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刀：倡导直接民生是中国社会转型的法宝

 

——兼答《人民网》记者问

 

 

我的谢绝所有媒体的采访和许多电视台节目的嘉宾邀请，并非我有多么孤傲，而是我实在没有时间。今天《人民网》让我接受采访，因《人民网》与我有恩，更因《人民网》是我必看的网站之一，所以，我决定接受采访邀请。当我接到采访提纲时，才知道是一场观点PK。

 

与我PK的对象是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城市经济学会副会长、住房建设部房地产决策咨询专家牛凤瑞教授。

 

既然答应了，那就PK吧。我与牛凤瑞教授曾经偶遇过，在一次论坛上各自做自己的报告；我也看过关于社科院房地产蓝皮书的新闻炒作，遗憾的是，给我的印象只有四个字：误国误民。因此，恕我不尊，我从来就没有把那个蓝皮书当做一回事。与其PK，不如我讲我自己的，所以，我只谈民生，不谈对他的看法。

 

毫无疑问，中国社会已经病入膏肓，究竟病根在哪里？是我们要寻找的答案。不找到病根，就无法对症下药；而找到了病根则更加痛苦，因为我们发现，这个病很难救治，或者说需要长时期的医治，能不能康复，还很难说。

 

但是，不救不行。而救治这种重症病人，只有一个疗法，那就是民生。很多人说我这个药方还少了一些药材，比方说民主、民权，意思是没有民主民权就没有民生。我不这么认为，历史总有历史的局限，时代总有时代的缺憾，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认为，历史就将停留在某个码头而永不前进，因为历史始终是要远航的。

 

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应该学习威廉詹姆士实用主义哲学，寻求对老百姓带来实际利益的体制；而不能学习萨特的存在主义，一切都可以找理由开脱。我们已经耽误了80后90后，不能再让10后还没出生就在感受社会的不公和不平，失去良好的教育和生活的乐趣，那样，我们的民族就没有未来；我们现在的打拼，就变得毫无意义。中国，不能失去两个10年。

 

那么，我们从哪儿做起，才能让中国经济和中国社会步入一个良性而健康的发展轨道呢？就目前中国来说，只有实行直接民生的运行体制。什么叫直接民生，就是关于中国的民众生活的一切保障，直接落实到民众的家庭和个人身上。比方说住房，现在的住宅开发体制决定，所有人都要到开发商那里去买房子才有住所，这种体制必须改变。

 

有关民生的一切，包括衣食住行和社会保障，医疗、教育、就业及其附生的社会公益，都要直接落实到人。建立这套运行体制，其实并不难，中央政府也经过了努力，并且卓有成效。举过例子，2009年，中国投资增长最快的产业不是工业和服务业，而是农业。农业的投资增速高过了房地产，达到了51.8%，是改革开放30年来增速最快的一年，而同期房地产的投资增速是16%。什么原因？

 

为此，我在农村做了几天调查，发现一个主要的原因，中央财政对农村和农民的投入非常大，很多钱是直接汇入农民的银行户头上。一个农民告诉我，相同的补贴，原来要经过省市县乡，层层克扣，应该给农民5元钱，最后到农民手上只有1元钱，而且，往往是到了农民手上已经排不上用场，因为在路上运行的时间太长。也就是说，涉及民生的问题，中央政府应该有一整套的体制来保证，而不必通过地方政府。这叫直接民生。

 

那么在这种基础上，我们就比较容易回答记者和网友们的提问了。

 

记者：你如何评价这次调控的效果？近期进入政策中空期，你觉得下一步楼市将是牛市还是熊市？

 

牛刀：这次调控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原因就是我刚才讲的，中央政府在住房这么大的问题上，并没有直接面对民生，而是陷入了开发商布下的陷阱，在市场的所谓供求关系上大做文章，出台的是抑制需求的政策，而没有去改变住房体制，直接改善供应。只要把普通城市居民逼进开发商设下的陷阱，而开发商可以采取垄断、掠夺、欺诈、暴利和暴力种种手段，买房人就是中处于弱势，就始终谈不上公平、合理和正义。

 

目前我们看见的一线城市成交量大幅萎缩，是一个长期的现象，但是，体制没变，开发商就不可能大规模降价。但是，开发商也很危险，他们搞的这一套也不可持续，方向有两个：一个是继续炒买炒卖哄抬房价，那中国房地产面临的是彻底崩盘；还有一个方向就是回归民生，让房价回归到合理的价位，开发商只是规模缩小，市场将变得理性和健康。

 

不管政府采取什么措施，中国楼市将步入一个漫长的熊市。全国房地产的销售总额，包括经济适用房在内，一年只能维持3万亿的规模，房地产如果崩盘，那在销售额上的体现就是不到2万亿，非常萧条。而且，10年之内都不可能放大销售总量。开发商想继续维持这种暴利，已经没有那种环境了。

 

记者：你说中国民众欢迎征收房产税，但现在很多人反对这个税种，认为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实践上都行不通，这是为什么？

 

牛刀：什么叫法理？什么叫实践？法理指形成某一国家全部法律或某一部门法律的基本精神和学理，在一定意义上是法的渊源。法理作为法的渊源，目的在于弥补法律规范的空隙。在现代资本主义国家中，一般都确认法理为民事方面法的渊源之一（刑事方面根据罪刑法定主义原则，一般不能适用法理）。因为法律无论如何详尽，也不可能把错综复杂、千变万化的社会现象都毫无遗漏地加以规定。法理可以补充法律的不足，所以有些国家把法理作为最后适用的法源，即：法律无规定者，依习惯；无习惯者，依法理。

 

在不动产上征收持有税，什么叫在法理上行不通？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法理，来问我房产税的问题。在中国来说，中央政府只要根据需要，可以随时征收任何税种，这就是法理，不可能有什么执行上的障碍。依照税法，抗税是重罪，依律重罚，还有什么实践不了？问题不在这儿，问题究竟是向谁征税？在发达国家，房地产的税种很少，但是很重，重在持有环节。而中国在交易环节设置了许多税费，却在持有环节一分钱不收，这违背了不动产的长期稳定持有的属性，助涨了短期的投机行为，激发了社会不公。所以，开征住宅的持有税，一来可以促成中国的住宅用地资源的合理配置，二来初步建立中国社会财富的平衡机制，三来扭转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记者：你如何评价中国房地产业的前景？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你觉得还能持续多久？

 

牛刀：我刚刚已经说了，中国的房地产业要步入长达10多年的熊市。把房地产业当做支柱产业，是决策的失误，迟早要纠正过来。日本宁可把色情产业当做支柱产业之一，也不把房地产当什么支柱产业，就在于房地产业对经济的破坏性比对经济的拉动性更强。

 

记者：有人说你反开发商、反投机客，但对政府的行为却很少批评，原因是什么？

 

牛刀：这是对牛刀的误读。有几个人有我对政府的行为批评的更激烈？

 

记者：周小川这几天好象在暗示要加息，加息对目前的楼市会有何影响？

 

牛刀：中央政府在房地产市场的调控上，一般采用三种手段，产业政策、财税政策和货币政策。这一次主要采取的是产业政策、财税政策和一部分货币政策，而没有从制度设计上鼎力革新，也就是做了一些对高房价来讲无关痛痒的事，现在还有一些手段可以用，比方说，将开发商的自有资金比例提高到50%，另外一个就是加息。

 

加息作为一个货币工具，它的使用不仅仅是针对房价的，但是会对房价产生很大的影响。这一轮房价上涨，险些就将中国经济逼向崩溃的边缘，其主要原因就是基础货币投放失控，我们一年的GDP只有33万亿不到，剔除CPI的因素，我们的实际GDP只有26万亿，但是，我们的M2的余额却高达65万亿，这是不成比例的，迟早要出大问题的。现在商业银行存款利率只有2.25，而CPI是2.8，这是一个负利率的状态。发达国家一般在经济萧条时期，会产生负利率的状态，而中国经济在高增长时期却采取负利率，这是对所有人民币持币人财富的疯狂掠夺。因此，加息是必然的。

 

加息对楼市来讲有三种作用：一种是回收流动性，二是遏制投机行为，三是向市场发出人民币停止贬值的信号。这三种作用对目前的楼市来讲可以说是招招致命。现在开发商在成交量如此低迷的情况下，还坚持不降价，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资金充裕，资金成本很低，加息27个基点，对开发商的资金成本也是一个很大的提高，所以，开发商撑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大规模降价。但是，全国70个大中城市出现整体性的房价下跌，要加息后3至6个月。

 

记者：你如何评价房地产大佬任志强的言论，对他扔鞋事件如何看？很多人认为任志强说出来虽然不动听，但他才是讲的大实话，你认为呢？

 

牛刀：任志强大量编造虚假数据，从头至尾谎话连篇，却是欺骗了许多人。但是，任志强不仅仅只是任志强，他是开发商的一个代表，他们编织了一条利益链，十分强大，足以和中央政府抗衡。他们几乎控制了金融、舆论、政府资源等等，所以，即使任志强只是放个屁，网站都要把他的观点挂在首页，再加上他们可以左右住建部这个层面指定的政策，而他又可以把这些政策提前发布，很多人就认为任志强说的都是对的。现在来看，他的谎言已经不攻自破。

 

记者：你理想中的住房提供模式是怎么样的？

 

牛刀：住宅就是住宅，首先满足的是城市居民居住的功能。中国要想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和一个健康的经济增长次序，首先是管好土地，让土地财富实现全民共享。国务院最近再次明令，没有做好拆迁补偿的一律不得动迁，这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仅仅让老百姓在拆迁上得到充足的回报还不够，因为有迁可拆的毕竟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大量的城市白领，不能让他们用做房奴，他们应该用自己五到六年的收入，可以在这个城市买到房子。要实现这个目标一点也不困难，那就是政府不能在提供给他们的住房用地上赚钱，所有交易税费一概应予减免。我们倡导直接民生，就是作为保障住房，政府应该直接为白领们提供，而不能经过开发商。这不是什么计划和市场的问题，而是保障的问题，而且，他们天生拥有这个权利，只不过是被政府和开发商剥夺了。

 

网友：刀刀兄，你觉现在国家出台的楼市新政都能刀刀见血吗？怎么样出刀才会砍得更狠更准些涅？ 

 

牛刀：还有三刀：一刀让开发商没有市场，那就是所有大学毕业生和城市白领、有两年以上工作经历的农民工，住房问题由政府解决，土地由政府提供，因为这个土地是公有的，我们有权利享受。二刀砍下去，就是督促政府把开发商自有资金比例提高到50%，让他们和别的行业在银行贷款一样，不能放大杠杆效应，全球都在去杠杆化，中国银行也要去杠杆化。第三刀砍下去，就是加息，不加息就是通过银行将人民币贬值，掠夺我们的财富送给开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