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树

我家院子里有棵树，一颗石榴树，一颗比院墙还高的石榴树。

    这棵树大约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父亲亲手载的。石榴树在这个院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每年它都会结满石榴。石榴很多很大，每一次结果，都会把树压低到院墙那么高，有一次甚至枝子都被压断了。于是，从那之后，父亲都会再每个比较大的枝子下面，撑上一块木头。我记得那几块木头大约是浅黄色的，现在都是黑的了。

   每年石榴成熟了，父亲母亲，都会踩着梯子，摘满几个纸箱子，然后分给邻居、亲戚。最大、最红的总会留给我。高中毕业之后，在家的时间几乎只有过年的那几天了。每次回家，都能吃到，母亲给我留的那几个最大、最红的石榴，很甜。石榴的甜是公认的，凡是吃过的，都会说籽多、水多、甜。谁不会爱这颗树呢？来串门的大人们，会在树下，讨论今年的花开的多不多，大概能结多少，个头有没有去年那么大；孩子们会围着树，嘻嘻哈哈的转圈，偶尔会指着一个石榴，说：“看，那个石榴好大！”。有时候小朋友会让大人举起来，让他自己摘他喜欢的石榴，摘完后，举起来，骄傲的说：“这个是我的！”，然后跑出门去了。

    有一次，我问父亲：“为什么会种石榴树呢？”。父亲说：“院子里，总是要有颗树的。有家就应该有颗树。石榴树，多子多福嘛。”

    是的，院子里，总是要有颗树的。

    从我有记忆起，院子里就是有树的。梧桐树，是院子里的第一棵树，我记得它可高可高了，比房子都高。后来，又换了一颗丁香树。每当丁香树开花的时候，院子里全是它的香味。那会，我还不高，总喜欢翘着脚去闻。后来，父亲要重新整理院子，丁香树的位置不太好，就换了一颗无花果树。无花果，是没有花的，没有味道的，但是鸟似乎很喜欢吃。每天天不亮，就有有许多叽叽喳喳的鸟，落到无花果上。那会，我正在上高中，父亲怕我休息不好，再次换了一颗石榴树。

   院子里种一棵树，似乎是村里人的共识。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一颗树，石榴树、桃树、无花果树等等。如果不种树好像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每次有客人来，总会说一句”这树长的真不错！“，就跟平常跟人打招呼，问”吃了吗“一样，已经成为了习惯。

    去年，我结婚的婚礼，就是在这颗树下举行的。我记得，妻子第一次来我们家，进到院子里，看到那棵树就赞不绝口。刚办完婚礼，妻子就对我说：”我喜欢这个院子，喜欢这棵树，能不能不要拆“。我沉默了许久，说：”这棵树会活下去的“。办完婚礼，休完假，在回北京的前一天，我悄悄的抚摸着石榴树，对它说：”活下去，好好的活着“。院子就要拆了，树被姐夫转栽到了他们家没有墙的田地里。

    后来，母亲告诉我说，挖树的时候她哭了，她摸着树说”要活下来啊“。拆院子的时候，母亲又哭了。树挪走了，院子拆了，我也离开了。父亲说，等搬进楼房，就把石榴树接回来，种到楼下，那时候，你也应该回来了。

    今年，母亲开心的告诉说，石榴树挪活了，还结了三个果。最大的给你留着，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