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诗选

明天


你在何处,我们所恋慕的明天?
不论老少,贫富,衰弱或强健,
我们总是透过欢乐,透过忧烦,
无止休地寻觅你的笑颜——
但是在你的位置上,啊,可怜,
找到的总是我们所逃避的,今天。

时间


深不可测的海啊!岁月是你的波浪,
时间的大洋,充满深沉的辛酸,
人类眼泪的盐分已使得你咸涩难尝!
你浩淼苍茫的海水啊无边无沿,
起伏涨落的潮汐把握着人生的极限,
虽已腻于捕猎,却仍呼号求索无餍。
不断把沉船的残骸喷吐在它荒凉的岸上,
平静时胸怀叵测,风暴中恐怖猖狂。
啊,深不可测的海洋,
谁该在你的水面出航?

 

颂歌


写于1819年10月,西班牙人重获自由之前

起来,起来啊,起来!
不为你们生产粮食的土地出现了鲜血;
让你们的创口都化为眼睛,
哭泣那些死去的、死去的、死去的。
还有什么样的伤痛值得这样的悲哀?
你们的儿女、妻子和兄弟,是他们,
是他们在战争的日子里遭到了杀害。

醒来,醒来啊,醒来!
奴隶和暴君从来是孪生的仇敌;
快挣脱那冰冷的锁链,
把它抛弃到亲人们埋葬着的大地;
他们的骨骺在墓中也会惊醒而动作,
当听到了所爱的人们所发出的呼唤——
地面上神圣斗争中高于一切的呐喊。

光荣,光荣啊,光荣
归于作出了伟大牺牲和贡献的英雄!
史册上还没有这样的荣誉,
能和你们即将赢取的声名相比。
历来的征服者征服对手,只不过是,
压倒他们的报复、傲慢和威力;前进,
用更辉煌的胜利战胜你们自己的敌人!

戴上,给所有的额头戴上
紫罗兰、常春藤和青松翠柏的冠冕,
用自然所尊重的优美色彩
且覆盖住你们额上的血迹斑斑。
用碧绿的力量,永恒,和蔚蓝的希望,
但不要让三色堇在它们中间混藏。
你们曾遭受凌辱,这应该永记不忘。

起来,起来啊,起来!
不为你们生产粮食的土地出现了鲜血;
让你们的创口都化为眼睛,
哭泣那些死去的、死去的、死去的。
还有什么样的伤痛值得这样的悲哀?
你们的儿女、妻子和兄弟,是他们,
是他们在战争的日子里遭到了杀害。

(江枫 译)

 

两个精灵,一个寓言


第一个精灵

哦,你抖擞着强烈愿望的翅膀,
想要飞上清虚的太空,小心:
一幢黑影正跟着你的火焰似的飞航——
黑夜即将来临!
眼前的天色固然开朗晴明,
在风和光的世界里悠游翱翔
固然欢快轻松,逍遥动人——
黑夜即将来临!

第二个精灵

那不死的星星,照耀在我的头顶,
如果我立志定要穿越夜的黑暗,
爱的明灯将炽热燃在我的内心,
这就是我的白天!
月亮会用温柔的银辉发出微笑,
照拂我的翎羽,无论我在何处蹁跹,
流星的火球将舞绕在我的周遭,
使黑夜变为白天!

第一个精灵

可是,如果黑暗的旋风唤醒冰雹,
唤醒狂风暴雨和电火雷霆;
瞧,大气的茫茫四垠已经被动摇——
黑夜即将来临!
迅疾的飓风挟带着火红的云冕,
已经袭击那边正在沉没的日轮,
冰雹落地时的铿锵声响彻原野——
黑夜即将来临!

第二个精灵

我见到那种景象,也听到那种音响,
我仍愿在黑暗的暴风雨里遨游,
安详,在我心头,光明,在我四方,
会使黑夜变为白昼!
而你,当黑暗变得深沉而且僵硬,
请从昏昏酣睡的地面举目向上,
那时,你我会看到我月亮似地航行,
在高空,在远方。

——————————

有人说,在阿尔卑斯崇山峻岭之中,
有一座陡峭的悬崖,积雪上,
冰谷间,屹立着一株巨大的苍松,
眼看就要冻僵!
而疲惫的暴风,不断追逐着
那个枝叶如翼的形体,绕着苍老的树干,
不断地飞旋,也就不断更新了,
它那气流的源泉。

有人说,在晴朗、干燥的黑夜里,
死亡之露在沼泽地里入眠,
旅行人可以听到甜蜜的低声絮语,
这会使黑夜变为白天;
一个银色的形影,象他早年的爱,
被她蓬松发光的秀发簇拥着飘浮向前,
当他从芬芳的草茵上醒来,
会发现黑夜竟是白天。

(江枫 译)

 

印度小夜曲


在夜晚第一度香甜的睡眠里,
从梦见你的梦中起身下了地,
习习的夜风正轻轻地吹,
灿烂的星星闪耀着光辉;
从梦见你的梦中起身下了地,
有个精灵附在我的脚底,
引导着我,哦,不可思议,
来到你的纱窗下,亲爱的!

四处游荡的乐声已疲惫,
湮没在幽暗静寂的清溪——
金香木的芳馨已经消逝,
就象梦中那甜美的情思;
夜莺一声声泣血的怨啼
已在她的心底盍然死去——
我的生命也必将在你的心上停熄,
因为,哦,我所热爱的只是你!

哦,请快把我从茵草地上扶起,
我气息奄奄,神智昏迷,衰竭无力!
让你的爱在吻的密雨里降落,
降落在我苍白的嘴唇和眼皮;
我的面颊已经冰凉,惨淡无血!
我的心脏音响沉重,跳动迅疾——
哦,再一次把它拥紧在你的心窝,
它终将在你的心窝里碎裂。

 

西风颂




哦,狂野的西风,秋之实体的气息!
由于你无形无影的出现,万木萧疏,
似鬼魅逃避驱魔巫师,蔫黄,黢黑,

苍白,潮红,疫疠摧残的落叶无数,
四散飘舞;哦,你又把有翅的种籽
凌空运送到他们黑暗的越冬床圃;

仿佛是一具具僵卧在坟墓里的尸体,
他们将分别蛰伏,冷落而又凄凉,
直到阳春你蔚蓝的姐妹向梦中的大地

吹响她嘹亮的号角(如同牧放群羊
驱送香甜的花蕾到空气中觅食就饮)
给高山平原注满生命的色彩和芬芳。

不羁的精灵,你啊,你到处运行;
你破坏,你也保存,听,哦,听!



在你的川流上,在骚动的高空,
纷乱的乌云,那雨和电的天使,
正象大地凋零枯散的落叶无穷,

挣脱天空和海洋交情缠接的柯枝,
漂流奔泻;在你清虚的波涛表面,
似酒神女祭司头上扬起的蓬勃青丝。

从那茫茫地平线阴暗的边缘
直到苍穹的绝顶,到处散步着
迫近的暴风雨飘摇翻腾的发卷。

你啊,垂死残年的挽歌,四合的夜幕
在你聚集的全部水汽威力的支撑下,
将构成他那庞大墓穴的拱形顶部。

从你那雄浑磅礴的氛围,将迸发
黑色的雨、火、冰雹;哦,听啊!



你,哦,是你把蓝色的地中海
从梦中唤醒,他在一整个夏天
都酣睡在贝伊湾一座浮石岛外,

被澄澈的流水喧哗声催送入眠,
梦见了古代的楼台、塔堡和宫闱,
在强烈汹涌的波光里不住地抖颤,

全部长满了蔚蓝色苔藓和花卉,
馨香馥郁,如醉的知觉难以描摹。
哦,为了给你让路,大西洋水

豁然开裂,而在浩森波澜深处,
海底的花藻和枝叶无汁的丛林,
哦,由于把你的呼啸声辨认出,

一时都惨然变色,胆沐心惊,
战栗着自行凋落;听,哦,听!



我若是一朵轻捷的浮云能和你同飞,
我若是一片落叶,你所能提携,
我若是一头波浪能喘息于你的神威,

分享你雄强的脉搏,自由不羁,
仅次于,哦,仅次于不可控制的你,
我若能象少年时,作为伴侣,

随你同游天际,因为在那时节,
似乎超越你天界的神速也不为奇迹;
我也就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急切,

向你苦苦祈求。哦,快把我扬起,
就象你扬起的波浪、浮云、落叶!
我倾覆于人生的荆棘!我在流血!

岁月的重负压制着的这一个太象你,
象你一样,骄傲,不驯,而且敏捷。



象你以森林演奏,请你也以我为琴,
哪怕我的叶片也象森林一样凋谢!
你那非凡和谐的慷慨激越之情,

定能从森林和我同奏出深沉的秋乐,
悲怆却又甘洌。但愿你勇猛的精灵
竟是我的魂魄,我能成为剽悍的你!

请把我枯萎的思绪播送宇宙,
就象你驱遣落叶催促新的生命,
请凭借我这韵文写就的符咒,

就象从未灭的余烬扬出炉灰和火星,
把我的话语传遍天地间万户千家,
通过我的嘴唇,向沉睡未醒的人境,

让预言的号角奏鸣!哦,风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含羞草

第一部分

花园里长着含羞草一株,
青春的风喂给它银色的甘露;
它向日光张开扇形的叶子,
夜的吻又使它把叶片闭住。

春天在美妙的花园里升起,
象爱的精神,到处都感到她的踪迹;
大地黝黑的胸脯上花发草萌,
相继脱离冬眠中的梦境苏醒。

但是在花园、田野,在荒郊,
都没有什么象孤独的含羞草,
似午时的母鹿渴求爱的甜蜜,
那样为幸福而颤抖,而喘息。

首先是雪莲花,然后是紫罗兰,
觉醒在温暖雨水润湿的地面,
呼吸里混合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象歌声和器乐声融合在一起;

然后是多彩的银莲、苗条的郁金香;
还有水仙,娇美压倒群芳,
他凝视水流深处自己的眼睛,
终于为自身的美而失去生命

深谷的百合象水中的女仙,
激情使它苍白,青春使它鲜艳,
透过亭亭如盖的娇嫩绿荫,
微微颤动的花铃光彩鲜明。

紫色的白色的蓝色的风信子,
从花铃中发出醉人的铃声,
优雅、轻柔、浓郁的音乐,
在感觉中仿佛是芬芳的气味。

还有玫瑰,象准备入浴的仙女,
解开衣衫,展现出如玉生辉的胸脯,
一层又一层,对着神魂荡漾的空气,
把爱和美的灵魂袒露无遗;

修长的百合象酒神的侍女,
把月光色的杯盏高举,
直到那火焰似的明星——它的眼睛,
透过明净的露珠,直视慈祥的天空。

还有嬴弱的素馨,甜蜜的玉簪,
它芳香绝伦,为百花之冠;
一切来自各方的奇花异草,
都在花园里生长得兴旺繁茂。

颤颤巍巍的阔花瓣睡莲,
躺卧在永不平静的水面——
轻柔的溪水在四周跳荡着滑行而过,
射出光辉,奏着悦耳的音乐。

青草和苔藓覆盖的小径,
在园里曲折穿行,
或是不远就散露在阳光与和风之中,
或是隐没在鲜花盛开的树丛中。

开满了雏菊和风铃草,
象神话所传的常春花一样佼好,
还有各种小花,随着日色西沉
也垂下头去,形成白色紫色蓝色的凉亭,
使萤火虫免受夜露的侵凌。

从这未被玷污过的乐园,
那些花(象婴儿醒来时的双眼,
含着笑意看着母亲,她的甜美歌声
先是催他入眠,终于又使他觉醒)

当天堂欢乐的风使它们开放,
象矿灯点燃地下宝石瑰丽的华光,
每一朵都笑对天庭,
在慈惠的阳光下同享欢欣。

因为所以的花都感染和浸润
邻近花朵泻来的芬芳和光明,
正象由于青春和爱而亲近的年轻恋人
为彼此的气氛所缠裹、所充盈。

含羞草从根到叶都感受着爱,
却没有什么爱的果实结出来,
它接受的更多,也爱得更深,
在只需要它时,可以完全献身——

因为含羞草没有艳丽的花,
色彩和芳香的秉赋不属于它;
它爱得象爱神,热情充沛心内,
它只渴望一种珍品,它所没有的美!

轻柔的风从支承不住的翅膀
泻下低沉悦耳的声响;
鲜花象星星一样投射光芒,
把自己的色彩发送远方。

有翅的昆虫,敏捷而自由,
象金色的小舟,在海上悠游,
满载着光彩和芳菲,
在闪光的绿草上翻飞;

无形的凝露云雾,象火焰,
僵卧在花间,等到太阳升上中天,
便象精灵在星际遨游,每一团雾云,
都因携带着芳香而醉意朦胧;

阴暗中午发颤的水汽,
象海水浸过温暖的大地,
每一种音响、气味、光线在其中移动,
就象芦苇移动在溪流之中。

这一些都象是供差遣的天使,
为含羞草带来甜美的欢喜——
当白昼的时光懒懒地行动,
象云朵漂浮过无风的天空。

而当暮色从上天降临,
大地一片安宁,空中充满爱情,
少了些光明的欢乐却更加深沉,
白昼的帷幕卸去,世界开始如梦。

走兽、飞禽和昆虫,都淹没在
梦的寂静无声的大海,
海波从不在意识中留痕,
却给海滨细沙印下波纹。

(只有半空中甜美的夜莺,
日色越是昏沉,唱得越是动听,
那只应天上有的乐曲
不是溶入含羞草的梦境),

含羞草最先蜷缩起来,
投入安息的胸怀。
象个玩累了的可爱的孩子,
最弱的一个也最受宠溺,
依偎在夜的怀抱里。

第二部分

这美妙的园里有一位仙灵,
这伊甸的夏娃,一位美与欢乐的女神,
象上帝主宰宇宙星辰,管理着
不论是醒着或是睡梦中的花朵。

一位姑娘,一位美得惊人的女性,
优美形体内的优美心灵,
规范着也显现于她的仪态和举动,
象海花开放在大海洋中。

她照料花园,从清早直到黄昏,
夜来了,月下天廷的流星
象众多的空中明灯,
欢笑在她脚旁,照耀她离地飞升;

她没有任何人间伴侣,
但是当黎明从她眼上把睡意吻去,
那晕红的脸色,微微发颤的呼吸
却表明她的梦是天堂不是沉睡;

好象有个俊美的精灵,趁着星光灿烂,
为了和她欢会,抛弃了天廷来到人间,
似乎仍在她声旁徘徊、逡巡,
虽然白昼的帷幕隐去了他的形影。

她的脚步仿佛怜悯被残踏的小草;
从她的胸脯起伏中可以听得到,
轻风吹来,带给她欢欣,
风过后,留下炽热的激情。

无论她轻盈的脚步落在哪里,
她飘逸的秀发都要从草地
用轻盈的扫掠把轻微的足迹扫去,
象和煦的急风扫掠过暗绿色的海域。

我不怀疑,那美妙花园的花朵
听到她温柔的脚步声会感到欢乐;
我不怀疑,它们和她晶莹的手指接触,
会感到有一种精神立即在全身流布。

她汲取清冽的溪水,把日光下,
中暑昏迷的花儿浇萨,
又从负载沉重的花盏内,
清除掉雷雨留下的积水;

她用温馨的纤指把它们的头颅扶起,
又用竹竿和柳树皮支持它们的身姿;
如果这些花是她自己的儿女,
她也不能护理得更加温存体恤。

一切害虫、啃嗤花木的蛆,
不洁的东西,不美的形体,
她都给装进一只印度筐笼,
抛弃到远远隔离的荒野林丛。

为了使可怜的被逐昆虫得以疗饥,
筐里还装满了她双手所能采集的
最鲜嫩的野花和青草作为食物,
因为它们虽然为害,本心却也无辜。

但是蜜蜂和生命短促如电的蜉蝣,
喜欢亲吻甜蜜花唇的柔软飞蛾,
全都无害,她就加以收容,
充当身边供她驱使的仆从。

还有羽化前蝶蛹的许多坟墓,
未来的蝴蝶正在那里梦着未来的生活,
她都听任它们留在平滑、黝暗
散发松脂清香的雪松树皮上边

这位最美的人儿从早春起
就这样活动在花园里,
又经过整个迷人的夏季,
未见第一片黄叶——她竟死去!

第三部分

整整三天,这美妙园中的花朵
就象月亮醒来后的星星,也象
月亮穿过维苏威的浓烟升空以前
贝伊的海面,一片阴暗。

到第四天,那敏感的含羞草,
感觉到了丧葬哀乐的音调,
抬棺者的脚步,沉重而迟缓,
吊丧者的哭泣,深沉而凄惨。

疲惫的声音,沉重的呼吸,
死亡通过时,无声的轻移,
棺材缝隙透出来的气味,
寒冷、阴暗,使人压抑。

阴暗的草和草丛中的花朵,
泪珠闪烁,当送丧的行列走过;
风从它们的叹息感染到哀音,
坐在松林中,以呻吟回答呻吟。

一度美好的花园变得脏臭阴冷,
象具死尸,失去了她——它的灵魂,
起初还恬静,仿佛是在安睡,
后来慢慢变化,终于变为
使人战栗而不是哭泣的一堆。

夏季的急流向秋日行进,
寒霜在晨雾中驰骋。
虽然中午的阳光明媚,
嘲笑着黑夜暗中的劫掠。

玫瑰花瓣象绯红的雪片,
覆盖着下面的草地和苔藓。
百合花垂下头去,象病人垂危,
头颅和皮肤苍白而憔悴。

芳香、艳丽的印度花草,
在饮露为生的族类中最为美妙,
如今却日复一日,叶复一叶,
零落委地,化为寻常污泥。

棕色的黄色的灰色的红色的
和有着死者才有的白色的落叶,
象鬼魂的队列乘干燥的风飞行,
它们的呼啸使飞鸟惊心。

一阵阵疾风把有翅的种子唤醒,
带它们脱离诞生地丑恶的杂草远行,
直到在许多娇美花朵的梗茎上粘附,
又随梗茎的腐烂埋入泥土。

小河里的水中花朵,
也从茎上纷纷凋落,
漩流驱送它们到这到那,
象旋风卷带空中的飞花。

接着大雨倾盆,折断的花茎
弯曲,纠缠,散落在园中小径;
棚架上落尽叶片的寄生藤蔓
和一切娇美的鲜花,全都凋零不堪。

在风起和雪飘之间的时光,
一切令人憎恶的杂草开始生长,
粗糙的叶面上斑点密布,
象蟾蜍的脊背,象水蛇的腹部。

蓟草、蓖麻和毒麦之类,
酸模草,菲沃斯和阴湿处的毒芹,
都把中空的长梗伸出来
堵塞空气,闷死的风腥臭难闻。

还有名称不雅难以入诗的植物,
使这里充斥着畸形的低矮草木,
有刺的,多汁的,起疱的,青色的,
铅灰色的,沾着星星点点苍白的露水。

它们苔藓状的枝叶一片片腐败剥落,
粗壮的茎杆象处决凶手的火刑柱般立着,
零星的残皮剩肉仍在高处颤抖,
把疫疠传染给从旁经过的气流。

蘑菇,毒覃,各色各样的霉菌,
象迷雾从阴湿寒冷的泥土上升,
苍白而又肥厚,象腐烂的尸身,
感受了生命的灵气而又在活动。

菌丝,蔓草,垃圾,有毒的渣滓,
使流动的小河淤塞,不再喧响。
河口的菖蒲有如木桩,用它们的根子,
象纠缠成结的水蛇,形成挡水的坝墙。

在空气停滞的日子,每时每分
有毒的雾气不断升腾,
早上看得见,中午摸得着,到夜晚
形成星光难以溶化的浓重的黑暗。

油腻的陨落物飞掠、蠕动在花枝间,
在正午的天光下无法看见;
落在枝条上,这枝条
就被致病的毒液腐蚀而枯焦。

含羞草哭了,又好象有谁禁止啼哭,
用一对对闭合的叶片把泪水噙住,
泪水逐渐凝缩,
变成了冻结的胶状病毒。

叶片很快凋落,枝条
也很快被狂风的重斧砍掉;
叶汁从每一条孔隙收缩到根上,
象血液回流到就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因为冬季快到了,风是他的鞭子,
向嘴唇伸出一根布满皱纹的手指;
从山岭间扯来一条条瀑布,
象锒铛做响的手铐挂在他的腰部。

他的呼吸是锁链,不声不响
就把土地、空气、流水全都绑上;
他坐着暴风牵引的车辇来了,
那风比北极的烈风千倍狂暴。

于是恶草,死亡的有生命的变象,
便逃到地下,躲避严寒的冰霜。
它们的枯萎和突然离去,
只不过象鬼魂的暂时消逝!

而在含羞草根部的底下,
鼹鼠和睡鼠却死于匮乏;
鸟儿从凝冻的空中缰死跌落,
接住它们的树枝已经***。

起先,下了一场能溶冰雪的雨,
那阴郁的雨水却又在树上冻住;
后来,寒冷的露水向上蒸发,
终于又变成温暖的雨点落下。

而北方来的旋风到处游荡,
象嗅出了死婴尸臭的恶狼,
摇撼这样阴郁、沉重、僵硬的树枝,
又用坚硬的爪子把它们攫去。

当冬季过去,春天又复归来,
含羞草成了没有叶片的残骸,
菌类、毒麦、酸模草和曼陀罗
却象死尸从毁坏的坟墓中复活。

结语

含羞草,或是在它的梗
腐烂以前,象个精灵
寄居其中的精神,现在是否
感觉到这种变化?我很难说。

那姑娘的,不再和散发爱情
(象星星散发光明)的外形
结合在一起的优美心灵,是否在
失去欢乐的地方找到了悲哀?

我不敢猜;但是既然在生活里,
一切都是表象,没有什么是真的,
充满了谬误、愚昧和纷争,
我们自己只是梦中的幻影,

那么,这虽是个简朴的信念,
考虑到它却足以令人开心颜,
那就是承认,和万象一样,
死亡的本身也必定是虚妄。

那可爱的花园,那美好的姑娘,
那里所有的美的气味、美的形象,
其实,从来没有消亡,变化了的
不是他们,是我们和我们的一切。

对于爱,对于美和喜悦,
不存在变化和毁灭,
它们的威力超越我们的感官,
感受不了光明是由于本身阴暗。

(江枫 译)



我为焦渴的鲜花,从河川,从海洋
带来清新的甘霖;
我为绿叶披上淡淡的凉荫,当他们

从我的翅膀上摇落露珠,去唤醒
每一朵香甜的蓓蕾,
当她们的母亲绕太阳旋舞时摇晃着
使她们在怀里入睡。
我挥动冰雹的连枷,把绿色的原野
捶打得有如银装素裹,
再用雨水把冰雪消溶,我轰然大笑,
当我在雷声中走过。

我筛落雪花,洒遍下界的峰岭山峦,
巨松因惊恐而呻吟呼唤;
皑皑的积雪成为我通宵达旦的枕垫,
当我在烈风抚抱下酣眠。
在我那空中楼阁的塔堡上,端坐着
庄严的闪电——我的双手,
下面有个洞穴,雷霆在其中幽囚,
发出一阵阵挣扎怒吼;
越过大地,越过海洋,我的驱手
轻柔地指引着我,
紫色波涛深处的仙女,以她们的爱
在把他的心诱惑;
越过湖泊、河川、平原,越过山崖
和连绵起伏的山岭,
无论他向往何处,他所眷恋的精灵
永远在山底、在水中;
虽然他会在雨水中消溶,我却始终
沐浴着天廷蓝色的笑容。

血红的朝阳,睁开他火球似的眼睛,
当启明熄灭了光辉,
再抖开他烈火熊熊的翎羽,跳上我
扬帆疾驰的飞霞脊背;
象一只飞落的雄鹰,凭借金色的翅膀,
在一座遭遇到地震
摇摆、颤动的陡峭山峰颠顶
停留短暂的一瞬。
当落日从波光粼粼的海面吐露出
渴望爱和休息的热情,
而在上方,黄昏的绯红帷幕也从
天宇的深处降临;
我敛翅安息在空灵的巢内,象白鸽
孵卵时一样安静。

焕发着白色火焰的圆脸盘姑娘,
凡人称她为月亮,
朦胧发光,滑行在夜风铺展开的
我的羊毛般的地毯上;
不论她无形的双足在何处轻踏,
轻得只有天使才能听见,
若是把我帐篷顶部的轻罗踏破,
群星便从她身后窥探;
我不禁发笑,看到他们穷奔乱窜,
象拥挤的金蜂一样,
当我撑大我那风造帐篷上的裂缝,
直到宁静的江湖海洋
仿佛是穿过我落下去的一片片天空,
都嵌上这些星星和月亮。

我用燃烧的缎带缠裹太阳的宝座,
用珠光束腰环抱月亮;
火山黯然失色,群星摇晃、颠簸
当旋风把我的大旗张扬。
从地角到地角,仿佛巨大的长桥,
跨越海洋的汹涌波涛;
我高悬空中,似不透阳光的屋顶,
柱石是崇山峻岭。
我挟带着冰雪、飓风、炽烈的焰火,
穿越过凯旋门拱,
这时,大气的威力挽拽着我的车座,
门拱是气象万千的彩虹;
火的球体在上空编织柔媚的颜色,
湿润的大地绽露笑容。

我是大地和水的女儿,
也是天空的养子,
我往来于海洋、陆地的一切孔隙——
我变化,但我不死。
因为雨后洗净的天宇虽然一丝不挂,
而且,一尘不染,
风和阳光用它们那凸圆的光线
把蓝天的穹庐修建,
我却默默地嘲笑我自己空虚的坟冢,
钻出雨水的洞穴,
象婴儿娩出母体,象鬼魂飞离墓地,
我腾空,再次把它拆毁。

(江枫 译)

过阿平宁


听啊,听,我的玛丽,
阿平宁的低声絮语,
它爆发在屋顶,有如咆哮的雷霆,
又象是北国海滨
地牢里的囚徒所听到的
狂澜怒卷的大海潮汐。
白天,阿平宁
是灰暗、雄伟的崇山峻岭,
绵亘在天地之间,
而到了夜晚,
映着朦胧星光,展开一派混沌,
伴问风暴,阿平宁四出巡行。
……

(江枫 译)

悲歌


狂暴的风,你高声呼啸,
过度的悲伤,难成曲调;
不驯的风,阴沉的乌云
在彻夜不歇地敲叩丧钟;
悲哀的暴雨,你的泪叶徒然,
秃裸的树木,枝干伸向苍天,
凄凉的海洋,深邃的山洞——
哭吧,为了世上的不公!

(江枫 译)

致云雀


你好啊,欢乐的精灵!
你似乎从不是飞禽,
从天堂或天堂的邻近,
以酣畅淋漓的乐音,
不事雕琢的艺术,倾吐你的衷心。

向上,再向高处飞翔,
从地面你一跃而上,
象一片烈火的轻云,
掠过蔚蓝的天心,
永远歌唱着飞翔,飞翔着歌唱。

地平线下的太阳,
放射出金色的电光,
晴空里霞蔚云蒸,
你沐浴着阳光飞行,
似不具形体的喜悦刚开始迅疾的远征。

淡淡的紫色黎明
在你航程周围消融,
象昼空里的星星,
虽然不见形影,
却可以听得清你那欢乐的强音——

那犀利无比的乐音,
似银色星光的利箭,
它那强烈的明灯,
在晨曦中暗淡,
直到难以分辨,却能感觉到就在空间。

整个大地和大气,
响彻你婉转的歌喉,
仿佛在荒凉的黑夜,
从一片孤云背后,
明月射出光芒,清辉洋溢宇宙。

我们不知,你是什么,
什么和你最为相似?
从霓虹似的彩霞
也降不下这样美的雨,
能和当你出现时降下的乐曲甘霖相比。

象一位诗人,隐身
在思想的明辉之中,
吟诵着即兴的诗韵,
直到普天下的同情
都被未曾留意过的希望和忧虑唤醒。

象一位高贵的少女,
居住在深宫的楼台,
在寂寞难言的时刻,
排遣她为爱所苦的情怀,
甜美有如爱情的歌曲,溢出闺阁之外;

象一只金色的萤火虫,
在凝露的深山幽谷,
不显露它的行踪,
把晶莹的流光传播,
在遮断我们视线的芳草鲜花丛中;

象一朵让自己的绿叶
阴蔽着的玫瑰,
遭受到热风的摧残,
直到它的芳菲
以过浓的香甜使鲁莽的飞贼沉醉;

晶莹闪烁的草地,
春霖洒落的声息,
雨后苏醒的花瓣,
称得上明朗,欢悦,
清新的一切,都不及你的音乐。

飞禽或是精灵,有什么
甜美的思绪在你心头?
我从没有听到过
爱情或是淳酒的颂歌
能够迸涌出这样神圣的极乐音流。

赞婚的合唱也罢,
凯旋的欢歌也罢,
和你的乐曲相比,
不过是空调的浮夸,
人们可以觉察,其中总有着贫乏。

什么样的物象或事件,
是你欢乐乐曲的源泉?
什么田野、波涛、山峦?
什么空中陆上的形态?
是你对同类的爱,还是对痛苦的绝缘?

有你明澈强烈的欢快。
倦怠永不会出现,
烦恼的阴影从来
近不得你的身边,
你爱,却从不知晓过分充满爱的悲哀。

是醒来或是睡去,
你对死的理解一定比
我们凡人梦想到的
更加深刻真切,否则
你的乐曲音流,怎能象液态的水晶桶泻?

我们瞻前顾后,为了
不存在的事物自扰,
我们最真挚的笑,
也交织着某种苦恼,
我们最美的音乐是最能倾诉哀思的曲调。

可是,即使我们能摈弃
憎恨、傲慢和恐惧,
即使我们生来不会
抛洒一滴眼泪,
我也不知,怎能接近于你的欢愉。

比一切欢乐的音律
更加甜蜜美妙,
比一切书中的宝库
更加丰盛富饶,
这就是鄙弃尘土的你啊,你的艺术技巧。

教给我一半,你的心
必定熟知的欢欣,
和谐、炽热的激情
就会流出我的双唇,
全世界就会象此刻的我——侧耳倾听。


(江枫 译)

 

哀歌




哦,时间!哦,人生!哦,世界!
我正登临你最后的梯阶,
战栗着回顾往昔立足的所在,
你青春的绚丽何时归来?
不再,哦,永远不再!



从白昼,到黑夜,
喜悦已飞出世界,
春夏的鲜艳,冬的苍白,
触动我迷惘的心以忧郁,而欢快,
不再,哦,永远不再!


(江枫 译)

 

给玛丽


哦,亲爱的玛丽,你能在这里多好,
你,和你那明亮开朗的棕色的眼睛,
你那甜美的话语,似小鸟
向常春藤荫里寂寞忧郁的伴侣,
倾吐爱情时的啭鸣,
那天地间最甜最美的声音!
还有你的秀额……
更胜过这蔚蓝色意大利的天穹;
亲爱的玛丽,快来到我的身旁,
我失去了健康,当你远在他乡,
你对于我,亲爱的,
就象黄昏对于西方的星辰,
就象日落对于圆满的月亮,
哦,亲爱的玛丽,但愿你在这里,
古堡的回声也轻声低语:“在这里!”


(江枫 译)

 

夏和冬


在一个明丽、欢愉的午后,
阳光灿烂的六月快到尽头,
北风正从地平线上聚集着
浮动山峦似的银白色云朵,
背后一片澄澈无暇的碧空,
开阔无垠仿佛不朽的永恒。
河流、杂草、芦苇、田野,
迎风飘摆闪烁发光的树叶,
高大树木蓊郁葱茏的浓荫,
阳光下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而当这样的冬季一旦来临,
飞鸟在丛林深处失去生命,
游鱼在浑浊的冰块里僵伏,
连湖底温暖的淤泥也凝固
成为皱缩的冻土砖一样硬。
儿孙满堂安乐舒适的人们
围烤着烈火尚且叹冷;哦,
无家的衰老乞丐又该如何!

 

宇宙流浪者




告诉我,星星,你用明光的羽翼
奔赶你火焰似的航程,匆匆飞行,
在夜的什么样的洞穴里,
你将收敛你的羽翎?



告诉我,月亮,你面色苍白阴黯,
无休无止的天国之路的巡礼香客,
在夜的或白昼的什么样的深渊
把安息的场所寻觅?



疲惫的风,象是宇宙不容的逐客,
到处游荡,到处流浪,
你是否也还有个隐秘的洞穴
在海上或是在树上?


(江枫 译)

 

一盏明灯破碎




一盏明灯破碎,
灯光在尘土里熄灭;
天空云雾散去,
彩虹的光辉也消逝,
琵琶折断了弦,
甜蜜乐曲难以追忆,
话从嘴边说完,
悦耳语音就被忘记。



象乐曲和灯光,
离不开琵琶和明灯,
精神沉默不唱,
心的回音没有歌声,
象掠过荒墟的野风,
象忧伤的海涛,
水手死时敲叩丧钟



两颗心一旦结合,
爱先从精制的巢离去;
单让脆弱的一个
为占有过的独受悲凄。
哦,爱,既然你
为万物的脆弱而痛哭,
又何必选最弱的
作你的摇篮、家室、棺木?



它以热情簸弄你,
象狂风暴雨簸弄鸦雀;
理智将会讪笑你,
象冬日的阳光在讥诮。
你鹰巢般的家屋
掾木会烂掉,把你暴露,
寒风起,枫叶落,
使你在嘲讽面前***。

(江枫 译)

 

爱的哲学




出山的泉水与江河汇流,
江河又与海洋相遇。
天空里风与风互相渗透,
融洽于甜蜜的深情。
万物遵循同一条神圣法则,
在同一精神中会合;
世界上一切都无独有偶,
为什么我和你却否?



看高高的山峰亲吻蓝空,
波浪和波浪相抱相拥,
没有一朵姐妹花会被宽容,
如果竟轻视她的弟兄;
灿烂的阳光抚抱大地,
明丽的月华亲吻海波,
一切甜美的天工有何价值,
如果,你不吻我?


(江枫 译)

 

恨歌


一个怀恨在心的人来到沟旁坐下,
抱着一只老旧、破损的琵琶。
他唱了一支歌曲,其实,更象是
对一个下流泼妇的尖声叫骂。


(江枫 译)

 

一朵枯萎的紫罗兰




这朵花的芬芳已经消隐,
象你的吻对我吐露的气味;
这朵花的颜色已经凋殒,
她曾闪耀过你独有的光辉。



一个萎缩、僵死、空虚的形体
搁置在我被冷落的胸襟,
以它冷漠、寂静、无声的安息
嘲弄我依旧热烈的痴心。



我哭泣,泪水不能使它复生;
我叹息,你不再向我吐露芳泽;
它无声无息,无所怨尤的命运,
正和我所应得的没有什么区别。


(江枫 译)

 

给月




你的脸色苍白,是因为,
倦于攀登天空、注视地面,
孤零零地流浪在
身世不同的群星之间——
而且不停地变化,象一只寡欢得眼。
找不到什么景物值得长久留恋。



你啊,你精灵的出色的姐妹,
它注视着你,直到对你产生了怜悯……


(江枫 译)

 

秋:挽歌




温暖的太阳日渐冷却,凛冽的寒风号啕哭泣,
秃裸的树枝长吁短叹,苍白的花朵零落凋零,
那年岁,
躺在大地她那灵床上,裹着枯萎落叶的殓衣,
在安息。
快来吧,你们这几个月,
从十一月直到四月,
穿上志哀的丧服素衣,
为死去的年岁执绋,
跟随她冰凉的棺椁行进,
再象隐约暗淡的阴影,站在她墓旁为她守灵。



阴冷的凄雨下个不停,大河小溪不断地涨水,
冻坏了的虫豸在蠕动,雷霆在为死去的年岁,
敲叩着丧钟;
欢乐的燕子已经飞去,活跃的蜥蜴也都返回
它们的洞中;
快来吧,你们这几个月,
披上黑色白色的素衣,
让轻佻的姐妹们嬉戏去,
——你们却要送到
这死去的冰冷的年岁,
再用一滴又一滴泪水,把她的墓地浇成碧绿。


(江枫 译)

 

晚安




晚安?不,这时刻难堪。
它使应该结合的离散;
让我们继续留在一起吧,
然后才有安好的夜晚。



我怎能说孤独的夜晚好,
纵然有你甜美的祝愿;
但愿它不被提起或想到,
然后才是安好的夜晚。<



若是两颗心,通宵达旦,
在一处跳动,相偎相伴;
这样的夜晚好,亲爱的;
因为他们不说:晚安。


(江枫 译)

 

久远的往昔




象一位已故好友的亡魂,
是那久远的往昔。
象一曲永远消逝的歌声,
象一个永远失却的希望。
象美好而难持久的爱情,
是那久远的往昔。



夜里曾有过甜蜜的梦,
在那久远的往昔。
不论是欢欣,还是酸楚,
每一天都向前投出一个影子。
使我们希望能长久留住——
那久远的往昔。



我们感到遗憾,甚至懊悔,
为了久远的往昔。
象是一个孩子的尸体,
在他父亲看守下。
直到美变得像是记忆——
来自久远的往昔。


(江枫 译)

 

给夜




快迈步跨越过西方的水域,
啊,夜的精灵!
走出云雾缭绕的东方洞穴,
在漫长而寂寥的整个白天。
你编织的那些梦,有欢悦
有恐惧,使你狞恶而又亲切
快,请快来临!



在身上披一条灰色的锦被,
嵌上些晶亮的星辉!
用头发把白昼的眼睛遮蔽,
吻她,直吻得她困倦疲惫,
再漫步游遍城镇、海洋、田野,
用你催眠的魔杖点化一切
来吧,我所渴望的!



每当我起身,看见了黎明,
我思念你!
每当朝日高升,珠露消隐,
亭午的阳光重压花丛林地,
疲惫的白昼终于转向归程,
象不知趣的客人迟迟其行,
我思念你!



你的兄弟死亡来过,他高喊:
我是不是你所要的?
你可爱的孩子——倦眼惺忪的睡眠,
像午时的蜜蜂一样嗡嗡低语:
你要的是不是我?要不要我
在你的身边躺卧?我回答说:
哦,我要的不是你!



死亡将会来临,当你死去,
快,啊,太快!
睡眠将会到达,当你飞逸;
他们俩的恩惠我都不希冀,
我只请求你,亲爱的夜,
快加速你正在迫近的步履,
快,啊,快来!


(江枫 译)

 

给夜




快迈步跨越过西方的水域,
啊,夜的精灵!
走出云雾缭绕的东方洞穴,
在漫长而寂寥的整个白天。
你编织的那些梦,有欢悦
有恐惧,使你狞恶而又亲切
快,请快来临!



在身上披一条灰色的锦被,
嵌上些晶亮的星辉!
用头发把白昼的眼睛遮蔽,
吻她,直吻得她困倦疲惫,
再漫步游遍城镇、海洋、田野,
用你催眠的魔杖点化一切
来吧,我所渴望的!



每当我起身,看见了黎明,
我思念你!
每当朝日高升,珠露消隐,
亭午的阳光重压花丛林地,
疲惫的白昼终于转向归程,
象不知趣的客人迟迟其行,
我思念你!



你的兄弟死亡来过,他高喊:
我是不是你所要的?
你可爱的孩子——倦眼惺忪的睡眠,
像午时的蜜蜂一样嗡嗡低语:
你要的是不是我?要不要我
在你的身边躺卧?我回答说:
哦,我要的不是你!



死亡将会来临,当你死去,
快,啊,太快!
睡眠将会到达,当你飞逸;
他们俩的恩惠我都不希冀,
我只请求你,亲爱的夜,
快加速你正在迫近的步履,
快,啊,快来!


(江枫 译)

 

给艾米莉亚.维维亚尼




小姐,为什么送我这些
甜罗勒和草木樨?
它们所象征的爱情和健康
从不存在于同一个花环上。
啊,它们湿润,
由于你的泪还是你的吻?
因为雨水和露珠
从花草吸引不出
这样的芳香;这猜想使我怜惜
我的常新的忧郁,
我的叹息,和我为你流的泪。



把光送给星星,不要送给我爱情,
爱常使我的健康
化为炉中即将熄灭的余烬——


(江枫 译)

 

无常




今天,花儿喜笑欢悦,
明天,就会凋谢;
我们希望长驻的一切,
诱惑你,然后飞逸
什么是人世间的欢乐?
那是戏弄黑夜的电火,
象闪光一样短促。



美德,多么脆弱!
友谊,何等难遇!
爱情以多么可怜的幸福
把骄傲伴随它们的欢愉,
所谓“我们的”一切,转瞬即逝,
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



趁此刻天色明媚湛蓝,
趁鲜花娇艳芳菲,
趁以前景色还在变换,
白昼尚不曾让位,
宁静的时光仍缓缓流动:
你且入梦——再从梦中
醒来,醒来哭泣。


(江枫 译)

 

音乐




我渴望着音乐,那神圣的音乐,
我的心干渴似萎垂的花朵;
请倾注乐音入有魔力的美酒,
让乐音在银色的阵雨中奔流;
象寸草不生的荒原期待甘霖,
我喘息着期待那乐曲的苏醒。



请容我痛饮甜美音响的精醇,
啊,一口再一口仍焦渴难禁;
它松开了烦恼拘锁在我心头
要把我心灵闷死的毒蛇;
消愁的旋律流过每一条脉管,
流进我的脑海,流入我的心田。



有如一朵枯萎的紫罗兰的芬芳,
那紫罗兰开在银色的湖旁,
中午骄阳喝干它盛露的杯盏,
却没有雾气可解它的干旱——
紫罗兰终于死去,浓郁馨香
却乘风的翅膀漂浮碧波之上。



有如一个人从一只魔杯里面
啜饮发泡闪光咝咝作响的琼浆,
是一位非凡的魔女把它斟满,
又以神圣的吻邀他把爱情共享……


(江枫 译)

 

给珍妮




明亮的星星闪烁晶莹,
皎洁的月亮升上中天,
珍妮,亲爱的!
吉他弹奏出铮铮琴音,
那乐曲,直到你再唱一遍
才优美而甜蜜!



象月亮把温柔的银光
投给清冷朦胧的星辉,
你的歌喉婉转,
那温柔无比的声响
把它自己的灵魂投给
无灵魂的琴弦。



星星还会按时醒来,
虽然今夜的月亮多睡了
一整个时辰,
不会有一片树叶摇摆,
当你歌声的甘露散发着
喜悦和欢欣



歌声虽过分有力,仍请你,
再唱一遍,以你美妙的嗓音
向我们宣示
一个遥远星球的乐曲,
那里的音乐、月光和感情
是三位一体。


(江枫 译)

 

小岛


有一座小岛,细草如茵,
仿佛是精美的镶嵌珍品,
点缀着秋牡丹和紫罗兰,
上空有鲜花、绿叶的屋顶,
是夏季的气息把它编织成;
无论是阳光、阵雨、微风,
都穿不透那里的乔木青松——
四周是湛蓝的波涛万顷,
和白云、青山一同围砌成:
一片蓝汪汪湖泊的深渊。


(江枫 译)

 

自由




愤怒的群山彼此呼应,吼声,
回荡在整个的星球;
波涛汹涌的海洋相继觉醒,
冬天的宝座四周冰崖颤抖。
当台风的号角吹奏。



一片云朵,射出电的光辉,
成千座岛屿被照明;
一座城镇,被地震摧毁,
成百座摇摇欲坠,那声音。
咆哮着激动的心。



而你的目光比电光锐利,
你的步履更快于地震;
你使海洋的怒吼暗哑;
和你比,太阳之灯。
不过是磷火荧荧。



从海洋,高山,到云层,
透过迷雾烈风,灿烂的阳光闪耀;
从民族到民族,,从人心到人心,
从城市到乡村,你的黎明普照——。
面临着曙光的来临。


(江枫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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