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

初见《生死线》的名字，我想起了反腐的《生死抉择》和警匪的《盗火线》。看是战争题材的，又想起了西恩潘主演的《细红线》。在这些无端的联想过后，我发现其演员有一半是从《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我的团》里过来的，光是兰小龙阵容中的“三朝元老”就有好几个：从史今到孟烦了到何莫修的张译，从吴哲到张立宪到龙文章的李晨，从许百顺到郝兽医到沙观止的罗京民，等等吧。而幕后掌舵的导演和制片人则是《窗关东》剧组出来的，孔笙和侯鸿亮的组合已经干出了漂亮的活儿，但行事相当低调，总是远离喧嚣和炒作。

这是一部抗日题材剧，兰小龙编剧的军人三部曲之一。时间上横跨了整整八年，主要人物为江南某民间抵抗组织里的四个年青人。这四人分别由廖凡、张译、李晨、杨烁扮演。我发现，几位主演的戏路跟之前的形象大异其趣，简直可以说是翻转和颠覆。

廖凡是演坏人出身的实力派演员。略显神经质的长相，让他多年以来罕有正面一把的机会。尤其是在刘奋斗导演的两部电影中，廖凡的野性气质和狰狞面目得到了120%的发挥。在《绿帽子》里，他深怀绝望地举枪挟持人质，最后爆了自己的头。在《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里，他对美如天仙的莫小奇全无怜惜之心，坚守着冷酷到底的混蛋逻辑。即使在孙周的《相思树》中客串一把，他仍然是假托艺术之名玩弄女性的流氓“东方凌霄”。廖凡奉献了一个又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坏人，他演到逼真处，总是让人怀疑人生。这一次，他演的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地下党员欧阳山川，是民间抗日组织的实际驱动者。虽然在生死线上兜圈子，欧阳总能捡条命归来。因为总是命悬一线，他像强迫症患者一样争分夺秒地做事。这样的廖凡是新鲜的，他在荧屏上成功地“漂白”了身份。

张译在《士兵》里是保姆加导师般的班长，是每个人都渴望能在职场中遇到的柔情上司；在《团长》里是看破红尘的饶舌天王，让人看到了知识分子失去理想后会变得多么面目可憎。在这两部戏里，张译已经展现了自己相声演员般的语言天赋，《士兵》里说的是带点儿东北味的普通话，《团长》里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北平话”，到了《生死线》里，他又操起了洋泾浜国语--就是欧美人学汉语经师不到、学艺不成时的腔调。这位何莫修本是中国儿郎，小小年纪就留洋在外，学了天书一般的核物理专业。在抗日组织里，他因胆小和迂腐而备受歧视。在识货的人那里，他是你抢我夺的科学宝贝。何莫修的出场总能带来笑料，他能研制原子弹，但在痴恋的女人面前一筹莫展。张译在性格迥异的人物里自由出入，展现了一个优秀演员的包容和弹性。

李晨在《士兵》里是成天把“平常心”挂在嘴上的高学历军官，到了《团长》里是师长身边盔明甲亮的“精英”，这两个角色一脉相承。在《生死线》里，他演的是神枪手龙文章。虽然也叫“龙文章”，可是跟《团长》里的“死啦死啦”决无半点瓜葛。这位龙爷面相斯文，其实既不成熟，也不稳定，好称英雄，好出风头，好夸张言词，好否定他人。相比李晨以往的角色，这也是个转折。

至于杨烁，这是个新人，没有什么“前科”也就谈不上颠覆。不过，这位生活中细皮嫩肉的小伙子，在剧中扮演的却是面色黧黑的流氓无产者“四道风”，气质十分硬朗。以“四道风”为名的地下组织是欧阳创建的，但沽宁人知道的却是他的大名，他和欧阳的关系就像《铁道游击队》里的大队长刘洪和政委李正。

跟兰小龙的上部戏《团长》相比，《生死线》的叙事节奏明显加快。但在最后一集里，兰小龙故态复萌，在五分钟内了断了所有剧情之后，他不再转换场景，不再殊死搏斗，就让欧阳他们流着泪抒情和言志。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兰小龙是不会彻底妥协的，他永远不会满足于写一部纯粹的、形而下的剧情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