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领导不喜欢提拔老实人？

作者：技术官僚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33094550/answer/1677378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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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前面，我的回答，只说最现实、最残酷、最无奈的事情，我是不会写童话故事的。不是不喜欢提拔，而是没法儿提拔。骨子里，领导需要提拔的，是一个“搞得定”的人。领导让你去做一件事，他自然清楚里面可能会遇到的困难。有些困难，他已经充分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希望你能照办）；而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整明白、想想就头疼，就指望你能出什么新招儿。两个人的脑子总好过一个人。这个时候，你劳心劳力，动脑筋想办法，你出面帮他搞定了。这就很合领导的心意了。至于需不需要搞些歪门邪道、打些擦边球什么的，自行掌握，领导也顾不了那多了。只要不会太过火，还能时时将进度和做法汇报个一二，便于领导掌握个大概（知道你没玩儿脱）。那就算是得力干将了。但老实人，往往不是这个样子的。老实人总是关注事情本身多于关注目标。我曾经有过一个下属，他做事极其认真。这是一件好事。你给他布置一件事，他会非常认真地去完成。但他认真的，是事情，不是目标。他关心的是工作流程是如何的？具体事项应该如何操作？以及怎么做才是正确无误的。如果他发现路走不通，他就会纠结于那个点无法自拔，不知变通，也不懂得曲线救国的道理。更关键的，非常容易把目标给迷失了。举个小例子，上头下了个死命令，说今天下班前一定要把某个文件给印发出来、上网公布。（可以理解为政治任务）可是，有一个会签单位的印模（公章）还没送到，而且下班前铁定来不及了，怎么办？老实人，会尽心尽力地催促那个会签单位，然后老实的向领导汇报：因为缺个章，所以目前还印发不了。老实人也很焦急，可因为路走不通，所以也没有办法。至于是不是完得成这个目标、仿佛也与他无关。相反，一个“不老实的人”，也许早就留了一手，悄悄拿出上一次发文时私自留存的印模，先把文件给印发了。等第二天印模到了手里，这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反正顺利达成了目标！例子不绝对，但大概可以看到其中的关键点。你究竟是不是为了目标竭尽全力？如果是，你可能需要不择手段，并抗下由此带来的所有责任。就好比那个“不老实的人”，他私用了印模，并且没有说出去，更不会傻傻地去请示领导。因为，一旦请示领导，就等于主动暴露了两件事，一是私留印模，二是用私留的印模印文件。这两件事都违反了规定，领导一旦知道了，该表示同意、还是反对呢？同意，意味着默许了这两个“违规”行为。等于领导坏了规矩、把“锅”背了下来（同意即授权），将来保不准有人效仿，毕竟领导有同意这么干的先例。不同意，文件就没法儿印。意味着，领导亲自否决了上头的死命令。老给领导喂这种尴尬地球，让他陷于没法儿突破、又传不了球的境地，长此以往，他会怎么看？领导是人精、不是傻瓜。所以，不老实的人为了达成目标，自己把锅抗了下来。出了事，是他的责任；业绩，是领导的。然后，在恰当的时候，露一两句话暗示一下领导：为了完成你的目标，我这么干过，放心，绝不会让你担责。什么叫搞得定？这就叫“搞得定”如果领导需要一个能征善战的科长、处长，他必须要提拔一个搞得定的人，不然所有的目标（政治任务）都完不成，永远纠结在细枝末节中，他自己也就完了。我再说个大的方面：扶贫攻坚是个大的政治任务，2020年底前必须实现脱贫摘帽。这事关国家承诺、国家战略、国家目标；这事关全球化背景下单边主义盛行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基础；话已经放出去了，大方向大政策有了，接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各级部门必须给我搞定！精准、科学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完成目标。假如到了年底，你两手一摊：对不起，有几户人家故意不配合、狮子大开口，不符合政策，没法儿操作，脱不了贫。这还了得！？所以，关键时刻不要老实人，要能解决问题、搞得定的人。你想冲gdo的时候，给你一个李达康、一个易学习，你要谁呢？其次，领导喜欢提拔的，是压服得住底下的人。这种人别说老实了，可能恰恰是别人眼中的“坏人”。心眼多、鬼点子多、会来事儿。要么振臂一呼、装老大拉拢人；要么乱开空头支票，打一棍子喂口糖。可不最烦和这种人打交道么？怪了，要的恰恰就是这种人。因为带队伍，不是你往那儿一杵，队伍自己就跟上了。手下的人也是五花八门。自然是有老实人，也有各种乌七八糟的人。要给手下的人布置工作，要平衡他们的工作量，要打压和安抚刺头，要反复做每个人的工作。没事儿就找他们谈心，即是套近乎，又是团结、分化、说服、劝导。最终，拉着大多数人，形成绝对氛围，从而压制着少部分人，不求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求苟延残喘地撑下去。掌握着微妙的、动态的人际关系平衡。这些事儿，老实人怎么干？想想就要老命了，安安心心填我的报表不香吗第三，领导要提拔的，可能还真就是个两面派、三面派、多面派。。。在领导面前，必须得是个孙子。在下属面前，有时和蔼和亲、有时威严肃穆、有时慷慨激昂、有时阴沉可怕。大概是性子使然，大概。。。也是装得吧。坐在办公桌上，是一张脸。坐在会议桌上，是一张脸。坐在酒桌上，又是一张脸。想用一张脸打天下是不可能的，至少是干不好的。我还记得我们曾经有个分管局长。他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显得十分亲切，也非常讲义气。可能我算是认真为他办事的人吧。然后，偶尔看到他谈起某个员工，突然一脸严肃，忽然拿出一付上纲上线的样子。大有鱼死网破、惹火了就想办法开除的感觉。然后，一把局长谈起他的时候，就像在说自家的小弟弟，总是亲切地叫着他名字的后两个字。话语间，他就是他的嫡系，妥妥的自己人。上了酒桌，拉着上级单位的领导，称兄道弟的。喝多了上个厕所都手挽着手，老半天都不见出来。最后，在大会议桌上，这个分管领导还废话特多，说了一大通，下面听得云里雾里，以为高深。你说他是几面派？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切换的很快、很随意、很自然。反正，他肯定不是个老实人，他就是个多面派，普通人很难窥尽他的全貌。最后，不得不提到拍马屁的问题。不要说老实人不会拍马屁。这年头，谁都知道拍马屁的重要性，老实人也随大流，自然也会想办法拍领导马屁。但关键问题是，拍得就是没有“不老实人”好，急煞人呐～拍马屁，绝对是门技术活儿。但核心要义你可能想不到，居然是“真情实感”。你逢年过节准备了虫草，特意去孝敬领导，这是拍马屁的常规操作。而不老实人，则在领导父母住院手术那天当晚，送上自熬的母鸡汤，并在医院彻夜相陪。双方聊至动情处（共情自己父母重病时的场景），声泪俱下。那对不起，他这个马屁比你强一百倍。但你学不来，你也做不出。你不一定把得准节奏，你和领导也不一定聊得起来。最难得不是虚伪，而是真情。至于，你明明觉得这家伙好虚伪，为什么领导会觉得他真情？这就是不老实人的本事了。或者，你想办法当个大领导，再去体会体会。差不多讲完了，再总结下：领导是不是喜欢老实人？当然是喜欢的。可就算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也没有用，因为提拔是综合衡量的结果。搞得定也好，压得住也好，多面派也好，拍马屁也好。能支撑领导的政治生命，把他本人推向更高处，才是最核心的要义。为此，可以不讲爱恨情仇、不讲关系亲疏、不讲道理应该。谁能把事情做成、把政绩撑起来、把底下人烫平，甚至是推我上位，我就倾向于提拔谁。毕竟，领导也是身在这体制中～至于老实不老实，实在也是无暇考虑了。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解释和狡辩了。比写正文还开心。我来解释一下：首先，留存印模并非“伪造公章”，连这个都搞不清楚的我就不说了。在发文较多的机关，会签单位常常会有多个印模同时流转在发文单位，有时会签单位还会主动提出这次不给印模了，你们就用上一个。甚至还有会签单位，私下提出你们自己留一个，便于必要时快捷处理。所以，不懂别上来就开炮，给我压“伪造公章”的帽子，对不起，戴不住。这只能说明某人自己没发过文，至少是没高频率的发文。然后，伪造文件加盖伪造的公章达到非法的目的，当然是犯法的，我会不知道？但是，已经会签出来的文件（有一把手签字的会签单，这个可以拍照的），事实上已经成了，唯一的区别是啥时能用上印模印刷。当然，理论上确实应该用那个“还没送到”的印模。但是。。。所以，我突然发现我举得这个例子是多么的贴切！好多人真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死命令”？为什么领导要执行死命令？为什么领导喜欢提拔能搞定死命令的人？很多人理解不了什么叫“讲政治”，什么叫“政治任务”。一大群“老实人”认为我坏了规矩。实际上，正好印证了我对老实人的分析，我写这篇东西也就更有意义了。当然，我举这个例子，绝不是叫你简单模仿。很多人就喜欢走极端也叫我颇为惆怅啊～每一个案例发生的背景是不同的，死命令究竟有多“死”也是不同的，周遭的所谓规范化环境也是不同的。也许对有的地区有的部门来说，可以变通。而对有点部门则极其敏感。比如本来就是一个保密单位，或者是层级相当高的部委，你说怎么可能干这个事儿呢？看到我举的例子，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就可以了。非黑即白得蹦起来，大喊着这种事怎么能做。果然，和我形容的那位下属是一模一样的。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两手一摊。你如果逼他无论如何你今天要给我把文件发出来。他还红着脸跟你上纲上线：你是在暗示我违规吗？真不愧是老实人！所以啊所以，李达康发展了GDP，当上了省委常委。他开发区里的那帮蛀虫他心里不知道？那帮人可是贪污受贿啊。比我举得例子严重得多。（当然达康书记自己是很干净的）实际上，诸位无需动怒，我相当喜欢老实人，而且我相当喜欢那个老实的下属。我希望永远有这样的下属，然后一起在一个佛系的单位工作下去。我觉得我自己应该也是个老实人，技术官僚吗，不至于坏到哪里去。我说出某个事实，不代表我喜欢这个事实，只是拿出来告诉你。希望都别自欺欺人～至于是不是要为提拔付出那么多，这又是另一个维度的问题了。大事不敢举，怕吓坏别人，再举点小例子，比如现在财务制度越管越严了，年底领导要你负责经办一个大型会议或培训，请了不少单位和专家。最后，走报销流程时发现，很多外地专家没有签到。签到单人头不够，会议费无法报账。马上关账了，领导要你赶紧想办法结报，怎么办？说白了，也没啥好方法了，就问你自己敢不敢动手签了。我知道很多人肯定不敢签，或者又反复问领导。其实领导会不知道怎么办？只是他不方便说，而且你挑明了他更难说。搞得定的人，就会联系那个专家，跟对方沟通清楚后，也就自己动手签了。纪委查得很紧，有时候还会对笔记，确实有风险。但做这些事，要把握核心原则，就是这个专家到底有没有参会？只要真的参会了，你怎么签都不算造假，只是当事人没法儿签，没办法。同样，印模的核心在于，会签单位到底会不会给你印模？（对方局长会签单有没有签出来）只要真给你印模，你提前印就不算造假，只是为了完成政治任务，没办法。再举个例子。领导交办你一项任务，要你写一份证明，加盖公章，送给某单位，很重要。你一个个流程走下来，准备齐全，却临门一脚把证明给弄丢了。呵呵，我就问你怎么办？很多人当然就去老实的跟领导报告了，遇到急脾气的领导，真是想打你一顿。而那个搞得定的人，就会重新打印一份那个证明，然后自己去盖章。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管章的当然不给盖，盖章按规定肯定要重走流程（不光要被领导骂，走流程时间也来不及了）。于是他就把证明夹在其他需要盖章的材料里，在盖章时一并混过去盖了。然后赶紧把材料给送了。还是这个核心点，这份材料究竟应不应该盖，如果应该，第二次你就是使手段偷盖，也不算伪造。因为再走一遍流程，除了让你完不成任务、落得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印象。啥也没有，你以为你重走一遍流程是讲规矩的典范？这就是现实中的小细节了。有时候，领导觉得一个人搞得定事情、办事稳不出错，值得提拔。你以为是真不出错？其实是大大小小的事被他烫平了而已。一听公章就想到违法，就想到监狱，就仿佛已经进了监狱，整个人便都惶恐了起来。——鲁迅很多人追着我说公章的事，也有朋友说不知道什么叫印模。我系统解释下。在小单位，正常你印一份文件，印完加盖个章，就算ok了。但是，假如你在大单位，一份文件就要印1千份，你怎么办？抱着1千份冲到对方单位，然后盖1千次章吗？当然不可能。所以，这时候最好对方把图章盖在白纸上给到你，你可以扫描进电脑变成公章的电子图案，再直接贴进你的文档里。然后，直接打印出来就是带章的了，你直接选择打1千份就行了。是不是方便很多了。这个可供你扫描或套印的盖章白纸，就是印模了。那么，会签单位凭什么要给你印模呢？当然是在专门的会签审批单上，会签单位的老大已经签了字，并加盖过了公章。证明，会签单位已经完全同意了，这时，其实此时的你已经拥有了用对方印的权力。使用印模纯粹就是为了方便。本来就为了方便，只要会签审批单是真的，你用什么方法在文件上弄上对方的红章样都是你的本事。至于是手工套印还是电子化套印，甚至还有更高级的方法随便你。人家已经授权你用章了啊。这不是伪造公章，这不是伪造公章，这不是伪造公章。这也不是空印，这也不是空印，这也不是空印。这是合法允许的印文方式。当然，从规矩上讲，确实每次都要用对方新给的印模。（主要是为了万一有人私盖可以倒查得出来）所以，才有了所谓的私留印模以备不时之需，才有了所谓政治任务下的抉择。很多人根本就没搞清楚意思就开始大呼小叫。说到底，印模真送到你手里，想动歪脑筋的人一样可以动，毕竟对方的“章”已经在你手里了。你写个证明文件，兹证明自己全宇宙最帅，然后印上对方公章都可以。但注意，这个时候，你就是伪造公章了！你是空印案了！你就违法了！品味出来了吗！？是否涉嫌伪造用章，不在于这个章你是如何取得的？而是在于你用来盖在哪里？你特么只要盖在一份正规许可的印发文件上，至于用得是哪个印模，达不到上纲上线的程度。但是，你就是直接拿着对方的真章，盖在全宇宙最帅的文件上，你也就犯法了。希望能听得懂，写得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