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都是从狼驯化而来的,目的是用于保护羊群。所以,狗和狼一样,都知道羊的弱点。不同之处在于:狗利用羊的弱点
来管理羊,保障羊群的安全;而狼却从来都不会放过羊,它要吃羊。当然,狗看管羊群,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限制羊群的
自由活动范围,狗对羊群制定了严格的规矩以及相应的奖惩制度,但其目的当然是防止狼 来吃羊。狼也能够利用羊的弱
点,但那是被狗逼出来的。狼吃羊本来是很容易的事,但自从有狗在护着羊群,狼就很难得手了。
但是,狼知道,羊是没 有危机意识的,但却天性喜欢自由,它们对狗的这种保护措施很不领情,认为狗侵犯了它们的
自由。于是,狼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用大喇叭向羊群喊话:“亲爱的 羊妹妹们,你们要为自由而奋斗啊,要与那些专制主
义的狗东西斗争到底,不自由,毋宁死!”听了狼的宣传,羊群开始思考:“你瞧,这草地多么肥美广阔啊,可 是狗却不让
我们随便去吃草,也不让我们自由自在地去草地上撒欢儿,这叫什么啊?一点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平等!”“是啊,狼想吃
我们,但我们也不是就那么 地柔弱,我们不是有犄角吗?难道我们还不如没长犄角的狗吗?”
于是羊群开始骚动,它们竭力要把狗反圈在羊圈里,自己则冲向草原……狗失去了它的护卫功能,羊群则完全暴露在狼
群的攻击视野之中。结果可想而知。
经过这次教训,狗在想,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保护羊群,既要让它们有充分的自由,又不能让它们有危险;侥幸
活下来的羊也在思考:我们需要怎样的自由,怎么来处理与狗的关系;最后当然就是狼了,它们在想:如果这一招又不灵
了,那还有什么招呢?
经济学教授们仅存的文学细胞立即被激活,有两位各写了一则寓言反击,主角还是狗、羊、狼,意思却是狗最不地
道。我虽然觉得F说服人家是徒劳的,但是一个 社会学家能这样理解“狗东西”真是不容易,所以就站出来夸F写得好,比林
肯说得更有生趣,特别是用大喇叭喊“亲爱的羊妹妹们”--当然要是喊“亲爱的羊姐 妹兄弟们”或“亲爱的羊咩咩们”就更全
面了!于是,在这场社会学与经济学的口头斗殴中,我对F的偏袒暴露无遗。
但是很奇怪,我跟F私下里也有 一场口头斗殴。我时常讥嘲他沉湎于古典社会学理论与宏大叙事,弱化了理论的地方
化、情景化的能力。他则恶诋我深陷于琐碎的村庄个案研究,丧失了宏观理解与 批判能力。不过在公开场合,他还是说我
的个案研究符合布洛维的个案拓展法,我则强调社会学的经验研究是要有理论前提的,尤其是要有古典社会学理论的支撑。
这看上去像是经济学帝国主义当前,贫弱的社会学兄弟被迫握手言和。
这两场口头斗殴在性质上分属典型的社会学与经济学的争议以及社会学内部的论 争。对前一种争议,布洛维说得清
楚:“社会科学不是一个学科的大熔炉,因为各门学科代表了不同的和相反的利益--首先也最重要的利益就是维护这些学
科的知 识所赖以立足的基础。经济学,如同我们今天知道的,依赖市场的存在,其利益就在于市场的扩张;政治科学,取
决于国家,其利益在于政治稳定;而社会学则依赖 于公民社会,其利益在于社会性的扩张。”听了他的话,我更加相信F教
授与市场原教旨主义者的争议不仅徒劳,而且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