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7

每年冬天都会有一大波南方人去北方看漫天飞雪千里冰封，体验零下二十度吃冰棍，感受东北土炕的火热，欣赏五颜六色的冰雕，当然还少不了沾沾长白山草木山水的龙气，去亚布力抓紧每年修炼滑雪技术的短暂时光。嗯，这样才是冬天正确的打开方式，这样的冬天才够“冬天”。

    2020元旦伊始，我来到了哈尔滨，期待在北国真正的冬天里迎接新年。飞机落地太平机场，白茫茫的一片，空气甚是清冽。酒店派了车来接，中央大街似乎离机场很远，车子开的时候还能看见正午偏西的暖黄明亮的太阳，开着开着就变成橘红色，渐渐的不到5点钟，天便黑了。

一、中央大街和索菲亚教堂

晚上的中央大街很热闹却不喧嚣，是一种静谧的热闹。天气冷，大家都裹着围巾或是口罩蒙着脸，三三两两地挽着手贴在一起踱着步，偶尔抬头一个眼神交会，身体就凑得更紧了。身子凉透了，就钻进一间店里暖暖，每家店都有着厚厚的玻璃门或是垂着厚厚的帘子，暖气开得足足的，恍如春日。有卖俄罗斯特产的店，有卖工艺品的店，有卖哈尔滨伴手礼的店。橱窗口或是摆着五颜六色的俄罗斯套娃，或是摆着堆成小山的哈尔滨红肠，装扮得热热闹闹。露天开着的夜市，台子都是冰块做成的，上面摆满了各色肉串，还有飘着香气的烤冷面。虽然摊主也叫唤，但并不觉得吵闹，大约没风，街道又宽，声音便传不远。明亮的灯光洒满了宽敞的花岗岩石块铺成的街道，两旁隔一段就会有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大部分是各种动物，猴子呀、老鼠呀，还有企业冠名的主题冰雕，将街道装点的富有生气。饿了吃根红肠、来份儿烤冷面，再去店里挑挑各色的巧克力、糖果，看看层层叠叠的套娃、俄罗斯风情摆件，和冰雕合个影，甚是有趣。

    清晨的中央大街又是另一番景象。八九点的光景，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干枝丫，投射在青石块街面上。街道旁有成群的鸽子在地面啄食，有人来投食立刻便围上来，一点儿也不怕人。街道大部分是欧式的建筑，汇集了文艺复兴、巴洛克、折衷主义多种风格的建筑，各色的屋顶、塔楼、露台和几何线条，还有宽广平整的花岗岩街道，让这里的市井气很淡，一种沉淀的平和的艺术感和品质感，伴着清晨的阳光，温暖人心。相比上海的南京西路少了市井的喧闹，相比外滩的建筑长廊又多了几分亲和，一切都刚刚好。


    街道里有很多老牌西餐厅，像华梅、马迭尔每次经过都是客满。清晨华梅门口还有许多人排队买面包，马迭尔的甜品厅门口不间断排着队买冰棍，进到甜品厅里面喝杯酸奶也有许多人光顾。虽然在马迭尔住了一晚，但我没有选择在马迭尔吃饭，而是去了旁边的波特曼西餐厅，环境更好一些。餐厅上下两层，下层有舞台，主体是红木结构，装点了做旧的套娃、老唱片机和其他的复古摆件，回廊和分区松散错落，比较私密安静。我们早上没吃饭，红菜汤、罐牛、罐羊、牛排、鹅肝一通乱点，罐牛罐羊看着小小一罐，没想到里面实实地压了满满一罐的肉，怎么吃都吃不完。换做在南方，最上面铺一层肉，下面便是配菜了，但在北方不让你吃撑便不算罢了，那天直到晚上我们也再没有觅食的欲望。东北人是真的实诚。

索菲亚大教堂离中央大街很近，穿过两条街便到了。门口是广场空地，两边就是马路，哈尔滨人坐在车里来来回回穿行，远远便能看到绿色的洋葱大穹顶和金色的十字架，路过的时候便会抬头望一眼。晚上教堂透出黄色的灯光，映衬着红砖的墙面，仿佛一座人间的天空之城，又仿佛降临人世的观音周遭散发着慈爱的金光。我是不信教的，可能大部分哈尔滨人也不信，但这里不再是东正教的教堂，而是哈尔滨人对历史和乡土的信仰。门口的广场有许多拍照的人，据说和索菲亚教堂合影，怎么拍都美，一开始我不信，拍了之后我信了，教堂门口那个抛下所有杂念，舒展身姿绽放笑容的你，就是教堂的魔法。

二、松花江和冰雪大世界

    冬天的时候松花江的江面结了厚厚的冰，和平地一样。晚上过去黑魆魆的一片，上面人来人往，都到边上了我还不停地问到了松花江吗，原来下面的一片就是。冬天的松花江是一个冰上游乐场，上面圈成一块块的活动区，有冰上摩托、马车、皮艇、滑梯，人头攒动。很多家长拖着小朋友坐在滑板上在冰面上滑行，小朋友乐得满头大汗，在冰面上滋溜来滋溜去，摔了也不觉得疼，我想这应该是东北小朋友难忘的童年记忆。我们乘了马车穿行了游乐场一周看看有些什么好玩的，结果风吹得我直凉透了，听说松花江有缆车可以过江，我也怕冷不敢坐。于是便去吃饭暖和暖和。

    晚上的冰雪大世界仿佛一个童话王国，青色的冰块磊成城堡、迷宫、钟楼各式建筑，冰砖做成的街面、城墙、灯座、阶梯，上面覆盖着雪沙，不同的建筑散发着五彩的灯光，穿行其间仿佛来到了冰雪王国。还有巨大的雪白的佛像雪雕，甚是典雅，搭配白色的点状灯光，佛光普照。在夜色下，这里像是一个想象的世界，如梦似幻。这里的冰雕和雪雕相比街道和松花江的更为精致，更富设计感，更能给人美的感受。里面还有许多游乐项目，比如雪圈、冰上自行车、室内的表演项目等等，但是排队时间比较长。也有小型的滑雪场地，我是第一次体验滑雪，本来还怕冷，没想到滑雪的时候一点也不冷，浑身都在发热。


    冰雪大世界里有很多卖糖葫芦的小摊，在那里我吃到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好吃的一串糖葫芦！那是一串水果做成的糖葫芦，有猕猴桃、草莓、菠萝、樱桃等，外面均匀的裹了一层薄薄的淡黄色透明的糖衣。一口咬下去，糖衣薄脆，甜而不腻，果肉冻的硬硬的，果肉的冰晶在嘴里慢慢化开，果汁渗出来，真真是清爽可口，别具风味。以往在北京、上海各个地方也吃过不少糖葫芦，要么是糖衣太厚，又或是不均匀，或是太甜，再要不就是水果有核，或者果肉质量差不新鲜，总之从没吃过这般好吃的，开心得像个小朋友。

三、果戈里与老道外

果戈里大街有一个很有名的书店叫果戈里书店，我是冲着书店过去的。小小的门，小小的橱窗，橱窗垂着帘装点着书，拉门进去是橙色的墙壁，上面挂着老哈尔滨的黑白照片，沿着木质的楼梯往上，是彩色的玻璃花窗，二楼就是书店了，门口有一尊美丽的白色雕塑，是一位读书的少女。三楼是会员专区，游客无法上去。书店的陈设整体是欧式风格，面积不大也不局促，舒适温暖。原本我想买本书留做纪念，竟没找到喜欢的。我去过许多书店，论环境清雅、藏书丰富，超出这里的有许多，看来最美书店的名号是不保了。

晚些时候去到了老道外，据说这里是老哈尔滨最繁华的商业街。这里已经在拆迁了，很多年岁久的建筑已经破败不堪，也有些宏伟的巴洛克建筑仍然耸立，昭示着昔日的荣光。听司机师傅说老道外有许多好吃的，比如烧烤啊张飞扒肉啊很多百年老店，但是时间晚了，就只有烧烤还开着了。我们便去吃了饺子，然后去龙江大剧院买了位置最好的票看二人传，票面上只有当天出演的演员，并没有剧目。原本我以为和楚剧越剧一样，有剧情演绎，唱腔绝活，在电视上看到的二人传也是男女合作边唱边跳表演一个剧目主题。但看了现场之后我简直惊呆了，演员一个个上来，有表演转东西的比如转桌子转水桶，有扮丑扮娘娘腔翻跟头的，甚至有表演铁板功拉观众中几个几百斤的大汉踩在演员肚子上的，还有在台上边喝酒边唠嗑边摔瓶子边和舞台工作人员吵架逗观众乐的，正经二人传倒是没怎么唱。我实在受不了了，中途就离场了，我觉得我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晚上为了安慰我莫名的失落，我决定去喝一杯，咖啡……搜到一家叫傲古雅的咖啡店，据说是老哈尔滨最早一批咖啡店，早年是在教堂里，后来迁到了中央大街附近的红砖街的一幢老建筑里。这里是文艺爱好者的聚集地，每周都有沙龙、周末集市等活动。拉开破旧的木门，穿过窄道上楼，就是咖啡厅了，很像犹太家庭聚会的地方，黄色的墙壁，中间摆放着一架钢琴，大部分装点着吊篮干花和手工的画作，很古朴亲切。我来得晚，没什么甜点了，于是点了一杯香草拿铁，一杯焦糖拿铁，一块芝士蛋糕。我们坐在这里静静地聊天，倒不像和别人聊天，倒像和自己聊天。临走的时候，买了这边顾客放在这里卖的大列巴造型的零钱包，虽然什么也装不了，但就是莫名很可爱。

四、哈尔滨的光芒

哈尔滨历经两代王朝兴衰，民国时工业的繁盛，如今也是北方的重镇。历史厚重刚毅的线条和大雪纷飞的童话浪漫交融，形态丰富的各色街道，装饰考究而格调别致的建筑，甚至连东北菜都变得丰富起来。我原来不爱吃东北菜，但这里的大拉皮、春饼和酸菜却极为可口，菜色吃了几天了毫不重样。我突然觉得北方生活的精致和浪漫，不输江南，远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粗糙和单调。北方人用自己的童真和热爱，点亮了哈尔滨。

   果然，上帝不论给人一块什么样的土地，人们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城堡。哈尔滨就是我们的浪漫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