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届奥斯卡最佳电影《撞车》

   

    

    生活中的偶然无处不在，一颗精子与卵子的偶然碰撞诞生了生命；两个完全陌生人的一次偶遇产生了爱情；偶然扔下的香蕉皮，也许会成为他人骨折之痛的起因；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然扇动翅膀，遥远的大洋彼岸就可能造成一场飓风。小到个人，大到社会乃至世界，一次次偶然机遇串起我们人生的跌宕起伏，一次次偶然事件改变着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看似一个个不经意的偶然势必会导致许多的必然。电影《撞车》就是以一次偶然的两车相撞事件为引，以这个偶尔事件所带来的必然的连锁反应为线，采用多头叙事的手法，给观众呈现了美国社会各个阶层人物，在几十个小时内经历的来自外在冲突和内心煎熬双重撞击下的生存现状。

　　看过《百万宝贝》的观众，应该对编剧保罗哈吉斯的故事结局那直抵心灵的残酷和深刻震撼，这次《撞车》则由他自编自导，无论是电影的镜头语言和音乐对人物感情的渲染等技巧的运用，还是故事内涵最后的提升，与《百万宝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关注社会问题拷问人性的题材，对人物的心理层面把握和电影内涵的深度挖掘，似乎是让导演在人才济济的行当里能独树一帜的制胜法宝，若再披上现实主义的外衣，则更胜券在握。成功者数不胜数，保罗哈吉斯就是其中的一个。

　　故事由一次撞车事件开始，黑人探长和女友的车与一亚裔女性的车追尾产生争执，在双方唇枪舌剑的话语交锋中，电影的主题“种族主义下的傲慢与偏见”初露端倪，亚裔女性指责对方“墨西哥人根本不会开车”，而探长女友则怀疑她非法移民。探长走到车外，地点恰好是一个杀人抛尸案的侦查现场，出于职业本能他找到被害人的一只鞋，而恰巧正是他一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的弟弟的鞋子，在探长的愕然里，镜头闪回昨天，几组人物相继出场。

　　先是那对波斯父女去枪械店买枪，由于种族不同导致的沟通障碍，波斯老头在枪械店受辱，店老板对波斯女儿买到的价不符实的弹药保持缄默。受辱后无处泻火的波斯老头，把屈辱和由此引发的不信任转嫁到墨西哥籍的修锁工身上，老实木纳的修锁工修好锁以后，建议波斯老头换门，老头却以为他在趁机行骗并敲诈，在老头的气愤和谩骂声中，修锁工分文未得摔门而去。随后老头的店被洗劫一空，保险公司恰因门锁问题归咎于个人疏忽大意拒绝赔偿，老头恼羞成怒去杀修锁工，正是那些价不符实的弹药拯救了老头，在他跟女儿泪流满面的说：那小女孩是我的天使，她在保护我。其实真正的天使是他自己的女儿。

　　这组故事中波斯老头对异族的恐惧，枪械店老板的种族偏见是矛盾和冲突的起源，而修锁工父女和波斯父女真挚情感瞬间的爆发则是化解矛盾的力量，是爱平息波斯老头的不满与愤恨，唤醒本性固有的良善。

　　移民来此的墨西哥籍修锁工，对这个城市一样充满着恐惧，女儿因惧怕流弹独自在家时经常藏在床下，修锁工为了让女儿在正常状态下生活，于是编造善意的“隐身衣”谎言，天真的女儿竟信以为真，并因此险些命丧于波斯老头枪下。这组镜头是整片最感性的部分，修锁工在给女儿穿隐身衣和女儿舍身相救的那两个场面，缓慢如唱诗歌般的音乐响起，慢镜头缓缓定格在夫妇俩悲痛欲绝的脸上。不得不佩服哈吉斯的煽情功力，像我这样眼硬心冷之人都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影片在此赋予墨西哥人一家以无助隐忍的特性，镜头语言注入更多的怜悯与同情，对波斯老头的偏见和报复、检察官夫人的误解与冷眼他惟有忍受，这样的弱势移民群体在美国占有不小比例，包括后来片中提到的中国人、泰国人、缅甸人，他们没有固定的财产，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靠躲藏以求能偏安一隅。

　　两个黑人青年游手好闲靠打劫白种人为生，且以邻居打劫黑人老太太为耻，他们的原则是只劫财，不杀人。这两个激进青年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对白种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的不满，打劫过检察官夫妇以后，两人惊慌逃逸。随之而来的下一次的打劫却给两人带来不同的命运，被劫时编导的殊死反抗引来警察，编导一副不卑不亢打动了黑人男青年其中的一个（另一个看到警察逃跑了），他心中由愤恨被歪曲的正义感在慢慢找到平衡，唤出人性的本善，后来解救了他无意中发现的被拐卖的亚洲人口。

　　之前还是持枪劫财的罪犯，现在竟成了救人的良民。另一个黑人青年在逃跑途中搭上新警员的顺风车，本以为自己区别于其他白人，对种族没有任何偏见的新警员，当意识到危险存在时，马上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误杀了黑人男青年，且荒野抛尸焚车灭迹。彼时还是一副天使形象，此时竟成了杀人抛尸的恶魔。

　　正欲上车的检察官夫妇成为两个黑人青年打劫的目标，本就持有种族偏见的检察官夫人因此对黑人更是深恶痛绝，而检察官却为了即将到来的下一任期的大选不敢声张，目的就为了黑人手中的选票。夫妻之间为此产生隔阂。检察官夫人对所有身边的黑人苛刻而冷漠，对修锁工的质疑，女仆的刁难，一脸白种人骨子里傲慢，戏剧性的在她偶然的一次摔伤时，竟是她最不屑的佣人及时施以援手，她抱着黑人女佣惭愧的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幡然醒悟的检察官夫妇意识到自己的偏激，在给检察官的电话里温婉的表示对检察官所持态度的理解，而检察官却刚刚做了一件有悖良知亵渎法律的勾当，对于老婆的理解和信任他无言以对，匆匆敷衍挂了电话。

　　这对夫妇是美国上层主流社会的代表，他们的种族偏见根深蒂固，由这种偏见所带来的人际关系的冷漠充斥这段故事中，检察官夫人由恶毒的一面转换为和善的一面，与此同时，检察官却由正直善良的人变成龌龊无耻之徒。资深警察因父亲的误诊去医院交涉，因受到黑人女护士的拒绝，在执勤时迁怒于编导夫妇，在“职权范围内”猥亵了编导夫人，编导却因懦弱或本能的恐惧眼睁睁看着老婆被侮辱，回家后两人发生争吵。抑郁憋闷的编导又恰好遇到两青年的劫持，在于劫犯和警察的对持交涉中，他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和尊严。编导夫人也因在车祸中警察的拼死相救，消除了对他的偏见。

　　这对编导夫妇是美国受歧视阶层反抗意识正在觉醒的代表，他们有较高的文化修养，有体面的职业和收入，在受歧视过程中因尊严被践踏深感屈辱，就是这种精神上压抑和痛苦使他们觉醒并反抗。

　　影片在讲述黑人探长为了弟弟而徇私枉法，弟弟却命丧于新警员的枪下，颇有点“人算不如天算”的宿命论调，总观各个故事既独立又相互关联交叉，故事冲突明显，情节张弛有度，检察官夫妇、黑人探长、黑人不良青年，波斯老头，修锁工等，在影片中个性鲜明立体，在人性丑陋的背后不乏真善的光辉闪现。影片一些场面的表现流于俗套，比如那组一秒钟最后大逃亡的爆炸镜头，仍逃脱不了好莱坞固定模式的沿袭。说教批判的痕迹不明显，若就揭示人性丑恶和鞭笞社会诟病来说，有些镜头处理的过于温情脉脉，相比同类题材的影片不够犀利和深刻，而我却觉得恰是这温情脉脉的几笔成就了《撞车》在78界奥斯卡电影节上的辉煌。毕竟人都需要温暖和抚慰，哪怕是暂时的。

　　个人以为，影片中哈吉斯就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矛盾的尖锐向自己和观众出了一道棘手的难题，他在片中尝试着寻找一种解决的方法，寻找一种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力量。显然方法被他找到了。故事在又一个黑夜中、又一次撞车事件中结束了，一夜、一天、一夜，又一个轮回，各种冲撞继续发生。矛盾依然存在，同志仍需努力。哈吉斯给出解决的方法，且这种化解的力量人类本身固有，问题是会不会去做，该怎样去做，这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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