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尼古拉斯·卡尔 《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 》

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

 

在我们尽情享受互联网慷慨施舍的过程中,我们正在牺牲深度阅读和深度思考的能力吗?  

 
印刷图书如何让我们进入聚精会神的状态,从而促进深度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发展。相比之下,互联网鼓励我们蜻蜓点水般地从多种信息来源中广泛采集碎片化的信息,其伦理规范就是工业主义,这是一套速度至上、效率至上的伦理,也是一套产量最大化、消费最大化的伦理——如此说来,互联网正在按照自己的面目改造我们。我们变得对扫描和略读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是,我们正在丧失的却是专注能力、沉思能力和反省能力 。
 
 
《浅薄》这本书思考的结论,体现在书名“浅薄”之中。用我的话解释就是:工业化思维方式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由浅入深;信息化思维方式是透过本质看现象,由深入浅。后者达到的,就是浅薄,而浅薄比深刻境界更高。  
 
超脱于工业化这个区区三百年的短期事件,回到思维方式的历史本然状态就会发现,现象式思维,包括碎片式
思维、并行式思维、协同式思维、非线性思维、创新式思维 这些与互联网传媒高度匹配而具有“浅薄”特点的思维方式,与黑格尔时代传统工业化“深刻”思维方式格格不入,却正是人类大脑演进的方向。  
 
 
 
作者指出思维正在碎片化这一基本事实: “互联网多媒体技术融多种不同类型的信息于一屏,从而进一步加剧了内容的碎片化,也进一步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几段文字,一段音频或视频,一套导航工具,各种商业广告,一些小型应用软件,或者还有一些不知名的 小玩意 ,全都可以包含在一个网页中,在它们各自的窗口内运行。我们都知道,这种杂音的刺激多么容易让人分神,因而我们一直都在拿这些东西开玩笑。 ” “较之历史上所有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技术,互联网给我们带来的让人分神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就在互联网向我们呈上信息盛宴的同时,它也把我们带回了彻头彻尾的精力分散的天然状态。 ” 碎片化使我们的思维无法再“深刻”下去,因为显然,我们不再拥有保持深刻所需要的注意力: “必将对我们的思维方式产生长远影响的一个最大的悖论是: 互联网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  
 
 
 
我们无法深入了,当然也就无法深刻。作者的感觉,凡是使用互联网的人都有: “以前我很容易就会沉浸在一本书或者一篇长文当中。观点的论证时而平铺直叙,时而急转直下,二者交织推进,把我的思绪紧紧抓住。即使是索然无味的长篇大论,我也能花上几个小时徜徉其间。但现在这种情形已经很少见了。现在看上两三页,注意力就开始游移不定,我就会感到心绪不宁,思路不清,于是开始找点别的事做。我感觉就像拼命把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拉回到文本上来一样。过去那种自然而然的精读如今已经变成了费力挣扎的苦差事。 ”  
 
苏格拉底表达了“一种永恒的担忧:新的技术成就总是会废除或毁坏一些我们认为珍贵、有益的东西,对我们来说,这些东西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价值,而且它们还具有深层的精神价值”。  
 
 
 
人的大脑是高度可塑的。
“人的大脑是高度可塑的”,当然,这种可塑性,人自身是察觉不到的。不过今天,你终于“察觉”到了:你时常会觉得耳鸣、目涩,注意力无法集中;你懒于记忆,习惯于张口就问;你不喜欢冗长的陈述和表白,喜欢直奔主题和搜寻答案。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心理学教授杰弗里?施瓦茨把这种状态称为“忙者生存”。

正如经济学家泰勒?考恩所说: “在能够轻易获得信息的情况下,我们通常喜欢简短、支离破碎而又令人愉快的内容。 ”这种“非线性”阅读方式,或者说支离破碎的浏览方式,一方面是人们应对信息过载的无奈之举,另一方面也是人的大脑神经系统在悄然变化的直接证据。卡尔说: “从纸面转到屏幕,改变的不仅是我们的阅读方式,它还影响了我们投入阅读的专注程度和沉浸在阅读之中的深入程度。 ”  
 
 
卡尔很忧虑地说: “我们已经抛弃了孤独宁静、一心一意、全神贯注的智力传统,而这种智力规范正是书籍赠与我们的。我们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杂耍者的手上。我们正在彻底颠覆图书好不容易缔造出来的“深阅读”、独处阅读的氛围和神经系统。”  
 
20 世纪 50 年代,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说,即将到来的“技术革命浪潮” 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诱人,计算思维必将作为唯一的思维方式为人们所接受和践行” 。在他看来,人之为人的最本质的“沉思冥想” 能力将会变成鲁莽进步的牺牲品。甚嚣尘上的技术进步就像康科德镇上到来的火车一样,带走了只能由沉思冥想而来的领悟、思考和情感。海德格尔写道,“技术狂热” 带来了“让技术遍地生根” 的威胁。  
 
 
便利确实是便利。不过,便利也有代价。正如麦克卢汉所说, 媒体不仅仅是信息通道。媒体提供思考的素材,同时它们也在影响思考的过程。互联网所做的似乎就是把我们的专注和思考能力撕成碎片,抛到一边。无论上网还是不上网,我现在获取信息的方式都是互联网传播信息的方式,即通过快速移动的粒子流来传播信息。以前,我戴着潜水呼吸器,在文字的海洋中缓缓前进。现在,我就像一个摩托快艇手,贴着水面呼啸而过。  
 
 
 
自从活字印刷术发明以来,读书成为人们的普遍追求,线性的文学思维一直都是艺术、科学及社会的中心。这种思维既灵活又深奥,它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想象力,它是启蒙运动中的理性思考,它是工业革命中的创造性,它还是现代主义的颠覆精神。它马上就要变成昨天的思维方式了。  
 
尽管我在图书馆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徜徉于狭长的书架过道上,被千千万万册图书环绕包围, 但是我从未有过今天所谓的“信息过载”的感觉。在那些图书的静默不语中,有一种沉稳宁静的东西,为了等待合适的读者出现,把它们取走,它们愿意一等数年,甚至数十年。那些书用它们布满灰尘的模糊声音跟我窃窃私语: “不要着急,我们哪里也不去。 ”  
 
 
 
谷歌公司的经营利润和人们接收信息的速度直接相关。我们在网上穿行的速度越快,即点击的链接越多,查看的页面越多,谷歌公司采集我们的信息、向我们发布广告的机会就越多。而且,首先搞清楚哪些信息最有可能抓住我们的注意力,随后把那些信息放在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内,这是谷歌公司广告系统明明白白的设计策略。 我们在网页上的每一次点击都标志着我们专注思想的一次中断,都是注意力的一次彻底瓦解 确保我们尽可能频繁地点击链接符合谷歌公司的经济利益。 谷歌公司最不愿意鼓励人们去做的事情就是从容不迫的阅读或寂然凝虑的沉思。 谷歌公司做的是彻头彻尾的分心生意。  
 
 
 
谷歌公司为了给阅读带来更大的功效而不遗余力,讽刺的是, 这种努力破坏了图书技术曾经给阅读以及我们的思想带来的那种最重要的功效。在羊皮纸上书写的形式把我们从解析连写文本的苦差事中解放出来,使我们可以变成深入的阅读者,把自己的心思和脑力用于对文本含义的解释。 有了屏幕显示的书面内容,我们仍然能够快速解析文本,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们读得比以往更快了。可是,这样的阅读不再引导我们建立起一种对文本内涵个人化的深刻理解。相反,我们总是急匆匆地寻找另一条相关信息,然后又是另一条,另一条。对“相关内容”的剥离开采取代了对文本含义的缓慢发掘。 
 
 
美国超验主义学派以及之前的英国浪漫主义学派提出, 真正的启迪和领悟只能通过沉思和自省获得。  
 
大脑的全面发展要求我们既能准确找到并迅速解析各种信息,又能无拘无束地沉思冥想。 既要有高效率地收集数据的时间,也要有低效率地沉思冥想的时间; (花木:学而不思,思而不学,其实当代社会的很多原理仍然可以用孔子的思想来解释的,但是,关键在于我们怎样运用,下文的保持平衡和学思的思想完全一致。然而我们的确已经很难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在头脑像一个马达一样疯狂运转地收集数据信息结束后,让他慢下来去思考
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但在更深层的角度,也许这根本是一件事情,只是我们做不到而已。补充一下,不要只靠电脑记忆东西,毕竟在思考的时候只能翻取我们自己头脑中的东西,比如,我不可能一边看浅薄一边看论语。。。)既要有操作机器的时间,也要有闲坐田园的时间。我们既要能在谷歌那个“数字世界”中积极工作,也要能退隐到沉睡谷中静思遐想。今天的问题在于,我们正在丧失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状态之间保持平衡的能力。从精神上说,我们处于永恒的运动当中。  
 
 
苏格拉底是对的。把自己的思想写下来,同时通过读书获得别人的思想, 人们逐渐对这样的读写行为习以为常,他们对自身记忆内容的依赖性也随之降低。  
 
 
 
塞内加写道: “我们应该效仿蜜蜂。通过各种阅读采集而来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都应该分别收藏在不同的空间内, 因为东西分别存放会更好。然后,我们应该勤勤恳恳地运用所有的聪明才智,把我们品尝过的各种各样的花粉混合起来,将其酿成甜美的蜂蜜。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即使外观表象还跟原来一样,其内在本质已经迥然不同于初始状态。 
 

缪勒和匹尔捷克得出结论:记忆在大脑中固定下来,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短期记忆不会立即变成长期记忆,而且记忆的巩固过程是很脆弱的。只要有任何中断,不管是大脑要做的工作,还是简单的分神,都会把萌芽状态的记忆内容从头脑中清除 。

 
在我们存储新的长期记忆内容时,并不会抑制我们的脑力,相反还会提高脑力。记忆每增加一次,智力就会加强一些。网络为个人记忆提供了一个非常便利的补充,这种便利让人难以抗拒。但是,当我们开始利用网络代替个人记忆,从而绕过巩固记忆的内部过程时,我们就会面临掏空大脑宝藏的风险。  
 
是什么决定我们记住什么而忘记什么呢?巩固记忆的关键就是专注。存储外显记忆,以及在记忆内容之间建立联系,二者同等重要,都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不断重复记忆过程,或者有强烈的智力参与或情感参与,记忆效果会随之增强。关注程度越高,记忆效果越好。  
 
坎德尔写道: “对需要长期保持的记忆而言,输入的信息必须经过彻底而深入的处理。要完成这样的处理过程,就得留意这些信息,并把这些信息跟记忆中已有的知识有意义地、系统化地联系起来。 ”如果我们不能在工作记忆中对信息予以关注,那些信息能维持的时间最多只有几秒钟。然后,信息就会消失,不会在大脑当中留下任何痕迹。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们一上网,信息流就会奔涌而来,这不仅会给我们的工作记忆带来过重的负荷,而且还会导致大脑颞叶难以聚精会神地关注任何一件事。巩固记忆的过程也因此而难以启动。而且,因为神经通路具有可塑性,我们上网越多,对大脑适应精力分状态的训练就越多 非常迅速、高效地处理信息,可是注意力不会持续太久。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觉得即便远离计算机,我们也难以全神贯注,原因就在于此。我们的大脑变得善于遗忘而不善于记忆了。我们越来越依赖网络信息存储,实际上这可能是一个追求自我永存、实现自我放大的循环的产物。由于对网络的使用导致我们在生物记忆中保存信息的难度加大,我们被迫越来越依赖互联网上那个容量巨大、易于检索的人工记忆,哪怕它把我们变成了肤浅的思考者。  
 
我们大脑中的各种变化是自动发生的,根本不在我们意识的范围内。但是,这一点并不能免除我们对自己作出的选择应该承担的责任。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一点就是我们早已被赋予了控制自己注意力的能力。  
 
 
长篇小说作家大卫?福斯特?华莱士在美国肯尼恩学院2005 年的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时说:“ 学会如何思考 的真正含义就是要学会训练对思考方式和思考内容加以控制的能力。 这就意味着,对于你选择关注的对象以及你如何从经验当中构建意义,你要有足够的意识和了解。 ”放弃这种控制,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得而复失造成的永恒痛苦”之中。  
 
 
在全神贯注地集中注意力这个问题上,我们怎样选择,抑或未能选择,实在是利害攸关。我们主动放弃对自己注意力的控制,会让我们面临极大的危险。 
 
当我们把互联网作为自己的万能传媒,全身心投入其中的时候,在我们作出的所有牺牲当中,最大的牺牲可能就是专注能力的丧失。互联网本身是一个彼此连接的网络,这是不错的。可是,网络上把在线数据对应的一个个比特连成一体的超链接完全不同于我们大脑当中的神经突触。网络链接只是个地址,只是些简单的软件标签,它只能引导浏览器载入另一个离散的信息页面。它们根本不具备我们的神经突触所具有的有机性和灵敏性。 
 

网络链接不是我们的神经连接,不管我们在网上花多少时间,网络链接永远不会变成我们的神经连接。当我们把自己的记忆外包给机器的时候,我们同时也把自己智力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外包了出去,一道外包出去的甚至还有我们的身份。

 
 
人类学家帕斯卡尔?博耶(Pascal Boyer)写道,存储在个体头脑中的内容 事件、事实、概念、技能 不只是构成自我的“与众不同的人格表现”。 它还是“文化传播的关键所在”。我们每个人都在表现和设计将来的历史。文化在我们的神经突触中得到支持和延续。  
 
把记忆任务推卸给外部数据库,并不仅仅危及个体的深度和独特个性,还会危及我们共享的社会文化的深度和独特个性。  
 
人类文明丌只是互联网所表现出来的“全世界信息” 的总和,也丌只是可以简化为二进制代码幵上传到互联网的所有内容。人类文明要保持勃勃生机,就必须在每一代人所有成员的头脑当中重建。记忆外包,文明消亡。  
 
 
魏泽鲍姆最终相信, 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大特点恰恰就是人最不可能计算机化的部分 我们思想和身体之间的联系,塑造我们记忆和思维的经验,我们具有丰富情感的能力。 在我们跟计算机越来越密不可分的过程中,我们越来越多的人生体验通过电脑屏幕上闪烁摇曳、虚无缥缈的符号完成,最大的危险就是我们即将开始丧失我们的人性,丧失人之所以区别于机器的本质属性。魏泽鲍姆写道,避免这种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我们要有足够的自我意识和无畏胆识,拒绝把我们精神活动和智力追求中最“人性化”的工作,尤其是“需要智慧”的任务委派给计算机。  
 
我们和工具之间形成的紧密联系是双向的。就在技术成为我们自身的外延时, 我们也成了技术的外延。木匠把锤子拿在手中的时候,他用手能做的只有锤子能做的事情。那只手变成了钉钉子和拔钉子的工具。战士把望远镜放在眼前的时候,他能看到的只有镜头允许他看到的东西。他的视野变远了,却对近处的景象视而不见了。尼采使用打字机的经历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例证,可以说明技术对我们发挥影响力的方式。这位哲学家不仅逐渐认为他的球形打字机是个“像我一样的东西”,而且他还感到自己正在变成像它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他的打字机正在塑造他的思想。  
 
所有工具在开创种种可能性的同时,也会带来诸多限制。工具用得越多,工具的形式和功能对我们本身的影响就越大。用了一段时间的计算机文字处理程序之后,我就开始丧失在纸质文本上书写、编辑的灵巧性,以上道理可以解释个中原因。我后来知道,自己的经历一点也不稀奇。诺尔曼?道伊奇报告指出, “习惯于用电脑写作的人不得不用手写字时,经常会不知所措”。就在他们逐渐习惯敲击键盘、观看魔术般出现在屏幕上的文字的过程中,他们“把思想转换成手写文字”的能力衰退了。如今,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使用键盘,学校也不再开设书法课,有足够的证明表明,手写能力正在从我们的文化中彻底消失。书写正在变成一种失落的艺术。基督教牧师兼传媒学者约翰?卡尔金(John Culkin)在 1967 年说道:“我们塑造工具,然后工具塑造我们。 ” 
 
 

麦克卢汉是卡尔金的良师益友,他阐明了技术立竿见影地强化和侵蚀我们的方式。在《理解传媒》一书最具洞察力的一段中,麦克卢汉写道,我们的工具“增强”了人体的哪个部分,哪个部分最终就会“麻木”。 当我们用人工方式延展我们自身的某些部分时,我们同时也在让自己远离那个被增强的部分以及这个部分所具有的自然技能。动力织布机发明之后,织布工人一天生产出来的布匹远远超过手工织布时的产量,可是他们牺牲了一些手工操作的灵巧性,更不要说他们对纺织品的某些“感觉”了。按照麦克卢汉的说法,他们的手指变得麻木了。无独有偶,农民开始使用机器犁地、耙地的时候,他们也失去了对土壤的感觉。在今天的工业化农场中,农业工人坐在庞大拖拉机上方装有空调的驾驶室里,已经很少接触到土壤了 尽管他一天耕种的地,使用锄头的先人一个月也耕不完。开着汽车,我们可以到达的地方会比步行能够抵达的地方远得多, 可是我们失去了步行者跟大地之间的亲密接触。
(花木:也许这是一种真正的生命体验,这是为什么仍旧有那么多的人喜欢用生命去徒步,他们跟我们完全不同,我们用自己的全部生命飞快地去理解未来,想象和创造未来,大多数人在为世界改变而努力;但我们没有资格去鄙视这些人,他们也许对与社会发展没有直接作用,但他们在用生命进行最原始的体验,用生命告诉我们,人类曾经的足迹。也许有一天,我们这些飞速前进的人突然迷失了自我的时候,这些人可以告诉我们回家的路。也许他们能够保持人类不被自己所灭绝。) 

 
 

麦克卢汉承认,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注意到技术带来麻木效应的人。这是一种古已有之的思想,《圣经?旧约全书》中的赞美诗对此作出了具有说服力的表达:

   他们的偶像,是金的,银的,是人手所造的。
有口却不能言,
有眼却不能看。
有耳却不能听,
有鼻却不能闻。
有手却不能摸,
有脚却不能走。
有喉咙也不能出声。
造他的要和他一样。
凡靠他的也要如此。
为了利用技术的力量,我们付出的代价是疏离。使用智力技术的时候,代价尤其高昂。智力工具增强同时也麻痹了我们自然能力中最本质、最人性化的部分 用于推理、领悟、记忆和情感的能力。尽管机械钟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可是它也让我们远离了时间的自然流逝。
 (花木:也许我们有时候更能理解,为什么在那个时代,《消失的地平线》会得到如此众多人的欢迎,也许我们都该去看看,我们正离自然越来越远,无论我们是不是提出了
环保的口号,或者说这种远离带来的是无尽的好处,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刘易斯?芒福德在描述钟表如何“帮助人们创立一种信念,认为独立世界是可以用数学方法测量的序列”的同时,他也强调了钟表造成的另一个后果,那就是把“时间跟人类活动割裂开来”。在芒福德所持观点的基础上,魏泽鲍姆提出,从计时仪器中形成的世界观念“当时是并且一直都是旧观念的简单翻版,因为这一观念仍然建立在拒绝接受直接经验的基础上,而正是这些直接经验形成了旧的现实世界的基础,并且也正是这些直接经验构成了旧的现实世界”。在决定何时吃饭、何时工作、何时睡觉、何时起床时,我们不再听命于自己的感觉,而是开始服从钟表。我们变得科学多了,可是我们同时也变得更机械了。

  
 
 即便是像地图这样一种看起来很简单、很有利的工具,同样也会产生麻木效应。地图的出现极大地增强了人们的导航能力。人们第一次满怀信心地穿行于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这一进步刺激了探险、贸易及战争的历史性扩张。但是,他们领略自然风光的能力、在头脑中为周边环境绘制地图的能力衰退了。地图对空间的二维抽象表现使其成为使用地图的人及其对现实环境的认知的媒介。我们根据近来的大脑研究结论可以推断,上述能力的丧失必定对应着物理上的改变。在人们逐渐依赖地图而不是自己的方位感判断位置的过程中,他们会经历大脑中专门负责空间解析功能的海马状突起的萎缩。这种麻木肯定也会出现在他们的神经细胞当中。  
 
 
今天,我们开始依靠以计算机为基础的 GPS 全球定位系统为我们指引方向,我们可能又将经历一个这样的适应过程。牵头开展伦敦出租车司机大脑研究的神经学家埃莉诺?马圭尔(Eleanor Maguire)担心,卫星导航系统会对出租车司机的神经元造成“很大影响”。她在代表研究团队发言时说: “我们非常希望他们不要使用导航系统。我们认为,出租车司机大脑内的海马状突起的体积增大,是由于他们需要记住大量信息。如果开始使用导航系统,这种知识库将遭到削弱,并且可能带来我们预见的大脑变化。 ”出租车司机将会从牢记城市道路的繁重工作中解放出来,可是他们同时也会失去这种训练带来的与众不同的智力优势。
 
 
技术会让它们所增强的那种能力麻木,甚至完全丧失。麦克卢汉在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把社会浪漫化为人类发明地图、钟表、动力织布之前的那种情形。他明白,疏离是技术不可避免的副产品。不管我们在什么时候使用能对外部世界施加极大控制力的工具,我们都会改变自己跟世界的关系。心理上的距离是施加控制的前提。有些情况下,疏离恰恰就是工具的价值所在。我们之所以建造房屋、缝制衣服,是因为我们想要远离风吹雨淋,远离寒冷侵袭。我们之所以建造排污管道,是因为我们想要远离自己的排泄物,希望跟它们保持健康的距离。自然不是我们的敌人,但它也不是我们的朋友。麦克卢汉的观点是,实事求是地评价任何一项新技术,或者一项新的进展,需要对所失和所得具有同样的敏感性。我们不应该允许技术的荣耀蒙住内心的双眼,完全无视我们自身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将陷入麻木状态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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