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后的《梦里水乡》

10年前，我还和指南针乐队一起，住在北京三元桥下三间没有空调的平房里。我是这个组合特定的作词，而周笛是作曲。我们经常打架，他不服我的词，我觉得他的曲小气，其实，都充满了对对方才华的欣赏和尊重。我们没有钱，没有名气，有的只是一片出人头地的狂热梦想。那时候写歌，不像很久以后那么工于心计，总要雕琢商业的元素，让我们的自由乞求于大众。那时的作品，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舒展秀美，令很久以后的我们颇多感慨。

    那天晚上，我正呼呼大睡，房门突然被猛烈地敲响。我很生气，白天我喝了很多酒，晕得厉害，所以就没搭理。

    敲门声更紧。周笛（我们喊他周扒皮）愤怒而焦虑地说，快开门，快点！

    我有点担心，是不是谁喝醉了，闹事。他们酒量没有我大，去年中秋，我跟郭亮打赌，生吃了个蛾子，他就只好连灌三大瓶啤酒。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喝过酒，所以区区三瓶就让他一个箭步，奔向屋外一棵老槐树，狂吐起来。

    我睡眼惺忪爬起，去开门。周扒皮抱着一把吉他，闷头闯了进来。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

    我写了首经典！周笛晕晕乎乎地说，拉开架势就要弹。

    我急忙去阻止。我们喝醉了的表现是多种多样的，但这么玩还是第一次。我们喜欢哈哈大笑，喜欢在颓废中不停憧憬，我们醉态可掬，但是不会把吉他当做一种武器，冲向别人的美梦。

    你丫去睡觉，我沉声说。

    周笛浑如未觉，开始弹起来。

    一种柔情如水的旋律渐渐在这炎热的夜晚弥散开来，小小的屋子里，顿时拥有一种柔和而清凉的氛围。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曲子，也立刻记住了它。

    这是谱子，周笛说，然后向我展开一张皱巴巴，不知道用来卷烟，还是用来擦桌子的烂纸。

    很好，我说，我已经记住了。

    写得太过瘾了，周笛意犹未尽地说，手指不停地在谱子上指指点点，很是得意：这里，还有这里！

    自己吹嘘就没劲了，我说，好了，去睡吧，明天再说。

    我心中有个模糊的印象正在逐渐酝酿，成熟，我要一大早拿出来，吓死他们，我已经很多次让他们惊奇了，呵呵。

    我再唱一次，周笛磨磨叽叽不肯走。

    我一把抢过吉他。这是把很不错的fender箱琴，虽然有人说是假货，但我觉得声音很不错，至少，在现在听起来很好。

    我连谱子都不看，就原原本本照他的样子哼唱了一遍。

    周笛很惊奇：你要注意，词不要太密……周扒皮果然是周扒皮，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很讨厌。

    滚！我几乎是踢着他，把他赶出了房门。

    周笛委屈地走出去。

    我在他后面说，你打搅了我的美梦，一个关于江南的漂亮的美梦，所以，这个歌，就叫做《梦里水乡》。

    不好不好！周笛嚷嚷，你再想想吧！这个名字好像不够响亮。

    等我填出来，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说着，狠狠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了那首被江珊唱得满天满地的《梦里水乡》。

 

   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

  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

  化作一缕轻烟已消逝在远方

  暖暖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

  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

  玲珑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时光

  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 沉沉离别背在肩上

  泪水流过脸庞 所有的话 还是没有对你讲

  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 看那晚霞吻着夕阳

  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 今夜你在何方

  转回头凝望你的双眼

  心思全都被你发现

  梦里遥远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