问题也提到了台面上。
Allen毫不掩饰自己对大师主程等人的偏向，很多事情都会主动问天狗组有什么意见。而且，他还花了不少心思在lily身上，比如抓到机会就拐弯抹角的说一些好话，比如大家聚餐就和lily隔着饭桌当场发短信，总在我们面前显得与lily非常暧昧。这些手段比起当年的克总，真是异常拙劣，也让我对Allen的评价低了不少。
于是，主斗的还是Allen和带头人，但围观的群众已经比以前多了。就这么又斗了一阵，站队的局面也更加清晰，Allen座下是小刚、西瓜、主程，带头人这边是小聂、主策、美术总监，天狗组自然隐隐站在Allen这边，剩下的人估计都在观望。我照例还是围观状态，静观其变坐等离场。
人多了，事情当然也更多，带头人和Allen之间的争吵造成的麻烦也越来越大。天狗组要加人手也好，阿猫阿狗组要调整方向也好，都因为这两人相互反对而不得不搁置。
原本不怎么说话的大师和主程也被带头人对天狗项目的指手划脚逼上了对抗的路，他们肯定也逐渐明白这场斗争关系到自己在新公司的话语权。但是，带头人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已经隐隐有不把Allen甚至lily放在眼里的感觉。

我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已经快拿到新的投资了。

3.5
在带头人开始蹬鼻子上脸之前，主美就主动找我谈过，说带头人私底下问她、小聂、主策和美术总监等人，如果局面无法收拾，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走。至于去向，是带头人新成立的创业公司。
带头人声称自己已经谈妥了一家业内大公司投资基金的投资offer，但说资金到位需要走流程，所以出去以后会先苦一段时间，拿到了钱就会把阿猫阿狗全面换皮，再由这个大公司重新包装推上市场做运营，前景肯定要比现在要好。
这消息也在我意料之中，所以也没追问太多细节，只是问问主美自己的想法。主美恰好有同学在这个大公司投资的某个团队里创业，项目一直达不到上线的各项指标，长期拿的是创业型工资，日子过得异常惨淡。而且一旦接受投资，大家又要离家到外地去，所以她觉得带头人的想法很不靠谱。我又问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她说不知道美术总监怎么想，但小聂和几个底下干活的应该都是不想走的，至于主策，肯定是和带头人牢牢绑在一起的。
这次谈话倒是让我主美刮目相看，以前只知道她现实，没想到她这么现实。虽然没明说，但来找资方代表通报带头人要出走，目的自然是资方暴怒，让带头人出局。她的暗示也很明显，至少美术总监不是肯定会走。这么看起来，他们几个至少是不反对赶走带头人的。
可她算盘打错了，因为我这个资方代表就等着自己过河呢。我知道不可能把带头人的事情处理好，即便汇报给贾老板多半也没什么好话，我有这心思还真不如琢磨琢磨主美和小聂是什么关系比较来得有趣。我觉得，带头人未必想带着主美走，甚至可能都没找她谈过，主美只是从小聂口里听到了什么，然后自己做了决断。

可是，带头人的态度愈发强硬，让我的骑墙很难安心进行下去。每天开会他都慷慨激昂指点江山，大部分时间讲的都不是业务而是政治，真像换了个人。
我想这哥们这么闹下去，也许Allen找的替代人选还没到位，方总就非把他整出去不可。而我最担心的就是，如此一来，我还要呆到替代人选到位才能撤。而Allen斗走带头人，下一步轮也该轮到斗我了，我还要被他折腾一阵子才能走，没准在外人眼里还会变成他把我也斗走的大团圆结局，我从一个围观的变成了主角奋斗路上的杂鱼，这事情就太无聊了。
恰好别人和我闲聊的时候，提到带头人的太太怀孕了。我不得不又把整个事情全盘想了一遍，终于咬牙做了决定：我要找带头人当面把话说清楚。
当然，这样的谈话注定是不会愉快的。带头人矢口否认自己有带团队和项目出走的意图，甚至不承认和潜在的投资方有过任何接触，还一再追问是谁在造谣。好在和他谈之前，我已经找那个业内投资基金的人打听过，这事情并不算太大的机密，那时候找他们谈的团队多如过江之鲫，他们当然都说着好话，然后慢慢挑。
我搜集了一些例子，有已经得到那个基金投资的团队，其中有的团队产品都已经封测了，也有和带头人一样进入排队考察序列的团队，也有还只是处在洽谈阶段的。我把这些团队的人员状况、产品研发时间，还有目前的薪酬状况做了一个很大的表，结论当然很不乐观。
当时，业内投资基金的排队时间在3-6个月，考察期也在3个月以上，产品定型之后还要根据运营的需求改，不改到不符合需求的不能上线，不管1年2年都要继续改。而团队又是大公司的外围创业团队，都不是该公司的雇员，薪酬福利待遇最多只是业内平均水平。这种保障很低的博大饼方式，对于阿猫阿狗这样远未到定型阶段的换皮团队来讲，完全是痴人说梦。
当然，这些问题带头人肯定都有全盘考虑，但他自然不见得愿意和我说，他只是关心我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是不是代表资方，或者是不是来要挟他一起斗Allen。我对大家都热衷于搞政治而不是搞产品的状况已经极其厌恶，所以对他的试探非常不耐烦。我截住他的话头，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首先他认定会和他走的人未必会走，这样的事情闹过一次已经够了，我不想看着他再被打击一次；其次是基金投资的利弊要和带出去的人完全讲明白，不然对别人就太不负责任了；最后，他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家庭环境不应该在他的考虑之外，至少先要和家里人商量清楚。
要说服一个人是很难的，我也没指望自己能说服带头人改变想法，何况我自己也有私心。但他好歹听进去了几句，多少冷静了一些。谈完之后没几天，就能感觉到带头人的工作态度变了，明显低调了许多，争吵也少了。
不用说，他肯定又去打听了所谓的业内投资基金和体制内创业是怎么回事，除非是神经病，否则再乐观再理想主义的人也不至于看不懂那是怎么回事。既然单飞无望，他也就忍下来着继续做项目了，在我面前更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我们从来没讨论过这个事情。
我看着眼下的局面就觉得挺好笑的，如果Allen把带头人斗走，那必然马上就要想办法整我出局，毕竟主美的事情会让他不爽。而如果是带头人把Allen斗走，带头人也必然马上就要想办法斗我，毕竟他曾经想拉人出去的事情始终是个威胁。这可能就是我不站队又想把事情维系下去的必然代价，好在我自己就想走，而且还非走不可。只要我先走，他们再斗出什么新花样就和我无关了。
不过我那时也有小小的遗憾，就是我还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样的牌对付我，毕竟再过几天他们就知道我其实是不会和资方讲这些事情的。比如我主动翻脸，Allen会怎么辩解主美的事情呢？搞上财务小妹的事情更大，他到时候会怎么把事情圆回来呢？再比如带头人会怎么辩解自己找下家的事情呢？他是会怀疑美术总监还是小聂呢……当然，最好的结局就是我赶紧撤，不再参与这些折腾，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牌也就无所谓了。

剧情自然没这么发展，我很快就得到了看牌，或者说，是看戏的机会。

3.6
这次事情的导火索是Allen提出的新结构优化方案，他经过慎重的调研和思考，认为天狗项目短期内能完全改好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不如先把阿猫阿狗项目先做上线。为了充分实现资源优化组合，他想把主程和大师都调到阿猫阿狗组里补充关键岗位，而且还要把西瓜确立为项目的项目经理，马上开展后续工作。
纯从业务上看，这些举措都是有道理的。天狗之前遇到的问题是方向上的，怎么改，改出来以后是不是自己做运营，短期内很难得到解决。相对来说，阿猫阿狗毕竟有代理合同在，至少还有很快通过渠道变现的可能性。主程本来就是这个项目的关键人物，有他至少服务器端就有一定保障；大师做事情是非常靠谱的，他来盯着客户端和逻辑之类的应该都很有经验，这样带头人可以把精力集中在引擎和底层，整个开发肯定比现在顺畅。而这个项目本来就是西瓜当年和运营公司谈回来的，他对项目的把握、和对方的沟通肯定都比现在的带头人或者Allen要强。
但讲政治，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带头人对项目的控制力会随着主程和大师的加入而被减弱，本来他在宏观上的影响力就有限，如果业务上再被分权，他的核心地位马上就会受到威胁。而且这么一划分，从结构上变成Allen独揽大权领导着西瓜，而西瓜具体负责阿猫阿狗项目的方向，带头人不被彻底边缘化就怪了。而且，带头人和主程的个人恩怨未了，如果不做反抗就这么把事情吞下去，估计他底下那些人就更离心了。
于是带头人果然还是爆发了，他强烈反对Allen的提议，理由是团队稳定性和项目前景，而且根据方总的决定，他是研发事务的负责人，Allen没有权力直接动开发的结构。Allen有方总撑腰，又有大师等人给他的底气，断然不会轻易服软。两个人就这么对着拍桌子，谁也吓不住谁。只是大家都绕着利益的边来立论，讲的都是团队、集体和公司前景，而且讲的道理都异常丰富，乍一听还以为是两个活雷锋抢着去参加义务劳动呢。
又吵了半天，不但没有达成妥协，而且还有要动手的意思，自然把全公司上下都惊动了。我只是在旁边敷衍性的劝几句，lily估计是担心闹下去会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终于也拍了桌子。她没能把两个人的火气压下去，Allen和带头人都嚷嚷着要等方总来做主，然后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其它人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之后，lily又分别找带头人和Allen单独谈话，虽然我不知道谈了什么，但从公司紧张的气氛来看，这些调解也是徒劳的。两个项目怎么往下走，我心里一片茫然。看来，方总不来拍板是没法解决问题的了。

方总很快就来了，这次还带上了大军师。据说他们还在搞别的项目，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在核心开会之前，方总和大军师都没找我做过私下沟通。肯定对于问题的处理已经有了定见。我想，他们一直说的其它项目估计才是核心，游戏业务应该只是陪衬而已。
业务上的争执无非就是利益分配、人事结构和项目规划，涉及到了团队的股权和分红比例，公司的管理结构和运行机制，以及项目的进度和取舍。这些都是大家的核心利益，带头人肯定不会轻易退让。但花在业务讨论上的时间其实很少，Allen的方案肯定是经过方总认可的，带头人肯定也在之前和方总表示过强烈反对，所以再把这些理据搬到台面上讲一遍肯定是浪费时间。这场会议的唯一目标，就是获得方总足够的信任和支持，于是，很快就进入了互揭其短的正面交火。
我能想到Allen那些活泼的私生活会成为带头人的有力武器，但我没想到带头人把主美当时的聊天记录都打印了一份带过来。而且带头人还非常有策略，重点始终扣着搞上财务小妹必有谋私利的动机，对男女私德的着墨相对小一些。Allen当然从头到尾否认，还一再说这是主美在带头人指使下搞出来的，但绝口不提事情的细节。这件事情方总肯定是第一次听到，所以皱着眉在一边没说话。我想，Allen肯定觉得是我把事情告诉了带头人，现在是我们两个人联手斗他的局面。带头人慷慨激昂的描述Allen如何乱搞男女关系，插手团队管理，制造不稳定因素，假借资方名义宣布明显不公平的分配方案造成人心动荡……说到自己如何为了项目废寝忘食，为了安抚团队跟着方总继续前进如何殚精竭智，如何不计个人得失考虑公司前景，带头人未免动情，甚至还语带哽咽。
但从观战的角度看，这长篇论述未免太浪费时间了，Allen也借机把情绪稳住，开始组织反击。他对男女关系方面的指控只是非常简单和快速的否认，但还是绝不提细节，他反击的重点是带头人谋私利：以前带头人反对把主美拉过来，一直主张美术外包，甚至天狗项目的美术也要外包，这是为了给他自己和别人合伙开的外包工作室找单子。这事儿对我来说还是挺新鲜的，因为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我一直以为带头人就是纯粹对主美不爽，或者想提高美术制作的进度，防止Allen再往美术团队里塞人，才会坚持美术外包。
就在带头人不得不进入自我辩护的状态之后，没等他把话说完，Allen又出了新招：带头人私下在找投资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他还知道带头人要带着小聂、主策、美术总监和一些骨干，拿到那个业内基金之后做阿猫阿狗换皮。Allen还在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手里是有证据的。于是带头人也没法再慷慨激昂下去，只能跟着Allen的节奏走。
这些话对我来说冲击也不小，难道有人跑到Allen那把带头人卖了？然后我又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小圈子，以Allen的人脉需要打听也挺容易的，要怪就怪带头人自己太得意忘形了。但带头人很可能觉得是我把事情告诉了Allen，现在是我们俩联手斗他的局面。一想到这两人都会觉得我站在对方这边，我就不禁觉得无奈，这就是骑墙的必然代价。
方总在一旁眉头越来越紧，还是不发一言，估计这些事情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大军师自然也不会说话，贾老板说了方总主导，那我们肯定都不能插嘴。
带头人的口才还是比Allen略逊一筹，气势上更是压不住，可能他以为自己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没想到Allen居然还有后手。于是他在争吵中越来越急，终于把当初Allen要拿10%中介回扣的事情都端了出来，在带头人的描述里，这事儿听着就像Allen找了带头人他们来布一个诓骗方总的局，而带头人自己始终是勤勤恳恳只做开发的，运作投资上的事情都交给了Allen和西瓜。
这事情一经点破，方总也坐不住了，他也没等Allen继续辩解，标志性的一摆手就先把这场小风暴给镇住了。他也没在两人相互爆料的事情上太做纠缠，只是说公司会全面调查，但他本人相信这里面肯定都是误会的成分居多，他是充分信任带头人和Allen的职业操守和道德水准的。
我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大军师，希望他能给我点暗示，但他依然面无表情。我还在想是不是这时候需要站出来讲几句打圆场或者表明立场的话，方总已经把话题一转，开始说公司下一步的发展大计了。

方总的计划是把业务都整合好，先得到当地政府足够的财政和政策扶植，所以天狗组的事情是要做好公司的包装，申报各类项目，而阿猫阿狗组的任务是要把产品尽快做上线，尽可能快的让有关领导看到盈利前景。而最关键的是，公司有可能为了和政府更好的合作，会把这两个项目都停下来，配合有关部门做绿色网游、当地特色网游等上等项目。
然后方总又具体解释了新的运行架构，和Allen讲的差不多，区别在于把Allen从全局统筹的位置往下调了一级，而这个位置留给了方总自己。
带头人又一次强调了团队的稳定性和股权分配的严峻问题，一再表示目前公司的方向和当初谈的时候相差甚远，他可以跟着放纵一起干下去，但团队不见得能同意。方总想了想，就说不行就给大家提升待遇吧，包括带头人在内的团队成员都上调工资，而且如果因为公司调整导致项目没有按期做完或者项目中止，公司都会照常发项目奖金，这样，至少工资福利能让大家安心工作，股份方面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全盘考虑的。
话说到这里，事情变成了方总自己掌舵，带头人和Allen也就都无话可说了。散会之后，带头人和Allen自然没什么动静，大军师和方总也没找我单独谈。

但我觉得事情已经很糟糕了，带头人和Allen现在都不知道方总心里想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为求自保会做什么，公司已经处在了随时崩盘的状态。

3.7
会后第二天，Allen就先出手了，他当着大家的面，把剧情小妹叫到了办公室。我们俩的办公室紧挨着，隔音效果也一般，所以隐约能听到隔壁的动静。他们才谈了一会儿就传出了剧情小妹的哭声，然后是激烈的争吵。没多久，剧情小妹泪流满面的跑出来，咣当咣当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走了。
我知道Allen要止损，但没想到他会采用这么强硬的方式，本来这些事情都可以用哄的，就如当年demise在花丛里穿梭可以片尘不染，可能上去下来皆学问，没有demise那样的魅力和本事，是很难做到好合好散的。
接下来Allen又请了几天假赶回北京，据说是家里出了急事。我从小妹的blog看到了一丝端倪，估计是剧情小妹越想越委屈，不知道怎么找到了Allen女友的联系方式，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搭上了话……Allen后院起火，不得不回去应付。从此，Allen就不得不经常回北京，在公司的时间比之前少了许多。

在方总亲自坐镇之后，并没有对带头人或者Allen进行任何追究，仿佛那些话根本就没人说过。大师、主程和西瓜按照计划很快到位，权限被分摊之后的带头人也低调踏实多了，再加上Allen不在，所以开发气氛明显好了许多。前期积压的许多服务器和客户端的问题都摆在了台面上，主程和大师开始理清头绪，着手制定新的计划。而西瓜到位以后，与代理公司的沟通也顺畅多了，对方提了许多听上去很靠谱的需求，并且对产品上线之后的潜在市场和运营都有了相应的规划。小刚被分到了天狗组做后续设计，他与主策之间的矛盾也消弭于无形了。
而争取政府支持的进展也很快，市里的工作人员经常过来参观，询问公司的技术能力和未来的计划。虽然还是搞不清为什么富二代那边也在做项目申报，但我猜估计这两个公司最后是要合并成一个实体，以方便获得政策扶持。
Allen也顺利的搞定了家里那点事情，开始了正常工作，帮着方总协调方方面面的事情，对开发工作过问得不多。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段时间，lily顺利的先弄到了政府提供的开放园区办公场地，虽然地方离市区远一些，但是比设施和面积都要好许多，而且水电装修等等事务一概免费。
方总在搬家之前把项目上的事情都停了下来，专门组织大家开了两天会，因为真正的大事要来了：省里的领导要来视察，每个人都要把这件事情当成最大的任务来准备。我知道，折腾了这么久，这出戏的真正高潮可能真的要来了。

按照方总的安排，我的任务主要是做好新场地的布置以及接待工作，这些事情都很琐碎，需要一一细致落实，所以我也就无法分身盯着研发的进度。好在风波之后实现了表面上的权力平衡，眼下又有即将到手的共同利益，大家暂时也没有斗的想法。
领导的行程几经修改，最后还是提前了许多天，那时候我们刚把新场地布置好，人其实都没搬进去，但还是在媒体的注视下，迎来了省领导的现场办公会。奇怪的是，贾老板也还是没露面。所以，这场show的主演依然是方总和Allen。而且，传说中的吴总也来了。
省领导在市领导的陪同下，接见了富二代、方总、allen和带头人，又和我们这些杂鱼握手合影，还参观了研发中心，观看了天狗和阿猫阿狗的演示。看得出来，吴总和省市领导的关系都很好，他讲话的水平也高，说得领导频频点头。
领导对公司的技术能力和产品都表示了一定认可，又指出网络游戏是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他知道北上广深有不少游戏企业刚刚成功在海外上市了。领导高瞻远瞩，一下子把事情提到了提升地方经济质量和发展一个全新行业的高度，市领导自然要表态支持。领导又提出，搞游戏也要搞符合国情又有本地特色的主旋律游戏，这方面的市场需求肯定是有的，本地的先进企业可以在当地政府的指导和支持下，先搞一搞，填补国家空白。
方总适时发言，无非就是会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做好主旋律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双丰收的论调。还在话里话外对领导的魄力、眼光和思路大加赞赏，表示之所以愿意跑来这里投资做游戏，还是看上了这里的领导水平和政策。我想，这时候带头人、富二代、大师……这些本地人都成了立足本地、振兴家乡高科技产业主旋律喜剧的背景，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大的价值吧。
会后，领导招呼大家一起来拍全家福，他说这里既有我们本地培养出来的技术专家，也有外地远道而来的业内专家，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聚到一起努力奋斗，必然能走出一条新路来。当然，这条新路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这就不是领导所关心的了。

现场会之后，媒体进行了大量的正面报道，公司的各项事务也都走上了正轨，各种政府资源纷至沓来。方总随即召开了全体大会，正式宣布很有可能会修改项目方向，把阿猫阿狗或者天狗改为主旋律网游，并且继续扩充团队规模。同时，还宣布公司会立刻上调所有人的薪酬待遇，会根据两个项目的具体情况做股权方面的调整。
虽然项目方向修改会对阿猫阿狗组的项目分成造成影响，但由于方总还允诺了项目奖金照发，而且得到了政府资源之后，公司的前景一片光明，所以这些改革几乎也没遇到什么阻力就顺利推下去了。
可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带头人和Allen的矛盾其实并没有调和，我们几个人心里都明白方总之所以没发作肯定是因为要政府资源的大局，现在事情已经稳当了。不管是公司以后谁掌舵，还是团队利益如何分配，带头人和allen谁去谁留，开发人员能不能按照现有结构走下去……这些问题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方式，所以，该斗的还是要斗。
我想Allen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公司人员结构又稳定，带头人对项目或者团队的控制力都已经大不如前，形势对allen空前有利，他的确应该出手了。

但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是带头人先出手，而且带头人还先找我亮了牌。

3.8
带头人这次的牌真是太出乎我意料了：allen在外面找投资呢，而且他的局都快好了。根据带头人的讲法，allen的局是他带走西瓜、大师、主程、小刚，还带着天狗和阿猫阿狗两个项目的所有代码和资源，要投奔的地方……是阿猫阿狗的代理公司。
其实这事儿从逻辑上讲是成立的，西瓜、allen本来就与对方公司的关系甚好，如果他们带着两个项目投奔，这对对方来说，就是花钱养一个团队赌两个项目，肯定要比代理一个别人产品划算多了。
但我还是不太信Allen会背叛方总，毕竟这边的局面还是缠斗，他始终是老方身边的爱将，又有千丝万缕的个人关系，只要斗赢了肯定还能拿到公司利益，这么跑出去是何必呢。当然，细想起来也还是有可能的，现在公司要转型，产品短期内上线实现收入的可能性大减，也就是大家一夜暴富的梦都很难实现。Allen的特点本来就是追求近利的，估计不愿意耗在这里伺候当地政府挣那么一点工资。
但带头人肯定也没细想，他还故作神秘的告诉我，allen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了，估计allen是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方总的信任所以不得不去找后路。我只好直接问他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他依旧神秘的笑而不语。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能拿到台面来讲，对方公司肯定也是老江湖来操盘，能把什么把握留给外人呢？所以，我还真不信带头人手里会有什么证据。我至少劝他冷静一些，想想上次爆料之后是什么结果，别一冲动又去玩对爆的无聊游戏，这么搞下去无非就是两个人都出局，现在allen不是最重要的，但带头人肯定也不是非要不可，公司毕竟也还在找服务器端的专家，虽然名义上是减轻他的工作，但实际上也有以防万一的准备。
估计带头人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听我这么一讲，笑容就不见了，谈话也就没再继续下去。我估计他原本是想来向我量一下牌，让我站一下队，帮着他把allen斗走，然后再来斗我。

但没多久，allen还真就是被边缘化了。不但开会经常被方总公开斥责，很多原本他控制的权限也慢慢划到了我、西瓜和带头人的身上。
这样的局面没维持多久，allen终于沉不住气跑来找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我聊，居然一上来说的就是大事：他真的要出局了。他告诉我，方总已经暗示过知道他在外面找下家的事情，而且对他到公司以后的所有事情都很不满意，让他好好反思，早作准备。
我一听就知道，他居然真的找了对方公司做接盘的准备。但方总又是怎么知道细节的呢？按说带头人并没有过硬的证据，即便告状，allen肯定可以很轻松的过关。那肯定是对方公司漏了口风，或者他要带出去的人把他卖了。
我对这个小集体里的同事们争相出卖别人已经很习惯了，所以也没太吃惊，我只是不明白allen为什么要走这么冒险的路。他倒也坦白，直接就说上次对爆之后其实方总就心里不爽了，甚至在对爆之前方总就隐隐约约说过公司这边安排好了以后，要让他回北京继续做别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就这么出局实在太亏了，才兵行险着，无非就是想破釜沉舟搏一把。
我听得满头雾水，因为我还是不明白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Allen当然不是冲我来的，他只是想通过我获得贾老板的支持，他告诉我，现在拿到的很多政府资源其实不牢靠，他从lily那里知道了许多内幕，虽然现在的领导很重视，但很快就要有人事变动了，新一届班子不见得就会认账的。所以，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傻乎乎往里砸钱而又拿不到多少实利的贾老板。Allen是聪明人，他知道我必然无法允诺什么，讲了大概情况，又给我看了足够的事证就走了。
兹事体大，而且我其实一直对方总心存戒备，思来想去还是给大军师打了电话。大军师听完，只是说贾老板很快就要过来了，这些事情都可以当面商量。

贾老板果然很快就来了，我想他是来接受胜利果实的吧，但事情的发展好像已经走偏了。

3.9
贾老板到了以后，并没有马上见我，而是先和方总、lily去聊事情。他让大军师通知我，之后到上次方总找我们开会的私人会所详细谈。
晚上，当我来到了会所，居然见到了刚从包厢走出来的allen，allen神情沮丧一语不发，非常怨毒的瞪了我一眼，就转身走开了。我想，难道是他直接找了贾老板，结果不欢而散了？但进了屋我才明白，原来我还是想错了。
屋里坐着把酒言欢的方总、贾老板和lily。不用说，allen是必然出局了。但接下来要和我谈什么呢？或者说，贾老板想我做什么、说什么呢？
我虽然竭力控制，想装得若无其事，但神情肯定还是不自然，这一幕看得三个老板哈哈大笑。贾老板还颇带几分得意的讲，老方的部下果然还是不如我带出来的。我心里再次转过了无数念头，却苦无头绪。
方总估计是看出来我茫然无措，就随口说了几句，比如底下的很多事情其实他都知道，allen和带头人那些伎俩也瞒不过他。只是大局为重，所以隐忍不发。但他和贾老板对我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我还没有出卖过别人，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向贾老板做汇报。他特意把贾老板三个字讲得很大声，估计是调侃我对他的防备。
那在这几个老板看来，我们之间的争斗无非就是狗咬狗，只是方总养的狗表现得不如贾老板养的，甚至还要反咬他一口。而带头人，估计连狗都不如了。当然，这些话心里想可以，讲出来就太无趣了。
但这些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耍个性或者无原则谄媚固然都挺无聊，但这么僵着也挺无聊的。好在贾老板给我派了新的任务，就是我想撤可以，但先要把公司的结构彻底理顺，实现平稳过渡。
我知道allen一走，带头人就必然要斗我，所以既然贾老板这么说了，那就是要我先把这些人都收拾一遍，断了他们来来往往的念头。但这其实不重要，因为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对我来说，这次谈话最重要的就是，我终于解开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谜团：到底以后谁来掌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