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志] 第48节 叔向忧羊舌

        叔向忧羊舌


        叔向并没有活着看到儿子“羊舌伯石”被杀，也没有亲眼见证“羊舌氏”家族的覆灭，但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局。在晋平公执政十九年的公元前539年，齐景公派名相“晏婴”出使晋国联姻。叔向与晏婴在宴会上交谈，陈述对本国政治形势的看法。两个人得出 “公室衰微，私家兴起，前途堪虑”的相同结论。《史记卷三十九.晋世家第九》记载，平公『十九年，齐使晏婴如晋，与叔乡语。叔乡曰：“晋，季世也。公厚赋为台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门，其可久乎！”晏子然之』。叔向说，庶民疲惫，国君还要修建豪华宫殿。路有饿殍，国君宠姬家里富得流油。 “民闻公命，如逃寇雠”，国君已经没有威信，“政在家门，民无所依”，私门必将取代公室。


        叔向出身于晋国公族豪门“羊舌氏”， 他的六世祖是“曲沃武公”晋武公之子“伯侨”。叔向的父亲“羊舌职”在公元前573年晋悼公即位时被任命为晋国三军中的“中军尉佐”，位列“晋国大夫”。晋悼公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他是晋厉公的侄子，在『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厉公』后，『年十四即入主晋国』，以14岁年纪执掌晋国。这一年也正好是秦穆公“遂霸西戎”五十周年。『悼公少聪慧，居洛，师侍单襄公，兼备君相之才，许有争国之望，尝揣窥晋之心』，晋悼公少年老成，既有才华也有雄心。他执政后『以韩、栾为股肱，祁、杨为谋主，重用韩厥、智罃(Ying1)、魏绛、赵武等一干贤臣，严军纪而恤民力，治律历而行礼法』。晋悼公任用贤臣，其中既有后来“六大私门”中的韩、赵、魏、智四家，也有栾、祁、杨这三家“公族”。这其中的“杨”就是叔向出身的“羊舌氏”，他家受封在山西汾阳洪桐的“杨邑”。


        有了晋悼公这位雄主横空出世，『晋宗谐睦，举国大治，戎狄亲附，惠及中原』，晋国各大家族相处融洽，国家进入治世模式，边隀民族前来依附，华夏诸侯享受便利。『凡晋之盟，如乐之和，无所不谐』，晋国跟诸侯订立的盟约就像谱写的乐章那样赏心悦目。于是『华夏尽附』，诸侯都认晋国当“带头大哥”。『悼公矫天子之命，僭天子之尊，十年之功，以靖外难』，晋国国势鼎盛，军治万乘，成为绝对的天下霸主。晋悼公雄才大略，才兼君相，但天不假年，聪明早夭，他在29岁时的公元前558年去世，共执政十五年。


        晋悼公去世后，他的儿子晋平公继任，此时晋平公的年龄不到15岁。晋平公执政共26年，于公元前532年去世，时年不到41岁。刘向《说苑•建本》中有『晋平公炳烛而学』的故事，写道『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这个故事相当励志，但是对不上年份。晋平公执政后，『叔向以上大夫为太傅』。叔向以晋平公老师的身份位居“上大夫”，从此活跃于晋国政坛长达三十年。叔向这一辈，羊舌氏很兴盛。他父亲“羊舌职”妻妾众多，她们生了兄弟四人伯华、叔向、叔鱼、叔虎，称为“羊舌四族”。


        大哥伯华封邑是位于山西长治沁县的“铜鞮”，称作“铜鞮(Di1)伯华”。刘向《说苑•尊贤》记载，『孔子闲居，喟然而叹曰：“铜鞮伯华而无死，天下其有定矣！”子路曰：“愿闻其为人也何若?”孔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学；其壮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以下人。”』，可见铜鞮伯华十分贤良。


        老二叔向的妈妈是著名的“羊舌叔姬”，她多次准确预言家人命运。老四“叔虎”的妈妈相貌太过漂亮，“羊舌叔姬”就劝丈夫“羊舌职”不要去碰这位大美人。『羊舌叔姬不欲其夫娶之，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美，余惧其生龙蛇以祸汝。汝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间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羊舌职”认为“羊舌叔姬”只是嫉妒而已，就没听她的建议，于是“叔虎”出生。晋平公六年的公元前552年，范宣子的女儿，嫁给“栾氏”的“栾祁”诬告自己的儿子，时任晋国六卿之一的下军佐“栾盈”作乱。栾盈被晋国驱逐，栾盈的不少党羽被杀，羊舌氏的叔虎也在其中。两年后，逃到齐国的“栾盈”让“齐庄公”借送滕妾的机会，把他送回自己的封邑山西临汾曲沃。栾盈在随后的攻打山西临汾绛县的行动中兵败，“栾氏”被晋平公灭族。


        老三“叔鱼”也就是“羊舌鲋”出生的时候，『羊舌叔姬视之，曰：“是虎目而豕喙，鸢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餍也，必以贿死。”遂不视』。羊舌叔姬指出，“叔鱼”长着虎眼，猪嘴，鹰肩，牛肚，这是一种极其不知足的相貌，肯定会死在“贪污受贿”这种罪过上。晋昭公三年的公元前529年，韩宣子召集各诸侯国到位于河南新乡封丘的“平丘”召开盟会。《左传.昭公十三年(-529年)》记载，『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韩宣子派“叔鱼”带着军队去山东济宁邹城的“邾国”南边去“演习”，以此向众诸侯“秀肌肉”。『次于卫地，叔鲋求货于卫，淫刍荛(Rao2)者』，“叔鱼”向卫国人索贿，纵容兵马打着割草喂马的旗号，在卫国境内四处砍伐。『卫人使屠伯馈叔向羹，与一箧(Qie4)锦，曰：“诸侯事晋，未敢携贰，况卫在君之宇下，而敢有异志？刍荛者异于他日，敢请之。”』，卫国把此事捅到“叔向”那里。『叔向受羹反锦，曰：“晋有羊舌鲋者，渎货无厌，亦将及矣。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赐之，其已。”』。叔向无奈地替不争气的兄弟善后并抚慰了卫国，但是他也无法做到每次都能及时介入。公元前528年，羊舌鲋代理理官，在裁决“刑侯”和“雍子”的土地纠纷案件时，『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叔鱼”收下了“雍子”的女儿，把本来『罪在雍子』的案子判成了“刑侯”有罪。『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邢侯就把“叔鱼”和“雍子”都杀了。


        叔向历任晋悼公、平公、昭公、顷公四朝大夫，他『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恶，不为末减』。他虽然贤良并极具远见，但也只是游戏玩家，而无法改变游戏本身。公元前626年，晋昭公执政六年去世时，晋国『六卿疆公室卑』，“私门”代替“公室”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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