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一个文科生的人工智能之旅

(转载自36氪)
我希望人工智能大潮来临时,每个人都能做一个主动的选择者。

2016年称为人工智能的元年,至此开始人工智能不断渗透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它们一方面创造价值,另一方面又在否定人类存在的价值。人工智能不仅在创建新的艺术类型,更在创造新的艺术家,并引发了哲学、道德、伦理上的批判。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威胁论”?

在深入调研了五个国家、二十个城市、三十个顶级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后,可能就会有初步的答案。

在9月10日《奥迪·造物学:新物种商业方法》的活动上,阳光媒体集团主席、奥迪英杰汇文化大使杨澜女士,以一个“文科生”的视野,深入调研了五个国家、二十个城市、三十个顶级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后,为我们带来了答案。

杨澜:一个文科生的人工智能之旅

阳光媒体集团主席 奥迪英杰汇文化大使 杨澜女士

※以下根据演讲内容整理,有删改 

大家下午好,非常高兴来到《奥迪·造物学》的课堂与大家分享关于人工智能的探索和感悟。

我大学是学文学的,后来做了20多年的媒体人,为什么探寻做人工智能?因为我和每个人一样,对于未来,对于不确定性,对于新鲜事物的探索,是出于发自内心的好奇心,也是出于一种不断探索的学习习惯和职业习惯。

对我来说,这个时代不管文科生还是理科生都必须学会跨界的学习,因为跨界的思维和应用的时代已经来临。在过去的一年,我和《杨澜访谈录》的小伙伴深入调研了5个国家、20个城市、30个顶级人工智能实验室,采访80多位各领域的一线专家学者,制作了一部探寻人工智能的纪录片《探寻人工智能》。

在罗马西斯廷教堂里,有一组米开朗基罗创作的宗教壁画《创世纪》,其中面积最大的《创造亚当》被认为最传神,它表现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刻。上帝把智慧注入人的肉体当中时,亚当虽然有了非常强壮的身体,但它刚刚从睡梦中苏醒,有一点脆弱、慵懒,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渴望,把手指伸向了上帝。这幅画为我们展示了无穷的动感和想象力,同时也被解读成人类拥有智慧的瞬间。

在人类产生的千百万年之后,人类也居然想要做起造物主的工作,把智能注入到机器当中。这次结局会怎样?在我拍摄纪录片时,采访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麻省理工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的前主任,看到他的办公室里就挂着《创造亚当》这幅画。对于像他这样的研究人员,他们就抱着一种创世纪般的使命感,认为历史就是在他们手中创造的。

人工智能爆发的元年真的已经来临了。

2016年李世石与Alpha Go的人机大战,让我回忆起了1997年IBM深蓝打败人类国际象棋冠军。98年采访围棋手常昊先生后,我在结束时说:国际象棋的可能性有10的16次方,围棋的可能性有10的172次方。10的172次方是什么概念?我们已知的宇宙当中所有原子的数量加在一起还没有10的172次方多。所以当时我做出了一个非常乐观的判断,认为象征东方智慧的围棋是不可被取代的。 

而差不多20多年以后,没有想到Alpha Go战胜了人类,而且Alpha Go和柯洁的大战结果差距已经拉得很大。这个时代变化太快,现在到了人工智能革命,一次一次科技浪潮改变了我们的生存方式。

我们第一站去的地方叫做Bletchley Park,这个地方太默默无闻了,是一处非常宁静的乡村庄园,它位于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之间。但Bletchley Park在二战期间充当英国的情报分析中心,在那里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进行着。当时阿兰·图灵就在Bletchley Park协助军方破解德国的著名密码系统Enigma,帮助盟军取得了二战的胜利。

1950年图灵就在自己的一篇论文开篇问了这样的问题:机器会思考吗?(Canmachines think?)直到2014年才有一个模仿乌克兰9岁小男孩的软件,第一次通过了图灵测试。

1955年,在达特茅斯会议,第一次提出了“人工智能”这个名词。当时人类发出了一个豪言壮语,打算用一代人的时间,学习每一个方面的智能特征并转换成能被机器理解的数学公式,用于机器学习。于是就有了世界上第一个人工智能学术研究机构,人工智能实验室。

可之后人工智能经历了两次低谷,七八十年代,即使是资助人工智能的美国国防部,也觉得投资实在不值当,决定收回投资。一个教授如果告诉别人他是做人工智能的肯定会被其他教授嘲笑。

直到前纽约大学的教授,现担任脸书的首席科学家Yann LeCun和多伦多大学教授Geoffrey Hinton,进一步完善了卷积神经网络的机器神经系统,模仿人类神经系统识别方式,让这一轮的人工智能能够进入再一次的爆发期。

这次的科技革命与人类历史上以往的科技革命有什么不同?过去哥白尼告诉我们,地球围着太阳转;爱因斯坦描述了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当然还有弗洛伊德,告诉我们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等等——似乎过去人类科技的进化和发展都是依赖人类的个体,在关键的时刻进行了某种思维或认知突破。 

而这次人工智能的革命,需要所有群体的参与。这是一个大数据的时代,这个时代为人工智能的算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燃料,如果把人工智能第三次飞跃形容成火箭,大数据就是它的燃料。

在中国,在语音识别和自然语音处理方面领先的科大讯飞,它的软件已经变成了硬件的标配,进入了各位的手机、电脑,还有很多物联网的终端。这就使得全国几亿人同时帮助科大讯飞训练它的语音系统,每个人似乎都变成了科技革命的推动者。

《圣经》讲到过人类建造通天的宝塔,巴别塔,上帝看到人类野心,所以让塔上和塔下的人使用不同的语言,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没法沟通。可今天语言真的能够成为沟通的障碍吗?微软在2012年第一次实现了实时语音的翻译,这在今天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了不起了,可在当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认为人类语言的障碍已经到了被攻破的阶段了。 

可是,人类语义还是有极大的丰富性,比如,并不是每句话都是主谓宾齐全的;在日常生活中会用表情和肢体动作加强对我们所说的话的理解,有时机器却只能听到语音的部分。但不管怎么说,人工智能在日常语言的处理方面还是迈进了一大步。

未来,人工智能通过物联网进入我们生活和工作等各种场景,我们的孩子会非常欣然地接受机器人是他们生活当中的一部分。东京大学高桥智隆(Tomotaka Takahashi)教授所发明的机器人Robi,让我们看到人工智能刚刚进入快速的学习期,它的潜力是无穷的。其实机器人在家庭陪伴方面已经发挥了越来越多的作用,日本养老院已经有专门陪老人聊天的机器人,在美国的波士顿儿童医院里,长期住院的白血病儿童也有专业的机器人小熊鼓励他们,给他们讲笑话,告诉他们:该吃药了。

机器人会进入我们的生活,你有可能购买智能机器人来帮孩子成长。当机器人熟悉孩子语言习惯和情绪反应的时候,它可能比你更了解你的孩子。可能人类一直认为情感的领域还是非常神圣的,我们可以接受一个计算机或者人工智能帮我们扫地、打文件、翻译文件,或者做PPT,但是对于一个人工智能在跟我们谈情说爱或者介入具有创造力的工作时,人类会觉得是一种冒犯。但目前,人工智能已经在艺术领域初展头脚。 

人工智能在艺术领域已经可以进行创作了——机器人没有模仿对象就可以创作出一副画作。这挑战了很多传统思维方式,也逼迫我们不断明确知道我们到底该思考什么。之前,我们觉得机器没有审美能力、不可能有想象力,可现在不会这样想了。

机器创作和人类创作到底有什么区别?人类智慧是在表达人类的主观世界,艺术家表达的是主观的、不全面的、不客观的,甚至是不完美的、充满偏见的对世界的探讨。然而机器似乎永远在寻找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也就是说,我们人类的不完美之处恰恰就是我们不可取代之处。

再回到一个关键性问题:超级智能有一天会统治我们吗?

未来学家雷·库兹韦尔提出了“奇点理论”,在机器的智能不断发展下,当临近“奇点”的时候,它会在综合的思维能力上超越人类的能力,这时候我们人类的麻烦就来了,所以霍金、比尔盖茨等一系列知名的企业家和科学家写了一封公开信,让人类警惕人工智能。

在我采访了未来研究所的教授、《超级智能》的作者尼克•波斯特洛姆(Nick Bostrom)时,他说:机器有一天会给我们带来毁灭,并不是机器有多么仇恨我们,而恰恰是因为机器不在乎我们。就像人类今天修一个停车场,我们不会在乎破坏了多少蚂蚁窝,原因并不是人类多么仇恨蚂蚁,而是因为我们不在意蚂蚁。如果机器被赋于一个使命,在世界范围内大量生产曲别针,那么它真的有可能把世界中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收集起来,人类的境况将可想而知。

在采访当中,我会问每个人“超级智能是否会毁灭人类”,但是我发现往往是人工智能的学者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谭。为什么呢?因为智能或者智能手段的增长并不意味着机器会拥有自我意识。也就是说,一个机器必须有要生存、要发展的自我意识时,才会反过来进攻人类。如果仅仅是自动化工具是不具备这样的思考能力的。人类的智能有非常多维度,比如常识、本能、记忆能力、推演能力、预测能力、情感、潜意识,还有我们的爱,所有这些综合起来,机器不可能同时在这些方面达到奇点的,所以我们不能用线性的思维方式描述它。

其实人类智能是非常丰富多元的,我在麻省理工大学采访时,问一位神经科学和计算机科学的教授:你们研究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人类的记性还这么差?从小学一直到现在,学过的东西一大半都忘掉了,多无效啊。教授说,你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们人类为什么这么善于学习?”遗忘本身就是人类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从小生出来到现在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得那么清楚,脑存量就会被占用,学习的空间就减少了。Alpha Go用了一千台冰箱所消耗的电力才能维持运转,而李世石只不过是吃顿了辣菜泡饭,更何况我们还有社会进步所谓的集体智能,一代一代相传。

有人说互联网曾经造成了很多人失业,但是它所创造的比它剥夺的更多。问题是个体劳动者失去职务,在进入另外一个岗位时会遇到困难,由谁负责他的培训和维持他的生计呢?贫富差距扩大也是大家非常关心的问题,由于对于技术的垄断程度不同,而带来巨大的分配差异,加大了贫富差距。《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说:“在21世纪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剩余下来的人该做什么?”

人工智能也带来了巨大的历史性的机遇,我简单总结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智能自动化提供全新的生产要素。阿里、京东的仓储实现了无人化的仓储,只要三四个人类工人管理就可以了,远程运输可以用无人驾驶替代的。全新的生产要素已经在诞生。

第二,提升现有劳动力的生产效率和资本、资源的使用效率。未来更可能出现的情况不是像《终结者》一样,机器在一个阵营,人类在另一个阵营,两方对垒。而更可能出现的状况是人机共存,人和人打的没完没了,各自带着各自的机器人。

第三,开放和分享的平台,全面提升社会创造力。前不久百度在人工智能大会上提出开放性平台,无论以后是导航地图,还是大数据分析,各个汽车制造商都可以运用同样的数据服务。就像一个设计师,过去要做一个设计方案需要很多助手帮你提供研究报告,收集各种各样的素材,再把你的想法体现在草稿当中,而未来如果有人工智能的辅助,可能每个人都相当于同时有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助手帮你完成这样的工作,所以助理的工作是最岌岌可危的。

第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让人更像人。这是我乐观或者天真的想法,为什么这么说?未来当我们的一些重复琐碎的工作被人工智能取代,是否有前所未有的机遇,享受生活,能够花更多时间和我们家人在一起,或者让自己的艺术天赋或各个方面的兴趣得到更加充分的发展。在有手机之前,我们认为手机让我们有更多的休闲时间,但我们越来越忙了。人工智能能让人获得全面发展吗?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如此

AI改变我们,谁来改变AI?过去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只是科技的被动的接受者,它们创造了更好的汽车,我只要学会开就可以了。人工智能时代,每个人都成为了人工智能的推动者、训练师、应用者,它进入我们的私人空间,进入我们最爱的人的生活。但谁来改变AI?我们能不能将价值观赋予AI,或者创造一个更为广阔的、开放的人工智能平台?我们需要有怎样伦理方面的思考,这些是摆在我们每个人面前的一个问题。

我的新书发布会上,邀请了郝景芳女士,我问她,人工智能给我们带来不好的影响是什么?郝景芳说,不好的影响也在于我们人类自己的选择,人工智能帮你扫地、做饭、帮你完成老板交给你的工作,你就在沙发上吃点土豆片,这并不是机器给你带来的,而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新的人工智能时代,我们的选择不是更少了,而是更多了,但是做什么选择在于我们自己。我希望人工智能大潮来临时,每个人都能做一个主动的选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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