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ache 软件基金会 2021 年度报告亮点解读

| 转载自：第二层思考

| 作者：温铭

| 编辑：钱睿

| 设计：马丽娜

| 责编：沈于蓝

引言

除了火爆维权、引发热点新闻，我们还应该做更多日常布道、知识普及，预防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了对于 GPL 相关权益的介绍，我们还应该介绍更多 License、法务、合规等领域的知识。

在现在的复杂局势下，我们甚至应该比合格做得更好，才能不受诟病和指责。

——开源社KAIYUANSHE，庄表伟

作者简介：温铭，Apache 软件基金会 member， Apache APISIX PMC 主席，Apache 孵化器 PMC 成员，Apache SkyWalking committer。联系邮箱：wenming@apache.org

近日 Apache 基金会发布了 2021 年度报告，让我带着大家一起看看这个报告中的一些亮点，这会帮助大家更好的理解 Apache 基金会以及 Apache 文化。

1

40 new individual Members elected, totalling 853

Apache 软件基金会的 member，相当于中国的人大代表，可以一人一票的选举 Apache 董事会成员，可以申请成为 Apache 孵化器的导师，也可以推举新的 Apache member。

Apache 的董事会由 9 名 member 组成，过去基本都是白人、男性、年长者（老白男），现在也在多样化，黑人女性、黄皮肤年轻人也出现在了董事会中，比如来自中国的吴晟就是董事会其中的一员。

Apache member 分为 3 类：现任 member、荣誉 member 和去世的 member。在 Apache 基金会中，member 和 PMC member、committer 一样，是对你历史贡献的肯定，这个“帽子”是永久生效的。很多老外对于“职位”并不敏感，所以也会主动选择从现任 member 中退休，成为 Emeritus Member。

所有Apache member 和董事会成员都是独立的，这是 Apache 基金会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特征。member 只代表自己个人，不代表他所在的商业公司，也不代表所在的团队。member 的工作变化，完全不会影响他的权利和义务。

在这 853 位 member 中，根据姓名的判断，大概有 40 位是华人，占比 5%，有 30 位在中国居住，占比 3.5%，这其中有一半左右是最近两年当选的。

也就是说在 2018年之前，Apache 基金会里面中国人的声音还是很微弱的。随着进入 Apache 基金会的中国项目越来越多，以及中国开发者参与度的上升，这些来自中国的 Apache member 就如同星星之火，终将会形成燎原之势。

2

Exceeded 8,200 individual Committer

遍布全球的 8200 多位完全独立、代表自己的 Apache committer，是Apache 基金会的中坚力量，也是 Apache Way 的落地和传承者。

committer 这里也强调了独立个体。在Apache 软件基金会中，只会根据你的贡献来评价一个贡献者是否可以成为 committer，这些贡献可以是：代码、文档、布道等各个方面。比如头哥（王晔晾），就是通过对 Apache APISIX 布道贡献，被选举为 committer 的。

在选举新的 committer 和 PMC member的时候，大家基本都没有见过面，年龄、肤色、喜好等，都不是考虑的因素。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开发者“桃花源”的感觉？没错，Apache 基金会的年度报告，第一句话就是 InfoWorld 对于 ASF 的评价：

成为了 Apache 项目的 committer，就有会一个自己的 apache.org 后缀的邮箱，这对于开发者而言，是莫大的荣誉。我在所有的分享中，都会留下我的apache邮箱地址：wenming@apache.org，以此来证明我是个很牛逼的工程师。你瞧，工程师的骄傲就是这么简单和纯粹。

committer 也会拥有对应项目的写权限。经常会有 Apache APISIX 的 committer 问我：你是 PMC 主席，GitHub的设置可以帮忙修改下吗？我的回答是：

在Apache基金会中，committer、PMC member 和 PMC 主席的权限，都是完全一样的，你修改不了的，我也无能为力。

请到邮件列表先讨论，和大家达成共识，然后给 Infra 提交 ticket 来解决。

上面这段话，背后体现了 Apache 基金会的运作机制。所有的 title 都是对你贡献的认可，title 并不意味着权力，更多的是义务。比如我是 Apache APISIX 的 PMC 主席，“主席”这两个字意味着我要定期向董事会汇报 APISIX 的进展，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committer 和 PMC 成员需要听我指挥。

这里有必要展开聊下什么是 Apache Way，“社区大于代码”是如何具体体现的：

- 公开讨论：所有人（只要你能发送电子邮件就行）都可以通过邮件列表，公开的参与到 Apache 项目中来。即使是发布版本和毕业讨论这种大事儿，所有人也都可以参与投票，虽然只有 PMC 成员的投票才是有效的，但所有人的观点都会通过邮件列表，公开的表达出来。这就是我们常说的：

没有在邮件列表中出现的，就是不存在的。

-  通过贡献来赢得授权：所有人都能参与，但每个人的影响力和投票权是不同的。Apache 基金会实行的是“精英”民主，贡献的越多，影响力就会越大。

- 基于共识的决策：先 DISCUSS 再 VOTE，是 Apache 项目的标准流程。公开和充分的讨论，是达成共识的必要条件；达成共识后，投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某些来自中国的 Apache 项目，都会在这个事情上栽跟头：

项目的决策，到底是社区说了算，还是公司领导说了算？

搞不明白这个问题，那么这个项目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社区项目。

- 独立性：通过前面三个条件的约束，就可以保证没有公司可以控制 Apache 项目的走向。独立性，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3

3.200 Project Management Committees overseeing 351 Apache Projects, plus dozens of sub-projects and initiatives

除了 Apache committer，每一个 Apache 顶级项目都有 PMC（Project Management Committees）的存在。

在 Apache 软件基金会中，对于贡献者有几顶不同的帽子：

-  贡献者：代码、文档、测试、反馈 bug、布道等都算

-  committer ：PMC 成员有义务观察到活跃的贡献者，把他提名为 committer 或者 PMC 成员（依照贡献情况而定）

- PMC 成员：已有的 PMC 成员有义务观察到有持续贡献并且有管理潜质的 committer，提名他为 PMC 成员

committer 和 PMC 成员在开源项目的写权限上是一致的，不同的是，PMC 成员多了一些管理类的职责：

- 选举 committer、PMC 成员、PMC 主席

- 在发布版本时的投票时有效的（binding）

在很多中国工程师看来，“管理”是和升职加薪挂钩的，但在 Apache 基金会中并非如此。Apache 基金会是一个非营利组织（NPO），注意是“非营利”，不以赚钱为目的，而不是“非盈利”。

Apache committer 和 PMC 成员在 ASF 的贡献都是没有金钱回报的，更多的是出于热爱。只有“用爱发电”，用理想和兴趣把工程师聚集在一起，ASF 才能走过20多年的历程，成为全球最大的软件基金会。

2019 年在上海，我和当时的 ASF 主席 Crig 当面聊了一个多小时，做为一个 70 岁的工程师，他对于开源、对于Apache 文化的热爱和激情，特别是对我说的一句话，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对于贡献者要给予积极的认同，如果 Apache committer 的title 可以激励他继续贡献，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Apache APISIX 就是按照 low bar 的方式来识别和认同贡献者的，这也是为什么 Apache APISIX 可以快速迭代，在9 个月之内从孵化器毕业成为 ASF 顶级项目的诀窍之一。

4

Top-Level Projects graduated from the Apache Incubator

过去一年是 Apache 孵化器项目毕业的“大年”，有 14 个孵化项目成为顶级项目。

Apache 孵化器是一个传奇，几乎所有的 Apache 顶级项目都是从孵化器走出来的（还有另外的途径成为顶级项目，并不用经过孵化器，这里就不展开了）。Apache 孵化器自身也是按照 ASF 顶级项目的方式来运作的，它有自己的 PMC，叫做 IPMC，也有 IPMC 主席（一般也都是Apache董事会成员）。

在孵化器中，这些项目要经过license 梳理、committer 和 PPMC 选举、发布合格的 Apache Release、品牌的建立和保护、社区多样性的建设等，才有机会成为顶级项目。

上面这些都是看得到的流程，但背后看不到的其实更关键，那就是 Apache Way 的洗礼：邮件列表公开讨论、拒绝项目独裁者、吸引更多贡献者参与等，如果项目的创始团队不能接受这样的文化，就会产生激烈的冲突。只有创始团队退后一步，消除控制的欲望，这个项目才能吸引更多的外部贡献者。

最后，一个孵化器项目想要毕业，就需要经过整个孵化器级别的讨论和投票，自然的，只有 IPMC 成员的投票的是有效的（binding）。

5

35 projects (a.k.a. “podlings”) undergoing development in the Apache Incubator

进入孵化器的项目，每个都有自己的目的，这是正常的。

把项目开源，把开源项目捐赠给软件基金会，成为了 2021 年中国技术界的新热潮。有的是为了完成大公司的 KPI，有的是为了给投资机构讲故事来融资，有的是纯粹的凑热闹。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

捐赠给软件基金会并等同于这个项目是顶级的，甚至和代码质量、开发者认同度，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捐赠给基金会的项目中，最终得到开发者和企业认可的，凤毛麟角！

运营一个开源项目和经营一家公司有些类似，创始团队就是它的天花板。商业公司要突破创始团队的天花板，需要螺旋式的迭代和进化，这对创始人的学习能力、包容心、自身认知都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所以技术人创业并不容易；而开源项目的运营更不简单，它不仅需要创始团队的进化，还面临更多的挑战：

- 开源项目想要成功，核心贡献者必须亲自维护项目和社区！以 Apache APISIX 为例，排名前三的代码贡献者是王院生、罗泽轩和温铭，他们分别是支流科技（api7.ai）的 CTO、资深工程师和 CEO。与此同时，他们三个都是Apache APISIX的积极布道者，几乎所有的大会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更进一步，所有的 GitHub issue、PR review、QQ 群提问、开源用户和商业客户的交流，都是这三位亲自上场的。从 Apache APISIX 诞生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

- 要放弃对项目的控制。放弃权力，是比登天，特别还是亲手搭建起来的项目。能不能放弃，取决于创始人开源这个项目的初心，如果是为了 KPI 和市场营销手段，那肯定不能放弃控制权；如果是为了打造全球最顶级的软件基础设施，就需要吸引更多优秀的工程师参与到开源项目中，就需要放弃控制权，保持项目的独立性。

6

Fundraising yielded a positive net income, exceeding FY2021 targets

我们先来大概看下Apache基金会这个财年的财务报表，支出了160万美元：

- 基础设施：90 万美元

- 宣传：24 万美元

- 募资：19 万美元

- 申请注册商标等品牌管理：9 万美元

- 会议：9 万美元

- 财务服务：5 万美元

-  行政：3 万美元

一句话总结：勤俭持家！要知道，ASF 可是管理着 350 个开源项目、8200 位 committer、2 亿多行代码的组织，软件价值超过 200 亿美元啊！

做为参照，Linux 基金会每年的支出都是1亿美元以上，天壤之别。

为什么 Apache 软件基金这么抠门？因为 Apache 基金会的年收入只有 300 万美元，只能精打细算过日子。

再进一步，为什么 ASF 的收入这么低？很简单，因为每年给 ASF 捐款的商业公司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 100 家，平均下来每家捐款几万美元。

那么最核心的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Apache基金会在募资上不给力呢？

这和Apache基金会的治理模式有关，从几百个项目的管理委员会到Apache董事会，都是按照个人贡献来获得的，“商业公司”和“商业生态”在Apache基金会里面是被极度弱化的：

⁃捐赠多少钱都不可能获得管理委员会、董事会的席位，也不可能买到任何有效投票权

⁃Apache 基金会中的投票权和title，是和个人绑定的，根本不关心你来自哪家公司，跳槽后依然有效

⁃在Apache member、PMC等对外的介绍中，都是不带他们所在公司信息的

⁃不做认证、培训、品牌授予等周边生态

在这个治理模式下，对于在商言商的公司们，并没有太大的捐款动力。要知道，真正有财务决策权的人并不懂开源，他们更能理解CNCF的治理模式。

Produced and released "Trillions and Trillions Served" documentary series 

这是 Apache 基金会录制的一个视频，可以帮助大家更好的理解基金会背后、几亿行代码背后，那些更重要的人们。

写在最后

有人曾经问过我，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已经20 多岁的 ASF 没有赶上云原生这波热潮，Hadoop 也落伍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看完这篇文章的你，是怎么看的呢？欢迎留言一起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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