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与岭南的印象

我素来喜爱江南的古典文化。所谓江南，即长江、淮河下游以南的平原，是指由苏南、淮南、浙北、赣东北和上海组成的具有独特文化氛围的地域，古时称之为吴越之地，也就是老百姓津津乐道的越王勾践、吴王夫差、美人西施与才子范蠡之间的故事的发生地。我对江南的印象，其形成最早可追溯到小时候的语文教材。上语文课的时候，《端午的鸭蛋》里面的高邮咸鸭蛋让我留涎三尺，如今我依然把咸鸭蛋当成自己最喜欢的下酒菜之一；还有绍兴的黄酒（花雕、加饭酒、女儿红等等），现在每天晚上在家我都会为我爸及自己斟上一杯，晚餐的小酌甚是惬意；杭州的龙井茶、苏州的碧螺春、九江的庐山云雾，每品一次都沁人心脾，舌本回甘，齿颊留香，茶香袅绕；苏州的丝绸始终让我爱不释手，其绵绵柔滑如丝的触感，是一种宛如初见的恋爱感觉；上海女人的旗袍，毋庸置疑的，是最让中国男人魂牵梦萦的温柔与典雅，每次目睹穿旗袍的女性娉婷而立，怦然心动，真叫人难以忘怀；还有那不得不提的阳澄湖大闸蟹，那真是天赐的珍馐美味，神仙佳肴，任何菜品在清蒸的螃蟹面前都黯然失色。让我对江南文化感受更深的是《红楼梦》里所描述那些金陵文化习俗的细节，所谓“金陵十二钗”，就是江南女子的艺术写照。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地球上的食神在中华，中华的儿女都是吃货。在“民以食为天”的国度里，有两个三角洲的人民可谓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精神贯彻落实到位了。“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除了长三角平原，位于岭南的珠三角丘陵和平原地带的人民同样也把“吃”的文化升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谓岭南，即包括了广东、香港、澳门、广西和海南在内的粤语文化圈地域，其中又以广府文化、客家文化和潮汕文化为主流，而港澳文化则是前三者与海外文化交汇融合后的次生文化。广府文化圈的核心地域由广州城、佛山（顺德）和番禺组成，也即今天的广州和佛山，这就是所谓的“广佛同城”的渊源。所以说，广佛之于港澳，如同苏杭之于上海。

粤菜驰名中外，享誉中华，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土著人（我祖上是客家人），我对粤菜的爱确系难以用词句来形容。粤菜主要由广府菜、东江（客家）菜和潮汕菜组成，关于粤菜，毋庸我赘言，大家一边看《舌尖上的中国》，一边去广州、顺德的大街小巷里走访，亦可体验其美妙之处。广州人的生活，就是精致、闲适、惬意；广州这块土地，用苏州话来形容就是：“蛮灵格！”

粤菜与江浙菜有许多相似乃至相同的地方，这也蕴含着珠三角和长三角两地的人文内涵的异曲同工之妙。将两地的人文特色对比起来，可以发现诸多对偶之处，如：江南的灵秀、文弱、内敛和柔婉，岭南的精明、刚烈、开放与干练。

江南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而岭南则是个风水宝地。

江南文化兴于北宋，在明朝达到顶峰，并延续至今。古代江南作为朝廷的赋税重地，商品经济尤其发达，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期间诞生了诸多历史文化名人如王勃、唐寅、欧阳修、范仲淹（我的偶像）、程颖、王阳明、朱熹等等。自古江南多才俊，这话不假。时至今日，江南出产的进士、院士累计数量居全国首位。这与江南人的传统家教文化中“重学崇学”的教育理念紧密相关。

相比江南，岭南的文化底蕴相比较薄。秦时名将赵佗率重兵入主岭南、西晋的“五胡乱华”、晚唐的“安史之乱”、北宋的“靖康之难”和清兵入关，这几件历史事件说明了岭南人的祖先就是中原汉人，因此也印证了粤语实质上就是古汉语的分支这一事实。岭南文化内核在于“经世致用，实利重商”，也就是说，岭南人是彻底的实用主义者，对于广东人，表现为出色的经商能力、高超的经商技巧和超前的经商理念，具体表现为勇闯第一、敢为人先、拼搏奋发、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吃螃蟹”精神，而这股拼劲有个代表性名字叫“潮汕精神”（除了经商，历史上广东也出产过许多改革先锋和将军，广东梅县地区的客家人尤善为官资政，这里暂且不提）。自我出生的那年起，广东的GDP保持全国第一，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始终属于广东！再者，广东人具有强大包容性，可谓是“海纳百川，兼济天下”，来粤打工子弟、深圳人（深圳是个移民城市）、越秀区的非裔黑人和荔湾区的穆斯林对此表示赞同。另外，广东人同时又十分淡定、务实、闲适、低调，你能看到那些老板们面对风云变幻的商业战况还能够谈笑风生，你很难找到愿意跟你为“形而上”的东西争论不休的人，你也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些老人家能够在茶餐厅“饮早茶”待上半天，你永远不知道街头上穿着大裤衩和人字拖、与我年纪相仿的报摊小哥手握多少套不动产。

至于广府文化的延伸，自然就是港澳文化了。老一辈的香港人都称广州为“省城”，去广州不叫“去广州”，而叫“翻省城”，也就是说，香港人都认同文化中心是广州无疑。香港的粤语跟广佛地区的粤语一模一样，所以我在香港的时候用粤语交流，十分妥帖，亲近感十足！香港的流行文化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享誉东亚、辐射亚太，日韩文化也为之暗淡，其魅力自不用我多言。

总而言之，自晚清开埠、改革开放以来珠三角之所以能够持续蓬勃发展、最终成为中国最大的经济体（超过俄罗斯和韩国），其人民文化属性是该地区长久兴盛繁荣的缘由和保证。粤港澳大湾区有望成为继纽约大湾区之后、媲美洛杉矶大湾区、超越东京大湾区的世界第二大湾区，这里同时聚集了远东最大的商品贸易中心（广佛）、中国硅谷（深圳）、华南制造业基地（东莞）和亚太金融中心（香港），风水宝地之名号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