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咱们”与上海“阿拉”

有一次在北京太平洋,陪一位上海朋友试衣服,营业员素不相识,但态度极好,麻利地拿了一件衣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宝贝儿,穿上试试吧!”我的朋友立马一愣,估计是第一次被陌生人叫“宝贝儿”,哪怕是再怎么期待完美服务的顾客,听到这句“宝贝儿”,恐怕也会有点水土不服吧。其实,从第一印象来看,北京人是热情的,他们喜欢套近乎,不过有时候,一南一北的语言信息不对称,会让你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好像有人说了一个幽默事儿,底下却没人笑着帮衬。

  比如,一句问候语“咱爸咱妈身体好吗?”,如果你第一次听见这句话,肯定会做一番思想斗争,到底这问的是哪个爸,哪个妈?谁的爸,谁的妈?

  如果问的是“我”的爸妈,那为什么对方要用“咱”?如果问的是“他”的爸妈,那对方又为什么要问“我”?——其实,真正的意思就等同于“你爸你妈身体好吗?”用了“咱”就显得亲切些。

  不过对于上海人来说,“咱”这个词往往带着一种学生时代语文考试受挫的阴影,除非你家里有北方亲戚或长辈,否则一定是通过某道做错了的题,才被“教会”了“咱们”和“我们”的区别。这绝对是一个需要用心记一记的知识点,因为在上海话里,别说是“咱们”和“我们”不分,就连“我”和“我们”也几乎是合二为一的,一个“阿拉”就完事了。

  比“阿拉”更有包容精神的词是上海话里的“馒头”,有馅没馅的都叫馒头,如果用普通话来说,也是“豆沙馒头”、“菜馒头”这样地叫。如果一个北京小孩第一次听到“豆沙馒头”这种说法,碰巧他还挺有想象力,说不定会觉得这种食物是在馒头外面裹了一层豆沙,就像巧克力甜面包圈一样。

  至于上海人常说的“生煎馒头”、“小笼馒头”,如果不验明正身解释清楚,北京人很难想象你所描述的美味和获得这种美味所需要的“咬一小口”技巧,因为在他们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保不齐就是“一群刀切馒头在蒸笼里”——这能好吃到哪去?

  我还曾经胡乱猜想过,为什么上海话里压根儿就没有“包子”这个词,会不会是因为在上海话里,“包子”和“报纸”的发音极其相像?点心摊和早报业,都是“一日之际在于晨”,况且解放前,上海的报业竞争已经相当激烈,虽然买早点的未必要看报纸,但一大清早买报纸的总得买早点吧。目标消费群体比较相像,估计彼此的地盘挨得挺近,再加上以前做买卖都得吆喝,“包子”和“报纸”的发音那么像,吆喝起来岂不是自乱阵脚、互拆台面?所以还是“馒头”和“报纸”界限分明、相安无事。

  和上海的“馒头”一样,在北京人所用的词和字里,也有不少能起到“以偏概全”的作用。最常用也比较好理解的就是“家”这字,除了我们传统理解的意思,还指“公司”“办公室”“团队”“品牌”,比如翻阅杂志,看到一页广告,就会问“这是谁家做的广告?”比较商品的价格,经常会说“他们家的东西便宜”,提到你办公室的一位同事,他们会说“你们家的某某某最近好吗?”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北京,“哥”“姐”这种称呼非常普遍和自然,就好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也就有“家”,大家都在同一屋檐下,称兄道弟也就很正常。不过也要注意,如果你听到别人提高了嗓门或者用特别无奈的口气对你说出完整的“姐姐”二字,那很有可能你是招着谁或惹着谁了。

  对上海人来说,很难想象或理解上文所提到的“家”“哥”“姐”的引申意义。不过有时候,为了表示对朋友的特别亲近,上海人也会在餐桌或麻将桌上说“阿哥”或“阿姐”,但这通常都局限于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如果出生于独生子女家庭的年轻人对周围的朋友或同事说“阿哥”或“阿姐”,要么他们是真有血缘关系,要么就得翻江倒海地上演一出《孽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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