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弥纯之可耻与可贵

老而弥纯是可耻的，前天拜读的一篇网文中有这样一句话。想到也曾自我标榜居然越活越纯洁的，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可耻？我？怎么会？事关名节，必须要仔细探究一下子。

　　老而弥纯。
　　老，自不必说，年岁虚长之意。
　　纯呢？——是单纯？纯真？纯洁？还是纯粹？

　　老而弥纯，单纯的纯。越老越单纯，我想的是张爱玲的一篇小说，《沉香屑――第二炉香》，单纯，更准确地说，是无知，扼杀了母女四人的幸福，也窒息了他们的丈夫。“于是公主和王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他们在他们的城堡中过着幸福的生活……”，一个女人如果在三十岁之后还相信这样的童话，难免被人说幼稚， 若再一脸娇羞小女生样发嗲：“哥哥，你会爱我到永远么？”或歪着脖子感慨：“女人是怎么了？没有性就不能活么？！”，则更将令人惊诧，继而被称赞：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工业酒精——甲醇（纯）。人，尤其是女人，应该具备与年龄相称的心智和修养，至少学会把人当活人看，而不是道德教条中一个冷静的名词。

　　人生几十年，时时产生欲望，口腹之欲，名利之欲，爱情之欲……；刻刻面临诱惑：美食之诱，情色之诱，金钱之诱，声名之诱……。初入社会的少年做的多是加法，纷繁世事目不暇接，块垒于胸中层层累积，阻滞呼吸。待心灵觉醒到应该做减法的时候，曾经向往的成熟不知觉中便来了。原来快乐可以如此简单，一缕阳光，一个小菜，一行诗；陌生人的微笑，爱人的吻，孩子的眼睛；花的香，叶的黄…… 。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最后看山还是山，世界还原成第一眼时候的模样，不过此时，你已离地六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欲，则刚。

　　行文至此，《金色池塘》中的一段画面闪回到眼前。凯瑟琳赫本饰演的老妇挎着竹篮到林中采草莓。她干瘪的嘴唇哼唱着不知何年印刻于心的曲调，不大灵便的肢体合着旋律，在打翻了调色板一样绚丽的秋色中，素衣老妇翩翩起舞，浑然忘我。她皱纹纵横斑点错落的脸上带着初生婴儿一样最纯净最满足的笑容。何等的美丽，何等的安详！她犹如一股孕于高山之巅的清流，蜿蜒跋涉，穿过岁月的大河，其间或许裹挟过泥沙，但她能用心的宁静将尘埃落定，终于无所沾染，清澄明净，归入无边的大海。

　　老而弥纯，纯真，纯洁，纯粹，还有比这更高贵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