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证人：累娘子

累娘子

    累娘子在她的饭馆里坐着看管。她不怎么年轻，但也不太老，不过她还是老到可以叹息抱怨工作太多。走进饭店的老主顾她个个加以欢迎。身为女主人或主人的妻子，随便怎么说都行，反正她有权要求人家询问她的健康状况。“您今天怎么样？”“累啊”，她只要说了就不会忘记对自己的累提出根据，不论是在中午十二点还是在晚上十二点。假如是在中午，她就说：“昨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假如是在午夜，“今天工作十八个小时”。这个句于是惟一的不令她累的东西，数年来她每天重复上百次。就在这同时，她摆出一副哭泣的面孔，她站起来以便显示她多么接近累垮，接着她走上两步而且真地累垮了。她这般安排以便摔倒在一把有软垫的座椅上，因为哪伯处在累垮中她也不愿受伤。她刚—坐好，就投射出乞求的目光说道“累啊”。

    但突然间有个服务员犯了个错误：忽略了一位顾客；在一盘菜里忘放了一种东西。于是她暴跳如雷并高声尖叫着用自己的语言破口大骂起来，而且一直不倦地破口大骂下去，她的兴奋传播到挂在她胸前的十字架上，于是它跟着她的话恶毒地跳上跳下。每句话都刺耳地归结在—个最高音符上。句子很多，所以一切谈话都停止了，任谁也听不清自己的话，于是顾客们默不吱声。情侣们被自己的未来的恐惧所攫住，于是他们谁也不正视对方的眼睛。

    她谩骂着从她的座椅上站起来，趔趄着走到柜台边，亲自拿起一个盘子，然后在饭馆里趔趄一圈儿，然后又改变注意，把它端回柜台上去，那里她在最尖锐的音响中毫不打破地放下它。没人敢于点些什么，谁还会有什么愿望，除非她静默下去。那时尽管有新客进来，累娘子点头招呼后仍是坚定不移地谩骂下去。为正当而破口大骂，这就是她的使命，她胸前的十字架给她力量。假如没有这个十字架的话，那么三句话过后一切就会结束。等她总算累垮到她的座椅上时，她就乞求同情地四下张望着哀鸣道“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